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寿比南山(一更)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个丫头才罢手。 华灼睁开眼睛一看镜里,顿时就笑道:“你们两个,今儿是把手艺都拿出来了,可着劲儿要把我打扮成天上的仙女呢。” 一句话把两个丫头都说得笑了,小姐这是在夸她们呢。 “小姐,今儿这样的大日子,听说不单咱们华氏一族的族人们都要来拜寿,就是京里头那些稍有些体面的人家,也都要来呢,到时候这家小姐、那家小姐的,哪个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所以咱们也要把本事都拿出来,将小姐打扮成最漂亮的那个。”八秀得意笑着。 今天她们可是真把全部本事都拿出来了,华灼还未及笄,不能盘头,但是为了方便插戴首饰,她们就在头顶盘了个卧髻,又从髻中一左一右分出两缕头发,绕过耳垂结成鬟,这种发型并不新颖,却有个非常好听的说道,叫做荷叶鬓,额前梳了刘海,盖住额头,一显俏丽,二显活泼,三又不失端庄,再在卧髻两侧各插一朵闪耀夺目的宝石珠花,就连华贵也有了。 脸上也淡淡施了粉,华灼又长得不难看,没必要上浓妆,皮肤白嫩,双颊红润,如果不是素着脸在这样的日子里太失礼,她根本连淡粉胭脂都不用上,直接抿一下唇纸让唇色红润一点就可以了,倒是眉毛被两个丫头精心修饰了一番,拔去多余的眉毛,给她整了一双弯弯的新月眉。 为了应景,七巧又给她选了一对玉兔捣药金耳坠,老祖宗七十大寿,本就是寿比南山,玉兔捣药正好寓意长生不老,吉祥祝福的意味十足。 最后才开始换衣裳。 这套霓裳彩衣虽然名儿里有个彩字,但其实以大红色为主,只在绣纹上,以七彩丝线绣出了精致华美的牡丹纹,红为色中之君,牡丹为花中之王,两者结合到一处,这件套霓裳彩衣自然是精美大气、华贵无双,穿在华灼身上,与她自身气质融合得天衣无缝。 老祖宗原是忌讳红色和粉色的,所以昨儿华灼来的时候,都没敢穿戴这两种颜色,但既然老祖宗送她的见面礼却正是这两种颜色的衣裳和镯子,显见现在已经不忌讳了,她之前的消息不够灵通,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事情,才让老祖宗不忌讳了。 所以这件霓裳彩衣她自然就穿得毫无压力,至于违了老祖宗的意思……老祖宗要是真敢怪她,她就敢回一句“怕冲撞了珧姑姑在天之灵,不敢穿”,看老祖宗还有没有脸跟她计较,不管怎么说,华珧都是死在荣昌堂的,你荣昌堂害了她的性命,总不能连一点心虚也没有吧。 一切打扮停当,两个丫头几番检查,又拉了刘嬷嬷来掌眼,一大两小都没挑出毛病以后,八秀才把那件浅紫色绣金丝锦雀纹斗篷拿出来给她披上。论料子,自然是那件凤锦罗斗篷更珍贵,但是绣工却是这件锦雀斗篷更出众,而且凤锦罗斗篷华灼昨天已经穿过了,今天自然不好再穿。再者,霓裳彩衣已经是华贵到了极致,不需要凤锦罗斗篷来抢它的风头,所以这件绣工出众、材质却算不上珍贵的锦雀斗篷就成了最合适的绿叶,而且绣纹里的花和鸟也搭配得正好。 天色已经比先前亮了些,但仍是暗着,素绢提了写着寿字的大红灯笼等在外面,见华灼出来,顿时眼前一亮,道:“八小姐这一打扮,竟是贵气逼人。” 转而又看到七巧和八秀也是精心打扮过了,梳了丫环专用的双椎髻,以橘红色的绸带打成蝴蝶结儿系在髻上,一身黄裙儿,上面套着橘红袄儿,款式是一样的,丫环不能穿正红色,今天又是个喜庆的大日子,因此就用橘红袄儿来衬托喜庆的气氛,再加上长得都不差,一左一右跟在华灼两侧,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于是她又赞道:“两位meimei也是出挑的。” “jiejie谬赞了。” 七巧笑盈盈地回道,然后又问,“我们家小姐打扮费了些工夫,这时候去养身堂给老祖宗请安,不晚吧?” 她就是这么一问,其实早打听好了,老祖宗习惯在卯时三刻起身,自家小姐是五更天,也就是寅时,具体是寅时二刻被她叫起,然后沐浴净身,梳妆打扮,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眼下正是卯时二刻,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走到养身堂刚刚好,既不用久等,也能赶上第一波给老祖宗请安。当然,今儿这个请安是极特殊的,兼俱拜寿。