第025章 温柔
十个绝色的梨州歌伎。【】这是个大方的女孩,他应该感到庆幸,所以很有礼貌的道谢。 开口才发现连呼吸都有些刺痛,但不想承认。 她很好,可是他,很生气。 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她这样看轻? 没想到沈肃这么客气,刘玉洁想说“这是应该的”,但又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很好说话,便改口道,“沈肃……没想到你也有一处优点。”说完了才发现脱离本意,怎么听着有点刺耳,这可不妙,她急忙补救,“我的意思是……” 沈肃抬手制止,“不必解释,我自动理解成褒奖。现在我心情糟透了,就这样吧,明天巳时之前,一瓯茶斋见。” 说翻脸就翻脸,也或者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人。这让刚刚发现他有一丝优点的刘玉洁不得不对他全盘否定。 她问,“能不能换个地方?”又不是相亲,为什么要去那里? “不能。” “可是……” “你该回家了,坐我meimei的马车。” “谢谢,我家马车很快就修……” “那你们慢慢修。”沈肃转身离开。 搞得她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 沈肃重新骑上马,“孙氏,帮忙移开轮毂。” 孙潇潇正跟周明有说有笑,听见沈肃吩咐,撸了撸袖子走到刘府马车前,不等马夫有所反应,抬手一举,好了,轮毂离开了巨大的坑洼,顺便也为沈肃等人让开了道路。 上至刘玉洁,下至侍卫和马夫,无不呆愣在当场。 绿衣嘴唇微微哆嗦。她不要小姐嫁给沈肃,这个通房太可怕了! 走远之后,周明笑嘻嘻道,“我有办法让她不敢提过分的要求哦。”简单的事绝不会落到沈肃头上。偏偏又不能得罪了小丫头,三爷还等着娶她过门呢。是时候为主子分忧解难啦。 沈肃哼了声,“不必。” “您……不会真想要那十个梨州歌伎?”周明咽了下口水。 “要!干嘛不要?岂能辜负她一片盛情!” “这……”望着沈肃甩鞭催马远去的背影,周明摇了摇头,“要就要嘛,干嘛对我发这么大火呀?” 孙潇潇一脸憧憬,“我也好想要。”听说歌声堪比大珠小珠落玉盘。 周明愣了下,促狭而笑,“你要来干啥,还不如给我,我送你一片果园。” 呸,穷鬼!上回欠我二十文钱都没还,你哪来的果园,果皮吧!哈哈,孙潇潇干巴巴笑了两声,横眼走人。 ****** 翌日辰时一刻不到,一辆朴素的马车来到一瓯茶斋,下来个小少年,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在头顶挽髻,别了枚琥珀色的玉簪,一身圆领茧绸直裰,看上去与普通中上阶层家的小公子并无分别。 此人正是刘玉洁。但不知为何,所到之处不时有惊诧的目光投来,大家似乎很喜欢偷偷看她。 她不由得紧张,展开折扇半遮面。其实大家没有恶意,只是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男孩罢了。绿衣轻轻抚着她胳膊,以示安慰。 主仆二人来到茶室,拉开推门,满室敞亮。本该有一面墙的位置仅挂着一幅巨大的竹帘,此时半卷,屋外一池春/水绿荫,水畔竟还立着两只丹顶鹤,有风吹来花香满室。 左手边是一扇十二幅山水白绡紫檀屏风,两侧各立一盏半人高的汝窑甜白瓷花瓶,瓶中盛开的鲜花并非这个节气所有,一看便是东市芳台特殊花棚里的稀罕物。 听见动静,沈肃撩眼扫过来,“坐。” 他为承诺而来,而她许他十个美人,怎么说都是沈肃稳赚不赔,刘玉洁也不客气,吩咐绿衣守在门外望风。 “穿女装还能戴个帷帽,你这样一路走来,不怕人看?”沈肃目光自她脸上淡淡掠过。 “我……”她抚着脸。 沈肃替她回答,“不想让人知晓刘二小姐跟沈肃在一起喝茶。” 还指望利用他做三件重要的事,显然不能对他说“是的”,刘玉洁摇了摇头,正襟跪坐茶案前,“其实喝茶挺不错,家里的哥哥们也很喜欢这里。” 将一碟水晶玫瑰糕推至刘玉洁面前,沈肃一边为她斟茶一边道,“脸色这么差,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眼睑下有淡淡的阴影,似是藏着无尽的心事。 “没有。”她回。 沈肃起身将竹帘放下,空间忽然幽闭,她一个激灵,瞬间释放满身的倒刺,仰首警惕地盯视他。“风吹进来的时候你在发抖。”他解释。 “谢谢。”她收起倒刺。 “准备了什么花露参加高禄公主的赏花会?”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刘玉洁蹙了蹙眉,还有心情闲聊,难道不该先说正事,但还是耐心回答,“家里有很多花露,随便哪一瓶都不错。” 也就是根本没准备。长安花露多如牛毛,想要一款别出心裁的并不容易。 “这个或许有用。”沈肃递给她一只精致的小匣子,巴掌大,还散发着怡人的淡香。 “听说这是‘晨露’的方子。”他希望她喜欢。 晨露! 