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身入局中(四)
一旁的矮老者问不出蛛丝马迹,眼见两人斗得正狠,双目集注于鱼幸的身形步法。 他见鱼幸第一套剑法用完,转步站在圈子北面,剑法有如洪水泛滥,滔滔不绝,两人相持不下。 再斗过三十来招,鱼幸又回身向南,剑如火舌,招似烈火蔓延,端的奇怪诡异。 矮老者越看越惊奇,问道:“小子,你的剑法与身法是谁所教的,怎会如此诡谲?” 鱼幸不住躲闪进招,心里也奇怪得很:“这些招式怎么会这样厉害?” 矮老者又问道:“你是哪一位前辈高人门下,快快说出来,免得伤了无辜!” 鱼幸心里一动,想起风寻忧的嘱咐“日后见到你师父,万不能将我教你剑法的事说出来,更不可对旁人提及。”念及此处,对了高老者发过来的一招,道:“我不能说!” 高老者久斗不下,除了吃惊之外,怒火慢慢爬上腹中。他一把刀横行太行山三四十年,未逢劲敌,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剑不出鞘,竟然与他斗了一百多合,叫他如何不怒? 蓦然脑中灵光乍现,刀交左手,右掌运起真气,一招“铺天盖地”朝鱼幸拍到,逼住他左边一道,同时左手中的刀点向他右肋,防他往右避开,登时将他笼罩在刀光掌影之下。 鱼幸左右受阻,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不得已左手运起内力,朝他迎去。 只听一声闷喝,两掌甫然相交,一合则开,鱼幸只感对手掌力刚猛无俦,翻江倒海似的袭将过来,逼得他连连往后而退,他想要使“定铁桩”的功夫稳住,却也不能,直待退到门旁右脚在门槛上一蹬,这才拿住身子,使之不再后移,门槛却给他这一脚蹬得碎了,“喀嚓”一响,从中断裂。 而他只觉虎口大震,腹内翻滚,右手堪堪握不住宝剑。 高老者得势不饶人,右手抓起靠自己最近的一人,往鱼幸面门挥掷而去。 那人只觉高老者用力极重,苦于xue道被封,叫不出声来。被矮老者揪住的那人见了高老者这举动,一声“啊”唤了出来。 余下二人也是双目鼓得老大,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之事。矮老者心里一慌,一拳击在病夫肚腹“膻中xue”上。那病夫一阵痉挛,身子缓缓萎了下去,看来已是不能活了。 鱼幸身子尚未站定,那人的庞大身躯已飞掷过来。他不及细想,左掌画个半弧,用一招“天王托塔”横托在他腰间,将他硬生生接住。 甫一触及那人身体,只觉得冷的厉害,他心中一呆,见那人生着一双燕尾眉,约莫四十岁许,本是个英气逼人的蒙古大汉,可这时却眉目之间洋洋无力,似乎大病未愈。 他尚未回过神来,忽然身子右边一泓白光闪过,他只吓得魂游九霄,奋力将自己往左一挪,但已避之不及,只感腰间火辣辣的一痛,已被高老者划出了一条深约一寸的口子来。随即鲜血沁出,黑袍已殷红鲜血浸湿。 若不是他身形快捷,闪避得迅速,此刻早已被拦腰斩断,奔赴黄泉了。 一瞬间,风寻忧的话在耳边响起:“江湖险恶,你不须抱着大慈大悲之心,否则反被其累。”自己为救这蒙古汉子性命,反受高老者刀伤,陡然心里愤懑,悲苦不已,悻悻地喝道:“为何要赶尽杀绝!” 左手一挥,将手中蒙古汉子扔向高老者,同时回剑前胸,一把拔出剑鞘,白光闪过,长剑破空刺出,以蒙古汉子为掩作护,要报高老者的这一刀之仇。 长剑无声,却去得极为用力,鱼幸生平用剑,只怕这一剑才是最有力的。 高老者听他朗喝一声,兀有威慑之力,回道:“你为蒙古人鹰犬,我二人须不容你活着!”他话没落口,圈子外的矮老者叫道:“凌老弟,当心!”飞步上前,欲要相救。 他出口提醒快,鱼幸的长剑更快,瞬间已逼在他腰间,欲以刺他一剑以雪腰间血痕之仇。 说时迟那时快,高老者将手中屈刀猛地掷在地上,运起全身力道,将鱼幸掷来的蒙古汉子一引,自己却反身退了数步,他逢危不乱,突出奇招,以他人躯体,救得自己一条性命。 定睛一看,那蒙古汉子已给鱼幸长剑刺个对穿,鲜血沿着剑尖孔子一滴一滴滑落下来。被点xue的两人一见此状,头重足轻,摔倒在地。矮老者见状,愕然不已,心中似有所思。 鱼幸一怔,知伤错了人,六神失主。