所以才要盛妆打扮,平时请安,就不用这么正式了。 因今儿要来拜寿的人太多,因此分了三波儿,第一波就是孙子、孙女辈儿,年轻人能早起,所以第一波儿给老祖宗请安兼拜寿,第二波儿则是那些从各地赶来的族人,地位高一点的,血脉近一点的也到养身堂里来拜寿,中午再留下,男的由华大老爷和几个兄弟招待,女眷由惠氏和小惠氏出面接待,一起坐寿席,吃寿宴。 而那些隔得远的、又或是多年无来往的、发展得不好想来打秋风的,老祖宗没兴趣、也没那个精力一一接受他们当面拜寿,所以在荣昌堂大门前跪下磕三个头就成了。磕完头也还没完,荣昌堂外头一条街上摆了流水席,吃完寿面才能走。 第三波安排在酉时一刻,也是最隆重的,京里头不知多少勋贵人家要上门贺寿,因此老祖宗要身着寿福,端坐在荣昌堂的正堂之上,一一受礼。到这个时候,荣昌堂里所有人的都要动起来,谁也没得闲儿,男客不提,那些女客还是要惠氏来招待,而她们带来的各家小姐们,自然就得华烟出面,再加上华氏一族嫡支旁系不下二十位小姐,那时候恐怕百花争辉、群芳斗艳,得有好一番热闹呢。 事实上,不用等到晚上,现在养身堂里,就已经是一片姹紫嫣红,群莺争啼,华灼以为到得正是时候,却不料那些堂姐妹们可比她积极多了,全挤在昨天她来拜见老祖宗的那间花厅里等着老祖宗出现呢。 华灼进来的时候,真是压得全场一静,倒不是她艳压群芳,而是脱下斗篷以后,身上的霓裳彩衣真真将她的雍容气质给烘托得淋漓尽致,即使她的容貌不是一众姐妹里最美丽惊艳的,可架不住她气势惊人,即使是华烟的明艳逼人、林凤的似水温柔都压不下她,这还亏得她现在年纪小,身量未足,少女装扮多少还带着几分稚气活泼,再过两、三年,恐怕更加了不得。 “诸位jiejie、meimei好,我来晚了。” 华烟看到华灼,眼里几乎喷出火来,还是林凤死死抓着她的手,怕她一时控制不做,做出什么让别人看笑话的事来。 “灼meimei,你自个儿寻个地方坐吧,老祖宗正在梳洗,还要一会儿才过来呢。”林凤面上挂着微笑,声音里传达着强烈的善意 华灼向她微微点头,然后径自寻了个离华烟最远的位子坐了,她还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华烟再起冲突。 坐定以后,她目光在诸女身上一转,发现又多了几个生面孔,却还是没有看到华宜人。 “六jiejie在找谁?” 华灼扭头一看,原来是华烁、华熳两姐妹正坐在她身旁不远处。 “十二meimei、十三meimei……”打过招呼之后,她才问道,“今儿要给老祖宗拜寿的姐妹们都来了么?” 华熳细声细气道:“哪里能都来,坐都坐不下呢,只咱们一辈儿的,嫡支和旁系的都来了,还有再落一辈儿的,在外头磕个头就走,老祖宗不耐烦一个一个见她们。” 华灼一琢磨,本家和嫡支里头,没有再落一辈儿的,大堂兄倒是有一嫡一庶两个女儿,但她们年纪都还太小,一个两岁,另一个才出生几个月,估摸着也就是等第二波的时候让奶娘抱过来走个过场,那么华熳说的那些落一辈儿的,都是出自旁系了,怪不得老祖宗不耐烦见她们,本来就有些生分,而且辈份差得更远,肯让孙女儿一辈的姑娘们过来就已经给足旁系面子了。 但又一想,还是不对,华宜人分明是孙女儿一辈,怎么就没见人来? 想到这里,她连忙问道:“旁系里头,有个名儿唤做宜人的jiejie,怎么不见她来?” 华熳可能年纪小一些,对华宜人没什么印象,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不是有这么个人,但华烁的脸色却微微一变,被华灼看到了,心里一咯登,直觉是出了什么事,正要再问,却听到门外有一阵笑声传来,正是老祖宗的声音,当下只得把到了喉咙口的问题又咽了下去。 才刚刚站起身来,便看到眼前紫影一闪,却是华烟抢上前,笑面如花,口中甜甜道:“烟儿给老寿星请安了,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这丫头,脚快,嘴又甜……” 锦秀打起帘子,老祖宗一脚迈入了花厅,在她身边,一左一右是两个男子在搀扶,华灼乍见男子,先是一惊,转而却认出来,其中一个是九少爷华炯,另一个年纪长了许多,约莫二十二、三岁的年纪,面白,留了两撇小胡子,相貌跟华炯有几分相似,不用想也知道,这必定是荣昌堂的嫡长孙,大堂兄华炬。 随着两个嫡孙扶着老祖宗进来,后面还跟进了十几个嫡支、旁系的孙子,其中二堂兄华焕也赫然在里面,看到华灼时,他还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