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劫 匪 (一)
青龙、玄武率领众铁星卫问讯实情之后，便遵命将一众穷凶极恶之劫匪以连弩绞杀殆尽。 一众人便继续前行，当日晚间便如往常一样宿于野外帐蓬之内。 夜暮沉沉，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呼啸的狂风之中盘旋飞舞……山野林间，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积雪盈尺。 距恒城外百余里，一片密林之中矗立几顶帐蓬，居中一顶银白色大帐之中，苏玉踞坐小塌其上，四武婢、巽叔、青龙、玄武并星矢星河均垂手肃立一旁。 苏玉捧了玉杯悠悠闲闲啜了口热茶，也不抬头淡然问道：“红衣美人儿……是甚么人？" 子夜立时向前垂手肃立，回禀道：“据女侍所言……此女名季采儿，乃勋国祈父季长倬之幺女……因秋季去迥城探望涎子的长姐，如今乃回返都城……" ：“……此女可有婚配？"苏玉又闲闲追问，子夜愕然……苏玉淡然轻瞟子夜一眼，摆手令其退下。 青龙便又上前垂手躬身，沉沉禀道：“据众劫匪吐露，铁勒显贵那帖木儿现为铁勒王帐下大将；冬季大雪，铁勒缺衣少粮……" 言及此处，青龙似思索一瞬，方又继续禀报苏玉道：“……那帖木儿挑兵点将约三千人，装扮成劫匪入境枪掠，所得财物粮草并美男美人儿……均专有一队人马送往铁勒……" 闻听青龙所言，苏玉冷哼一声，心下暗忖：兀咎儿先用这招来勋国打劫……看来我是不能再用……不如…… 苏玉拇指与食指捏了捏自已的下颏……微眯了杏核眼沉吟半晌，方声音沉沉对帐中诸人一通吩咐…… 待得众人出帐之时，巽叔是面上无波，青龙、玄武并星矢、星河均满脸兴奋欲拭之色…… 第二日卯时，于纷飞大雪之中，一众人便滑雪的滑雪，坐雪撬的仍坐了雪撬……直向恒城而去。 而萧柯带了近身家将并亲卫数百人，出得龙丘，经渭城、历城一路策马狂奔……直至范地车马难行之时亦是滑雪板雪撬齐上…… 一众人出了范地直入恒地。 萧家一队入恒地直行了四日。 这一日待稍歇过后，众人便又上路急赶，忙忙又赶约三四十里，途经一处村落；此时虽末至申时，然因天气阴霭沉沉，时而簌簌落之冰粒，时而飘飘飞洒雪花……萧柯便令众人入村寻人家歇息，谁料，明五、明六并萧云、萧征进得村中，只见家家门户大敞，户户狼籍一片…… 被塌之上被刀劈头颅者……门旁拦腰两段者……手仍紧握了锄柄腹背刺穿者……个个死状可怖，处处可见干涸喷溅之血迹……一村男女老幼二三百人，竞无一个活口……整整一个被抢劫屠杀现场…… 几人看得头皮发麻，遂急急报于萧柯……萧柯面色沉肃异常，一边亲去村中验看，一边速派一队隐卫前去恒城、迥城等连络城防守军，一队隐卫寻找苏玉一行踪迹；又派亲卫打探周围村镇境况并搜查凶徒行踪…… 萧柯吩咐安置已毕，仍坐了雪撬连夜赶路，此时夜暮深深，众人于飞雪狂风中直行了大半夜，方行至一片密林及连绵之山丘处，往前方探路之隐卫来报萧柯， 隐卫躬身揖礼，沉声道：“前方二里处山凹之地，以雪掩埋约四百余人……衣着之上仿似铁勒突厥，然发髻似是中原人氏…… 萧柯披了连兜帽的大氅立于雪地之中，听了隐卫所报，仰首看了看漫天狂飞乱卷的雪花，方沉声问道：“死于何种兵刃？" 隐卫垂手躬身，道：“约三十人死于喉骨尽碎……余人均似死于一种劲力奇强之短小铁箭……" 偷觑了萧柯一眼，隐卫又道：“由伤痕推测是箭……只是尸身之上物什均被起出……无留一支" 负手立于风雪之中，萧柯沉吟半晌，方略闭了闭眼，还是那人罢……普天之下，……亦只有那人才谨慎缜密如斯罢！…… 因恒城苏家粮仓被大雪压塌，苏永既要将屯粮挖出移往他处，又要督促修缮整理库房，并令恒城一众店铺田庄管事检查房舍，如此耽搁一月有余。 这一日，苏永正盘算众管事送至的帐册；潜踪报说苏玉已入了恒城……苏永即惊且喜，不及披颜滔拿来的貂毛大氅，便冲出门外，一叠连声叫卫四快快备车…… 别庄管事已毕恭毕敬引一行人直往厅堂而来。