蓦然间,左肩上奇痛入骨,右手一松,长剑未曾拔出来,身子站立不稳,一跤坐倒在地。原来是矮老者一掌将他拍开。 高老者见他神情恍惚,手中又没了兵刃,大是有机可乘,一脚将蒙古大汉的尸体踢开,刷地从地上抄起屈刀,一刀往他头上剁下。 刀光一闪,鱼幸方回过神来,那柄大刀已至头顶,头皮尚能感觉刀锋的寒气。他心中一痛:“想不到我找师父未果,答应妹子齐倩之是也没做到,就要命丧大都了!” 陡觉全身没了力气,却听矮老者叫一声:“等等!” 睁眼抬头一看,高老者已被矮老者架开数步,矮老者道:“我见这少年相貌清奇,想必来路不凡,先不忙取他性命,反正他已是囊中之物,问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 高老者与矮老者相处数年,知他颇有智慧,便点了点头。 那高老者踢出去的蒙古大汉“嘭”地撞在墙上,正要摔倒在地,矮老者猛跨一步,在空中将泣剑拔了出来,忽然“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说道:“凌老弟,你过来看!” 高老者疑惑道:“怎么?”话音未落,却听“啪”的一声,那死去的蒙古汉子怀中跌出一件东西来,滚了一下,落向墙角。 矮老者心存疑惑,走将过去,将其拾起,只见那东西四四方方的,乃是以上好的玉雕琢而成,触手生温,四周以黄金镶着边,打造得甚是精致。
矮老者心想道:“这个寻常的蒙古汉子,怎么会身怀这等打造考究的贵重之物?” 将玉珮反将过来,对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顿时如遭电击,双眼睁得老大,他却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着高老者道:“凌老弟,快过来看!” 高老者道:“什么?”瞪了鱼幸一眼,见他受伤后面色惨白,遂朝矮老者走了过去。 “你看!”矮老者声音颤抖,指着玉上的几个字道:“这是什么?” 高老者只看一眼,微微颤抖的双手一把抓过玉珮,鼓着双目看瞧。 直待盯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知是高兴还是什么,全身颤抖起来,飞步上前,抓出跌倒在地的一个汉子,解开了他被封xue道,将玉珮送到他眼前,问道:“这是真的么?你说!你说!你若敢说假话,他就是你的榜样!” 说着指了指被矮老者击中“膻中xue”而死的那人。 “这……这自然……自然是真的……”那汉子吓得失魂落魄,这几个字还不及吐完,身子下面已湿漉漉的,原是他震于高老者yin威,吓得尿了裤子。 矮老者心想这人胆小如鼠,说的多半不是假话,松手放脱了他,说道:“果真是他!” 那汉子陡得松懈,身子遽然猛烈一晃,如一堆烂泥瘫倒在地,只觉四肢百骸犹如被抽干了力气,再无余力爬起来。 矮老者面露惊喜,走到鱼幸跟前,反转剑柄,说道:“给你!”鱼幸瞅他一眼,接过了剑。见矮老者右手兀自伸着,心有不平,说道:“不劳。”臀部在地上一垫,站直了腰板。 矮老者道:“适才我们只道公子与蒙古人关系极为密切,因而鲁莽出手,伤了公子,还盼见谅。” 说着抱拳作了一揖,又道:“公子的伤不碍事吧,你不妨封住创口四周xue道,以防鲜血往外沁。” 鱼幸见他举止有方,他本不是记恨之人,更何况方才还逼开了高老者的刀锋,想来他并非歹人,心中怒气消了几分,反手将泣剑插入剑鞘之中,又伸手封住伤口旁周遭xue道。 轻“哼”一声,道:“我与这些蒙古人素未谋面,何谈有着紧密关系?” 矮老者面带喜色,问道:“这么说来,公子不是蒙古人了?”鱼幸道:“不是。”矮老者冲他看了好几眼,突然道:“你是无剑帮的?对不对?” 高老者问了那汉子之后,又将玉珮上下前后看了数遍,蓦然心中一动,伸手往那蒙古汉子的怀中便掏。掏了数下,已掏出一堆东西来。 其中有篆章,印刻,书札等,上面都有与玉上相同的字,看到这里,已了然于胸,听矮老者提及“无剑帮”三字,心中诧异,走了过来,问道:“什么?” 同时对矮老者使了一个眼色,矮老者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