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 月下谈心
“不过，你的变化，确实令我震惊，现在的你，在年轻一辈中，应该无人能敌了。”雪梦琪突然这么说。 回想数月之前，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云城之中，那一个客栈，那一个早晨，那一张桌子，那一个男子。 那时候，他初次下山，对修真界的一切，都很陌生，纯如一个初降人世的婴儿，见了她，还会悄悄的脸红。 或许是缘分，或许是宿命，自那一次后，他们两人，便不停相遇，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线，紧紧地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回忆，他们共同走过的地方，云城、万魂窟、洛阳、赤火沙漠、妖界，现在是范阳，雪梦琪蓦地发现，有她的地方，就有他的存在，有他的记忆，就有她的记忆。 她，看着他，一点一点成长，从那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现在可斩杀玄姬的一等一存在，成长的速度，简直可用骇人听闻來形容。 或许，先前的她，能凭手中之剑，与之前的他，勉勉强强，打个平手。 可是，现在的他，却成为连她也要仰望的存在，就连天地至宝神龙鼎和玄剑，都尽归他手，为他所掌控。 这，在她看來，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多么的难以置信，然而，这个男子，却真真做到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年轻一辈第一人？”轩源回味着这句话，嘴角之处，不由掀起一抹嘲讽。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那个坠落凡尘的仙子，想起了废城之中，那份爆发的震撼性力量，那股力量，是任何人都要敬畏的恐怖能量，一旦释放，可以毁天灭地，粉碎世间一切。 但，转瞬之间，他又陷入无尽悔恨当中，她，是为了他，才施展那股禁忌的力量，只为了给他打通一条生路，却摧毁了自己。 那一刻，那一人，是他今生今世，永远无法弥补的痛，如果不能治好她，他将后悔终生，永远活在内疚和自责之中，无法自拔。 看着他，内心深处，显露出挣扎，雪梦琪知道，这个男子，又想起了曾经的过往。 “你，是在为月姑娘而担心？” 轩源深深的叹了口气，抬眸望月，月华如水，照在他身上，有一种凄凉之感。 “轩师弟，你不必太担心，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月姑娘人美心善，上天绝不会亏待于她，总会给她一条生路。”雪梦琪安慰他道。 微微低头，看着她，深亮的眼瞳，绝美的容颜，焕发出灿烂的光辉，真真如九天仙子，圣洁无瑕，不容亵渎。 夜风吹來，微微凉意，寒上心头。 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动了谁的心？ 心神微颤，轩源目光，不自主移到了她心口，那里，曾有一道，他刺下的深深伤痕。 “师姐，你的伤，都好了么？” 雪梦琪眨了眨眼，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下去，明白对方所指，淡淡道：“早痊愈了。” 轩源微微一怔，对她平静反应而感到惊讶，那一剑，洞穿了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给钉在了洞壁之上，其间痛苦，可谓彻骨，然而，这个女子，竟淡然视之。 “你恨我吗？”半响，他这么问。 雪梦琪微微错愕，不解问：“为什么这么说？” 轩源又是一怔，低低道：“我那么的伤害你呀，差点杀了你，你就一点不怨我，一点儿不恨我？” 他不明白，换做是他，在被人如此伤害之下，铁定恨死对方了。 雪梦琪眉宇微微一皱，抬头，凝望天边，月牙儿如钩，洒下淡淡月华，笼罩而下，罩在她身上，如水波一般。 半响，她淡淡道：“恨如何？怨又如何？那些伤痛，早已化为流水，悄然远去，何必执着，不如忘却，做个自在人。” 轩源浑身一震，满是惊骇，看着雪梦琪，这个如同梦幻仙子一般美妙的人儿，她的话语，虽然不多，可总给人一种震撼心灵之感，让人在不经意间沉沦，难以自拔。 不自主的，他想到了自己，执着于仇恨，忘不了十年前那血腥一幕，沉浸在过往岁月中，不能自拔，导致自己痛苦，沒有享受过哪怕一天的快乐。 这样的人生，不可谓不悲剧，不可谓不可怜。 静静地，看着他，这个深深镌刻在心底的男子，他眉宇之间的愁容，不知为何，又多了一分。 淡淡道：“凡事随心，勿要强求，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后悔便好。” 淡淡彩光，笼罩着她，她的身影，如同梦幻一般，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师姐的心境，确令我大为敬佩，受教。”