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暴雨要来了。」 萧顺的这一句话,让西尽愁、岳凌楼和月摇光三人都乖乖留在了客房内。这一带水域特别平静,就好像死水似的,根本感觉不到它在流动。整个晚上,没有一丝风,船行很稳,就连一向一坐船就犯晕的岳凌楼都精力十足,有力气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但是,从今天黎明开始,水面渐渐起了波浪,走出船舱,也可以感受到拂面而来的清凉河风。虽然看天色并没有暴雨将来的迹象,但既然萧顺都那么说了,西楼月三人也不能太随便地到处乱窜。萧顺话里的意思他们三人都明白,假说有雨,其实是不想让外人在幽河寨的船上东游西荡。 毕竟,现在十三寨和紫星宫还处于敌对的状态。 客房只有一间,一眼望到底。岳凌楼坐在窗边,月摇光坐在床沿上,而西尽愁则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桌旁。如果把三人的位置用直线连起来,正好可以连成一个三角形。而这三人目前的关系,也正好是这么一个三角关系。 月摇光的突然插入,的确是匪夷所思,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动机绝不单纯。 在岳凌楼看来,与其说他是看上了自己,还不如说他是冲着西尽愁来的。从月摇光的话里可以听出,他对岳凌楼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西尽愁的兴趣,进而就对西尽愁感兴趣的人也一同感了兴趣。 而在西尽愁看来,已经把月摇光划入一级危险情敌那一党去了。他虽然不认为岳凌楼会爱上月摇光这种人,但岳凌楼却极有可能为了重新立信于天翔门而接近月摇光,同时,月摇光当然没有理由拒绝送上门来的美食。怕就怕他越吃越上瘾,后果不堪设想。 『岳凌楼啊,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引火*……』 西尽愁皱眉在内心苦叹。 这时,岳凌楼突然发话了。他把视线从窗外移到房间内,冷冷地扫过西尽愁,最后停留在月摇光的脸上,问道:「奇怪了,不是说早晨就能靠岸么?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到岸?他们到底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船是他们的,我们只是搭船的,当然是他们说了算,只要不把我们往死路带就行了。」月摇光不急不徐地道来,好像对船什么时候靠岸,他们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都毫不关心。 岳凌楼道:「你不是说过,既然陈凌安他们已经平安回来了,幽河寨就再没了顾忌,而我们也失去了利用价值。如果把我们带入幽河寨,那么水寨机关形同虚设,我们记下路线,轻易就能再入水寨,幽河寨不能冒这个险;而如果把我们送回紫星宫,幽河寨的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只会再度陷入困境,甚至还会被再次软禁。」 「说的不错。」月摇光对岳凌楼投以赞许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也许你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正是让萧顺他们头疼的问题呢。所以放慢船速,在淅川河里兜来转去,拿不定主意。其实……」 说到这里,月摇光突然顿住了,他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西尽愁。而西尽愁则一直盯着桌面发呆,头也没抬一下,貌似正在走神,其实早已把月摇光下面想说的话都猜出来了。 「喂。」月摇光冲西尽愁喊了一声,沉声道,「既然大家都是坐同一艘船的人,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说说吧,如果你是萧顺,你会怎么做?」 「其实……」西尽愁接着月摇光刚才的话往下讲道,「只要心能够再狠一点,问题就很好解决了。如果紫星宫的使者死在这里,既不用担心泄露了入水寨的路线,又不用担心再次被紫星宫软禁。然后随便找个替死鬼交出去,说这次的事件都是那人谋划的,任凭处置。这样一切就可以回到了原点,紫星宫的人进不去,幽河寨的人也继续躲着。就这么耗下去,看谁先沉不住气。」 岳凌楼神色紧张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你又想干什么啊……」西尽愁一阵头痛,不耐烦地看着岳凌楼道,「至少现在他们对我们还算恭谨有礼,如果你莫名其妙地跟他们斗起来,只怕把他们逼急了,真把我们丢到河里去喂鱼。」 「可是……」岳凌楼恨恨地瞪着西尽愁,刚想说什么,突然只听月摇光呵呵笑了两声,顿时话到嘴边又停住,斜瞟着月摇光,没好气地问道,「你阴阳怪气的笑什么?」 「笑你啊。」月摇光倒是不避讳,坦白说道,「笑你沉不住气。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们两个个子高的帮你顶着,你以为幽河寨那些人敢轻举妄动?」 「我只知道先下手为强。」 这句话岳凌楼说得字字清晰,同时,脸也跟着垮了下来。西尽愁说自己冲动就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现在竟然连月摇光也来附和。