饶是时常木然的她,表情也刹那生动起来。 晨露啊!长安最富盛名的花露大师蓝康的典藏之品,关于它的好坏众人褒贬不一,然而说再多也没用,因为蓝康并不打算与世人共享。 据说连公主的面子也不给。 晨露,当之无愧的不传之品。那么以蓝康的尿性,这必然是香品中的极品。 由此不难想象拿着晨露参加赏花会将会获得何等的殊荣。 良久才回过神,刘玉洁呐呐道,“为了刘氏女,你竟这么拼,那我可不可以请你做五件事,不,四件……” 他的心意竟成了她得寸进尺的筹码。 沈肃双眸半晗,反问,“难道你要嫁给我?” “不要。” 沈肃笑了笑,“那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世上哪有免费的馅饼。 不应便不应。 她也就碰碰运气随口一问,不管拒绝与否,皆在意料之中,女孩雪肤般的小脸始终平静。 “收下吧,这个礼物并不要你付出什么。”沈肃道。 “谢谢,但无功不受禄。”刘玉洁双手奉还。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再扬起,眸光闪烁破釜沉舟的坚定,“我想我们还是说正事要紧。” “我在听。” 她顿了几息,“我要你……杀了韩敬已。” 沈肃煮茶的动作一顿,“你没疯吧?” 他果然认识韩敬已,寻常人只知承易郡王。 “没。”她说。 “我要知道原因。”他有附加条件。 “那么……换一个。”刘玉洁竭力掩饰了下目中那一瞬的不自然,却没逃过沈肃洞悉一切的深眸。她收起视线,淡淡道,“我不想让阿爹外放永州,任何可能沾上永州的事都不行,你帮我阻止。” “不可能。”干脆而坚决。 “沈肃!”连续被拒两次,刘玉洁多少有些不忿。 不管她提多么不合常理的要求沈肃都不惊讶,因他就没觉得她正常过。“除了圣上,任何人无权做主四品以上的六部官员外放,我顶多帮你打探外放的时间和地点。”
沈肃这番话令她如坠冰窟,所以让阿爹去永州是圣上的意思……不,不,这种无稽的猜测一萌生就立刻被否决,阿爹的忠心日月可鉴,圣上又如此倚重阿爹,没理由这么做。定是小人利用这次外放栽赃陷害!再加上一心除掉三皇子的韩敬已…… “为何要杀承易郡王,你就不怕被诛九族?”沈肃换了一种方式套她话。 她一惊,饱满如花瓣的小嘴微启,失神的望着他,殊不知这样的表情对男人而言,根本就是危险的诱/惑。像是被灼了下,沈肃不自然的别开脸,为心底奇异的悸动而不甘。 “那么……帮我留意韩敬已的一举一动总可以吧?”缓过来,她冷声问。 “再具体点。” “比如……关于他的婚事。” 她的肌肤又呈现出那种令人不安的白。 沈肃盯视她,“跟你有关?” “是。” “不可能。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藩王绝无可能与重臣联姻,这是不可更改的朝廷法度。” 藩王绝无可能与重臣联姻么,如果他非要联呢? 他不是藩王,或者令尊失去一切。 仿若一桶冰水迎头淋下,寒凉入骨,刘玉洁无法遏止的颤抖。 韩敬已! 她太了解韩敬已! 既然开口要娶她,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强娶。 藩王是他与生俱来的身份,但让阿爹失去一切……这事他真干的出来。 不,不,她宁愿承受他的侮辱,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也不要他伤害阿爹!! 又开始了,是什么让她如此的恐惧? 就连红艳艳的樱唇也褪去了血色,湿漉漉的杏眸似有无边的凄惶,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委顿在地。 “洁娘,看着我,我在你身边,你害怕什么?”沈肃推开茶案,将她抱进怀中。 温度果然低的吓人。他用力揉着那两只攥紧的小手,呼唤洁娘时温热的气息不时打在她纤细的脖颈,“说话啊。”一手捧起她的小脸,另一手依然用力搂住她,她茫然瞪着他,竭力不让泪涌出。 “沈肃,沈肃……” “我在听。” “救救我阿爹,救救我……”她居然也会求人,沈肃垂眸望着她,目光里有自己都未发觉的温柔,低声道,“好,我答应你。” 咯,她噎了下,慌乱不已的眼神渐渐凝聚……我,我,她咬紧下唇,自他怀里挣开,一只小手握拳,紧紧挨在心口。 他还想抱她,左脸立刻挨了一巴掌。 ****** 推门呼啦一声被拉开,除了脸色略有苍白,刘玉洁神情如常。绿衣欣然迎上去,“小姐饿不饿,我们去多味楼吃点东西吧?” 好啊。刘玉洁心不在焉道。 “沈公子呢?”绿衣小声问。 “喝茶。” “还喝!太没礼貌了,也不出来送送您。”绿衣没好气的撇撇嘴。 幸好没送,万一打起来两人可就彻底撕破脸。毕竟……他还有利用价值。 主仆二人急匆匆离开茶斋。 花了三天时间,周明将有关刘玉洁的材料整理一番呈给沈肃。展开过目,沈肃不禁诧异,无论横看还是竖看,她与韩敬已都不可能有交集,恨意从何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