当先一人身披雪青色兜帽鹤氅，姿容秀丽卓绝之中另有洒逸雍雍之态，正从容缓步直向苏永而行……身后子夜四婢及巽叔、青龙等鱼贯跟随…… 苏永乍见苏玉，一时讶异一时欢喜，疾步奔至苏玉身侧，伸手捉了苏玉臂膀正待张口，孰料，末及看见苏玉身形之后仍有一披了樱红斗蓬之人……那人眼见苏永将手拽了苏玉胳膊，遂由斗蓬中伸出小手快捷无比的“啪……"打在苏永手背之上，娇叱道：“竖子……竟敢无礼……" 苏永看了紧扯苏玉袍袖，仍是气愤愤之女郎，一时摸不清状况……巽叔、青龙等人均扯张面瘫脸，耸眉睑目垂手立于一旁……只做看不见状…… 见到苏永安然无恙，苏玉一时浑忘身后亦步亦趋随着一个美人儿……见苏永呆愣莫名，苏玉遂一手将美人儿由身后拽将出来，一手抚了额头，哀哀对苏永道：“嗯……二兄……你派人送小辣椒去迥城罢……"苏玉做一幅痛苦无比之状：“……我受了惊吓……要招巫医……" 巽叔闻言心下暗暗好笑，青龙、玄武等则暗暗敝嘴，心道：恐怕……只有别人受惊受吓的份儿罢…… 苏玉要苏永派人去送季采儿，苏永自是阿妹说甚么便是甚么，当下便安排人手…… 苏玉自是与美人儿关在房内……巽叔并四婢垂手立于门外，只听得房内喁喁低语之声中或夹杂一声尖利娇呼，或一串“咯咯……"清脆欢笑…… 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过的一日，五六十个青衣家仆簇拥着一辆黑漆双驾马车，几大车粮食及锦绣布帛逶迤出了城门。 这一队人仿似游玩一般，于纷纷飘雪之中非但不急于赶路，反而行行停停，不是有打扮艳丽之女郎下车观景，便是众随侍搭了帐蓬歇息，甚至埋了锅灶煮食…… 恒城距迥城亦不过三百余里。 一众人拖拖遢遢，每日不过行三十里路，待得第四日不过末时，这帮人便又搭帐挖灶……一溜五个大帐搭好，锅内rou食的浓香亦已四散飘出，众人便吆吆喝喝……有青衣家仆嗷嗷道：车上女郎女侍都乃难得一见之美人儿……，亦有人大咧咧叱呼：……女郎车上藏有几多金银…… 雪野茫茫，四野殊无人迹……只这一片嘈杂争执之语远远传将出去…… 萧家一溜人马将要入恒城时，明一接隐卫传讯便急报萧柯，明一对了萧柯躬身揖礼，沉声道：“众隐卫已将将军之令传于北境七城守将……" 觑了萧柯一眼，明一见他家将军面上淡然无波，便垂手又道：“据隐卫探……此丧心病狂之贼人有三四千之众，雪中所埋不过仅是其中一拨……" 明一又瞄萧柯一眼，见萧柯仍是容色淡淡，遂又续道：“……据隐卫探……(明一心下暗忖：再说下去，郎君你要是还能绷得住……我就叫你爷)……小女郎前日已离了恒城……" 萧柯面色陡沉，微眯了眯眼…… 明一继续禀道：“……随行不过五六十人，押了几大车粮并锦帛……要送去迥城……" 不待明一再言，萧柯转首吩咐萧云道：“汝速去恒城见守将司马秀……传我令，调兵一万往迥城……"萧柯遂于腰间襄中掏了一虎头玉符交与萧云，萧云揖礼而去。 萧柯容色淡淡，方慢条斯礼对明一道：“……雪中所埋之人，料来便是她之手笔，贼人遇见她，便是……" 萧柯眯眼勾唇浅笑，意味深长道：“……便是……兔子见了老虎……" 言罢，见明一犹自懵懂，遂不再理会，传了明五、明六并萧戈、萧杀等诸近身亲卫，一众人不入恒城转身直奔迥城。 明一不明所以，只记得他家郎君转身离去之时，口中犹在喃喃自语：“……且去一会这成了精的……小……" 且不提萧柯带了一众亲卫往迥城途中去寻苏玉，只说夜暮低垂，茫茫雪野，几顶帐蓬零零立于雪地之上…… 夜已过半，雪落亦止；只幽蓝的雪光映照四野……偶有阵风吹过，便有雪屑纷纷飞落…… 一片死寂之中，陡然一阵沉沉踏雪之声由四面八方向几顶帐蓬围涌而来…… 一窝儿提刀执枪之身影挤挤挨挨，偷摸向大帐靠近…… 苏玉身着雪青色裂云锦的兜帽大氅，立于一方白雪覆盖之大石上，面上似笑非笑，远远俯视那几顶大帐……须臾，子夜前来，向苏玉低声禀道：“巽叔…青龙及各城所调铁星卫风云骑己埋伏四周……" 子夜言毕略顿，见苏玉面色淡漠无波，压低了嗓音又道：“玄武一众亦离了大帐，现与巽叔会合一处……" 苏玉远远观望帐蓬，幽幽雪光之中，见一堆儿，一堆儿的黑影己扑向帐中，遂抬手向上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