他们两人都是那种什么也无所谓似的态度,倒是自己这么心神不宁,就像神经过敏的傻瓜一样。 「你会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实力上跟我们还有差距嘛。」月摇光笑道,「通常,对自己的实力信心不足的人,都会想先发制人,凡事要抢先手的位置。但是,有实力的人呢,则会坐观其变,因为不论事态如何发展,他都相信自己有能力力挽狂澜、全身而退。」 月摇光笑得春风得意,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岳凌楼那想要冲过来杀死他的眼神。这话摆明了就是说岳凌楼技不如人,要靠小手段来取胜。 「是么?」迅速整理好情绪,岳凌楼又换上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斜睨着月摇光,挑挑眉道,「说到实力的话,也不知道是谁跟我拼了一个晚上的腕力,结果连一次也没赢过。」 「你别把那事儿拿来说,那比赛根本就不公平。」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比赛就是比赛。怎么?原来月摇光这么没气度,比输了还不认帐?」总算抓住了月摇光的小辫子,岳凌楼不使劲扯两下,难解心头之恨。 「你们比腕力?」西尽愁有点哭笑不得地问。 「是啊。」岳凌楼也来了精神,扬起嘴角,讥笑月摇光道,「别听他嘴上说的这么厉害,其实,他真的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哦。」 「啊……真是没想到啊……」西尽愁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还一边把月摇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对月摇光这个大敌,西楼两人竟连成一线,一起来嘲笑起他来了。咽不下那口气的月摇光正想发作,却被一时兴起的岳凌楼抓住了胳膊,拉到圆桌旁旁,坐到西尽愁对面,煽风点火道:「不信你们比比看,他真的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的……」 「你到底有完没完!」月摇光也动气了。他连岳凌楼也赢不了,当然更没可能赢过西尽愁。为了不让自己颜面扫地,只能拼死抵抗。而岳凌楼哪肯这么轻易放过他,不由分说,已经把西尽愁和月摇光的右手按在了一起,兴致勃勃地要当裁判:「来,我说一、二、三,你们就用力。」 「我说过不玩了!」月摇光抽身想走,但却挣脱不了岳凌楼的手。 只听岳凌楼喊道:「一、二、三,开始!」 随后只听『砰!』的一声,三个人都呆住了。刚才还兴奋非常的岳凌楼,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一局输的人,竟然是——西尽愁?! 月摇光望望西尽愁的脸,又低头望望被他压倒的那只手,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事。不会吧,这么简单就赢了。对了,一定是刚才西尽愁分神了,没有集中注意力。月摇光见好就收,扭头想走,但这次却被西尽愁抓得牢牢的,逃脱不了。 西尽愁阴气森森地说出四个字:「再来一次……」 「算了吧……」月摇光当然不肯。 但岳凌楼却站在西尽愁那边,把两人的手再次拉到圆桌中央,沉下脸对西尽愁道:「这次你再输,脸就丢大了。」 西尽愁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右手加重了力道,双眼发出犀利的光芒。 于是岳凌楼又数道:「一、二、三,开始!」 谁知道又是『砰!』的一声,月摇光再次以绝对的优势取胜。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尽愁突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既然岳凌楼对月摇光的评价是『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那么对自己的评价,岂不是应该是『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 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很弱…… 意识里,岳凌楼的声音就像是魔音入耳,西尽愁突然有种抱头对天大吼一声『这到底是为什么啊!』的冲动。 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岳凌楼也认真起来,推开月摇光,坐到西尽愁的对面,握住他的右手,正色道:「你给我认真一点!」 『我已经很认真了……』西尽愁在心里回答。 岳凌楼的右手蓦然用力,他感觉到西尽愁的五指也在收缩,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越握越紧。岳凌楼没有留情,缓缓把手向下压去,而西尽愁的手则顺势慢慢往下倒,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最后,西尽愁闷哼了一声,竟输在了岳凌楼手上。 这时,谁都没能再说出话来。 岳凌楼望着西尽愁,而西尽愁则低头望自己的右手。胳膊上缠着的那层绷带,此时竟渗出了血迹。因为用力过度,伤口再次破裂了。并且,那渗出的血液竟不是红色,而是紫黑色的! ——那是毒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