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踢皮球
来者皆是客,身为主人总免不了要招待一二的。是日晚间,萧呈娴便请了郭氏与凌远萱等一道在别院花厅之内赏花用饭。郭氏毕竟身为人母,因雪后天寒的缘故,便也不曾多留。用过饭后,便带了两个孩子匆匆回屋去了。萧呈娴略作挽留,便也罢了。 郭氏去后,萧呈娴索性唤人重整宴席,温了一壶酒,摆了几样精致小菜,三人小酌谈笑。 萧家别院内院的这座小花厅位于主院东侧,周边遍植梅花,更有一泓小溪蜿蜒潺缓。入夜之后,皓月当空,月色掩映之下愈显花影扶疏,溪水清浅,暗香亦随之氤氲浮动,真真将这一座不算大的花厅衬得宛若仙境一般,令人沉醉不已。 凌远萱眼见此情此景,自是赞不绝口。 萧呈娴闻言便笑道:“十meimei若喜欢,日后倒是不妨常来!” 忽然听了这话,凌远萱反倒怅然起来:“萧jiejie忘记了吗?只怕明年我就要离开平京了?” 萧呈娴摇头神秘一笑道:“依我看来,meimei与平京却是有缘,怕是离不得!” 远黛在旁听着,却只微笑而已。上次争吵之后,虽则凌远萱已对她道了歉,但二人关系比之往日仍是疏离了不少。这一点,其实她们三人心中都明白,只是无人挑明罢了。 若说凌远萱此时最想的,只怕莫过于解除与陆维杰的婚约。好继续留在父母身边。实在不能,便多延迟一日二日,于她,也是好的。因此听了这话后,明眸立时爆出异彩,几乎是立即伸手,一把扯住萧呈娴的衣袖:“萧jiejie可是知道一些什么?快告诉我!” 她这般急迫。倒让萧呈娴甚是意外,半晌她才笑道:“meimei难道却不知道大周的官制吗?” 凌远萱一怔,眸中光彩一时尽失。她父亲凌昀官场打拼十数年,她对大周官制又怎能一无所知。适才之所以欣喜,不过是误会了萧呈娴的意思。此刻会过意来,便也明白萧呈娴这话其实却只是普通的吉利话儿,是在预祝陆维杰此次科考能够高中。 依照大周惯例,科举一甲进士及第三人,俱入翰林院,其中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其余进士则择其中年轻有才学者选馆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侯三年后再做考核定其去留。凌远萱之父凌昀当年乃一榜探花。虽则是免了庶吉士这一关,但同年之中却不乏曾为庶吉士者,因此凌远萱对此也甚为了然。 叹了口气后,凌远萱道:“jiejie说的不错!如今只望他金榜题名。让我能在京中多留三年!”以陆维杰的家世、年纪,不说二甲,只要三甲名次靠前,也大有希望入翰林院为庶吉士。 萧呈娴本是随口说笑,却不料平白惹了这许多话来。没得将她的心思也给勾了起来。 远黛低头浅浅啜了一口杯中淡酒,抬头时已笑道:“如今雪已停了,jiejie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悄悄溜回平京去?又打算如何榜下选婿?” 萧呈娴一听这话,不觉扬眉笑道:“明儿我打算先同我大哥说,只等他点头,事就好办了!” 话题转了开去,虽然依旧不曾离开此次科举,但凌远萱却明显来了兴致,因插口笑道:“也不知六哥知道此事会说什么?还有……那个……那个陆家表哥……”不知是否因前次与远黛争吵之故,一旦提及陆维英,她的面色便颇有些不自然,眼神也是微微闪烁。 远黛笑道:“依我看,明儿萧jiejie先去试探一下萧大哥的意思。这事最好由萧大哥来同六哥他们商量!至于今儿,闹了这一天,我实是有些累了,却要先回屋休息去了!” 萧呈娴闻言,便也点头道:“既如此,我们便各自回屋休息,有话只等明儿再说!” 当下三人各自起身,离了花厅,却分了两路,各自回屋去了。及至与凌远萱离得远了,萧呈娴才皱眉道:“说起来,你六哥也就罢了,那个陆维英,这事我们却怎好告诉他!” 微微偏首,远黛不无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道:“既然jiejie不愿告诉他,那不告诉便是了!” 忽然见她如此,萧呈娴却是险些没忍住便要笑了出来:“既如此,我们这便说好了?” 远黛扬一扬眉,却自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这会子我可真是累极了,jiejie自便,我可要回屋睡去了!”她口中说着,便自笑吟吟的看一眼萧呈娴,带了文屏等人自回西厢去了。 见她就这么去了,萧呈娴不免失笑的摇了摇头,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便也回屋去了。 ………… 次日,别院书房。 神情古怪的看向说明来意的萧呈娴,萧呈烨皱眉道:“呈娴,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扬一扬眉,萧呈娴反问道:“大哥可是想说远黛?” 嘴角笑意不无苦涩,萧呈烨叹了口气道:“呈娴,你想榜下选婿,这个我是知道的。你也知我并不反对此事。便是爹娘,对此其实也并非一无所知,不过是不便公然支持,又信你不会闹出事来,故而装作不知而已。但你如今要带上她们二人,却是大大不妥了!” 萧呈娴一笑,却道:“爹娘与大哥既信得过我,便也该信得过远黛才是!” 提起远黛,萧呈烨面上便不期然的闪过一丝黯淡之色:“我自然信她不会闹出事来,不过呈娴你可曾想过睿亲王?睿亲王可未必能容得下此事?”他说着,却又忽然想起一人来,因又道:“远清与我相交莫逆,自是无妨,但陆维英呢?你们若要出门,我与远清若不跟着,是断然放心不下的,但我们若同去,你可想过陆维英该如何是好?” 他不提陆维英倒也还罢了,这一提起陆维英,萧呈娴的面上便立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笑:“陆维英的事儿,我是早有准备!至于睿亲王,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会知晓!”口中说着,萧呈娴便已伸出手去。如玉一般的掌心中,此刻正托着一粒尾指大小的白色蜡丸。 “大哥只需想法令那陆维英服下此物,我想他必定很快就会离去!” 陡然见了那蜡丸,萧呈烨却不由惊了一跳:“毒药?”他失声的问道。 萧呈娴却料不到他竟会说出“毒药”二字来,没好气的白了自己大哥一眼,她道:“大哥,你这话说的也忒过了些!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便再不喜欢那陆维英,也终不能起了将他毒死之心吧!”她说着,毕竟一把拉过萧呈烨的手:“放心,绝不是毒药的!一切交给你了!” 说罢了这一句,她便立时站起身来,飞也似的出了屋,独留萧呈烨一人怔然坐在屋内,呆看着手中那粒蜡丸,却是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