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和柳生散步
“柳生君，你好。”不二按捺住心里的自我检讨（？你确定？），脸上扬起不二式的招牌微笑，举起手仿佛逛街的时候碰到熟人那么轻松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很明显柳生对他亲切友好的示意不感冒。杀气依旧扑面而来。 “咳，好吧，我只是看到了一点点，而且没有听到你们在说什么。”不二摸摸鼻子——没办法了，糊弄不过去啊，这个伪绅士可不是好骗的。特别在这种和他家狐狸闹完别扭的时候一转身发现一个观众的场景下，呃，他还是坦白从宽比较好，“你和仁王君，在闹矛盾？” 柳生沉默着推了推眼镜——不二看样子是，看到了那个吻…… 不二很明白柳生的沉默和低气压。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即便是再幸福的同性伴侣，在一开始都会面对这样那样的纠结痛苦。只因为他们是少数，是违背自然法则的……可是，他们，也都是真的彼此喜欢。 不二微微敛住笑容，张开眼露出无比认真的表情：“柳生君是介意被我看到那个吻？” 柳生的镜片一闪，身上的压迫气息更重。不二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淡淡开口：“如果是介意我的看法大可不必，我喜欢同性。” 一句话，柳生难以置信地看向不二，只对上显得有些太过冷冽的湛蓝眼眸。 他是说真的。 青学的不二周助。虽然并不是很熟悉，也知道他和自家部长有着某些个性上的相似，却也知道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的认真和适可而止的玩笑。不会是谎言。 戒备和疏离的气息一瞬间消失了。有时候，面对着同样的艰难、同样不被认可的挣扎、同样潜在的鄙夷和非议，总是会让人们更快地认可彼此、连接到一起。 “一起走走吗，柳生君。” 看到柳生温和下来的表情，不二微笑着提出邀请，然后听到柳生见面后第一次开口：“好的，谢谢不二君。” “柳生君，喜欢仁王君吗？”一段沉默过后，不二开口就是直中靶心的尖锐问题。而柳生也仿佛明白他的用意，微微一顿，轻轻地吐出回答：“是的。”话题一旦被打开，就自然很多，柳生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不用担心被疏远、厌恶的倾吐对象，声线微微地发沉，却也说得并不艰涩吞吐：“我喜欢雅治，他，也是喜欢我的。但是我拒绝了他。男人在一起，太难了，他会承受很多的压力和负担，甚至……被大部分人看不起。一旦在一起，就可能失去一切。他冲动，我不能，不能草率地毁掉他。” ……所以才会有仁王试图强吻来改变柳生的心意，却依旧被柳生拒绝而悲伤地离开？ 不二轻轻叹了口气：“你觉得仁王君如果跟你在一起会失去一切？” “不是觉得。”而是事实。 “……重点不在这里。”而在于是他的想法。“我的意思是，仁王君呢？如果他愿意承受一切也要跟你在一起呢？” 重生以来，不二认真地反思过自己和手冢的感情。他们的这盘棋确实一开始布局就举步维艰，但是却是他们自己生生断了所有活路，下成了一盘死棋。如果手冢不是一心扛起责任，想要独自解决所有问题再来光明正大地和不二在一起；如果不二不是觉得手冢压力太大不去和他聊一聊这些问题却选择把纠结挣扎放在心里。那么，如果他们选择坚决地一起面对一切，面对家庭的负担、面对可能的责难，两个人的感情并非没有一线生机。 为别人着想不是不好，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为了和你在一起，他可能愿意承担那些痛苦？ “你觉得仁王君只是冲动，但是，都是一个年纪，即便仁王君看上去玩世不恭，我相信他的理智成熟丝毫不弱于柳生君。你想到的这些，他未必没有想到。可是，他愿意面对那些困难，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柳生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的大脑很乱。 “柳生君，如果是不喜欢也就算了。明明喜欢着彼此，却连追求幸福的勇气也没有，这是最大的悲哀啊。说起来，仁王君家里好像有两个弟弟吧？而且家里受的是西式教育？” “……？”为什么青学的不二会知道？没听说他现在开始抢乾和柳的饭碗啊？ “所以要说的话，父母接受的可能性好像会大一些。”不二摸了摸下颌，“倒是柳生君，只有一个meimei（但是日本女性出嫁改姓），从传宗接代的角度讲麻烦会比较大，而且受的是英式贵族教育啊（别以为西方开放，欧洲老牌贵族对同性恋、堕胎什么的态度相当保守）。要说担心的话——其实难道说柳生君自己没有勇气面对家里的压力？” “怎么会——”柳生刚想反驳，看到不二笑眯眯地眉眼，反应过来，很真诚地说了句“谢谢”。不二的意思，他懂了。更大的困难，如果他愿意为了和雅治在一起而去承受，那么对于雅治来说，为了和他在一起，也许也愿意承担一切。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判断别人的选择，是不信任，不尊重。 他应该相信，他的狐狸，会有那样的勇气和决断。 其实并不是不容易想清楚的事情，只是喜欢同性这样的惊世骇俗的背景下，一切都显得沉重和压抑起来。但是有了不二这样一个坦然承认自己性向的人，不歧视、不惊讶，只是淡定理智地分析这一切，好像，那些因为突然的感情而产生的混乱和痛苦都被拨开，柳生一向逻辑性强的聪慧大脑又一次可以正常地思考问题。 “柳生君。”不二的声音温柔而透着一丝浅浅的惆怅，“两情相悦，彼此有勇气面对一切，是很美好的事情。不要为了今天的犹豫不前而在日后后悔。” 那样的声音……柳生扭头去看不二的侧脸，看到不二显得柔和的脸的轮廓。少年那样自顾自地浅笑着，仿佛看透尘世后的洒脱欣慰，又仿佛纠缠尘世中的隐忍悲伤。柳生恍然意识到，同样喜欢同性，那么不二的路同样不好走，甚至……这种感怀的声音……他的感情，已经遭到过巨大的打击了。 不管怎么说，他和仁王，至少是相互喜欢的，至少还年轻，还有着面对未来的勇气和时间……这么一想，其实他们的未来，还算光明呐。 “谢谢，不二君。”柳生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有些没有完全舒展开的样子，但周身的气息却宽和很多，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也要加油。” “……嗯。”不二微微一愣，浅笑点头。和柳生道别后继续消食，一面却不得不想到一个问题，重生回来，自己放下了手冢，可不代表会改变自己的性向……自己，这一世会喜欢上什么人呢？自己家的父母都挺开明，根据前世来看不会有太剧烈的反应…… 深深地呼吸进夜里的凉风，然后缓缓吐出。 那些历史中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真期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