揖手，轩源发自肺腑的道。 这绝妙仙子，容颜倾城，天赋卓绝，修为奇高，剑法出众，玄妙莫测，完美至极，真真令人难以想象。 试问天地间，还有何等才俊，可配得上如此佳人？ 雪梦琪不言，只微微抬头，凝望天边，月牙如钩，洒下冷冷辉光，照在她身上，宛若水波一般，朦朦胧胧。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无论你做什么事，都会有人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你。” 夜，渐渐地，深了。 …… 客栈，且兰房间，且兰和图拉骨都在。 “哥，是不是那个老家伙让你來人间找我？” 图拉骨纠正：“小兰，你怎么这么说大巫师，好歹他也是你老师。” 且兰扯扯嘴，语气不改，哼哼道：“分明就是一个死老头而已。” 图拉骨摇了摇头，对这个古灵精怪的meimei，他可一点办法都沒有。 “小兰，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事？” 看着且兰，图拉骨语气沉重道：“最近，大巫师旧疾复发，身体每况愈下，长老会有意，提前进行传位。” “提前？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且兰突然意识到，问題的严重性了。 “你以为，我会拿这种问題开玩笑？”睨着她，图拉骨沉声道。 且兰哑然，图拉骨性子直爽，不苟言笑，如此性格，她是极为清楚。 “提前到什么时候？” 图拉骨凝眉，摇头道：“还不知。” “切，那个老家伙，旧疾复发，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归天了，指不定这次也是虚惊一场。”且兰不屑道。 她这话倒也实在，大巫师年轻时曾受过重伤，留下了病根，其后岁月中，旧疾时不时复发，沒把他自己给搞死，倒是把身边人给急得要死。 图拉骨瞪了她一眼，提醒她道：“我也希望只是一场虚惊，但是meimei，你也要做好随时接替大巫师职位的准备，与那小子划清界限，不要再有來往了。” 且兰脸色一沉，有着nongnong的忧伤。 她是神族巫女，接替大巫师之位，成为新任大巫师，是她指责所在，是她无法逃脱的宿命。 然而，当上大巫师，就意味着摒弃七情六欲，断绝人世情爱，忘却凡尘俗世，专司神职，通灵远古先祖，为神族安定繁荣祈福祷告。 这，就是她最为不舍的，忘不了的人，是尹雪殇，那个深深镌刻在心底的人儿。 静静地，看着烛火，微光摇曳，好比她此刻的心，无比惨淡。 透过那微微的火光，且兰心神一晃，回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乱了人心。 明知道，他们的相识，只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却还是无法抑制让它发生。 明知道，他们应该放弃，因为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局的。 明知道，他们两人，不可能走在一起，因为有太多的责任，担负在她的肩头。 可是，心底深处的感觉，为什么那般的真实，如致命的毒药，令她不能自已。 “小兰，meimei。” 见且兰发愣，似乎不在状态，图拉骨摇了她肩膀一下。 “啊，怎么了？” 且兰抬起头來，一脸茫然，就像一个小女孩，看着让人心疼。 图拉骨端详了她一会儿，见她沒事，也就放心了。 “小兰，哥问你一句，你到底想不想做大巫师？” 对父母早亡的图拉骨而言，meimei且兰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很宠溺这个meimei，希望看到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因为父母早亡，他们家境贫寒，为了不让meimei跟着自己吃苦受罪，他想尽法子，让她从万千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身份尊贵的巫女，享受无尽荣华。 如果她不愿做那个神族大巫师，他纵然拼尽一切，也会尽力帮她实现，哪怕与整个神族为敌，那也在所不惜。 且兰淡淡道：“我还有选择么？” 自她成为巫女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肩负在她身上的责任，而承继大巫师之位，也是她长久以來的心愿。 现在，历史的责任，只不过提前落在她身上而已，她无法抗拒，亦不能抗拒。 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图拉骨突然觉得，眼前的且兰，很是陌生，连他这个看着她长大的亲哥哥都不认识了。 长叹一声，他明白，自己这个meimei，是无法割舍与尹雪殇之间那段感情的。 “你什么时候回去？” 且兰凝眉，淡淡道：“此间事情一了，我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