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呵呵……”低沉的笑声在树上响起,声落的时候人已经在地上。 只见一个脸色青紫中泛黄的男子从树上跳下来,头发散乱,下巴上不少的胡茬子,一身蓝色的布衣破败不堪满是泥土和不知道什么混合而成的污渍,衣袖上像是血迹,一身狼狈不堪,看样子像是已经在树林里呆了些日子了。 那九品武官拔出腰上的佩刀,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藏身在树上?” 商无涯拱拱手陪着笑脸道,“大人,小人是立宛城的一个商人,立宛城大乱的时候逃出来的,敢问大人立宛城现在已经被我大周收复了吗?” 那九品武官上上下下的将商无涯打量了一番,城破之时是有不少人逃出来,这人一身的伤,又做布衣打扮,身上的气质也像是个商人,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便将刀收起,问道,“你姓甚名谁?家在何方?为何孤身一人在此?” 商无涯拱手道,“大人,小人姓贾,单名一个名字,是立宛城的人,经年行走南北,倒还有几分浅薄见识,知道城破必有朝廷大军来援,区区北沂岂是我大周勇士的对手?无须几日便能回家了。 只是与小人一同逃出来的乡亲却是不愿再留在这里,纷纷要去寻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小人家业皆在立宛城,亲人虽然亡故,却还等着我年年上香,怎能随他们离去?便独自留了下来。” 说完又急不可耐的追问道,“敢问大人,立宛城可收复了?小的这就回去!” 凌霄在树上看商无涯一番谎话编的顺口,就是那名字太过招眼了些,只是那九品武官却是被他一脸的急切吓到,根本没注意到眼前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心中对立宛城的陷落隐隐有些怨气,想到之前便有流言说北沂要攻来,偏偏不见上面有动静,那一天还特地调了许多人去县衙,才会被人轻易的偷袭成功,更是觉得胸中不满,无颜回答眼前这人的问题,只是道,“你过两天再回去吧!” 顿了顿,又问道,“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可曾见到一位十六岁左右的女子?” 商无涯不假思索的道,“城破之后便一直在山上兜兜转转,小的也是昨日才到这里,因昨日在溪水边喝水的时候看见了一溪的猩红,小的顺着溪流上去便瞧见几具大周士兵的尸体,以为是北沂人追来了,想着哪里都不是藏身之处,昨夜便躲在了这树上。至于女子……” 商无涯望了那武官一眼,眼中无限希冀,“该是皇后娘娘吧?”那武官闻言脸色大变,双目迸出一阵寒光,商无涯却装作没看见,偏过头去装作思索, “说来昨日也遇上过两个长相清秀的小生,还穿着耳洞,当时小的还以为是哪个园子里出来的男……”说道一半连连摇头,低叹,“可惜,可惜……不管是与不是,终归该去试试。找到皇后娘娘,皇上必是有重赏的,看来贾某此生只有贩一辈子酒的命了。”说道伤心处,更是用手在脸上狠狠的抹了一把,“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酒贩。” 那武官本是听了商无涯的话动了杀念,上面有令,找到那人杀无赦,这种事自然不好对外人道。这人谈吐举止都似见过些世面的,心中隐隐叹息他倒霉,听到最后一句却是不忍动手了,不过是个无关大局的升斗小民,连明日都不知在何方,又是贱籍,与朝堂上的事没有什么牵扯,放他一条生路也是无妨,挥挥手道,“别在这山上呆着了,另寻个富庶之地,这立宛城一时半刻还没酒生意与你做。” 商无涯立马打拱作揖,那武官与商无涯说了这些话心中也是一阵气闷,低喝一声,“走!” 众士兵也不再留恋,轻夹马腹,向林子深处走去。 树上的凌霄望着那几道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全身发软的靠在树上,轻轻摇头,心中竟然浮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这满身傲骨的人怎么也会俯首低头了? 还没在树上喘息够,商无涯已经在树下叫道,“快下来吧,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对目前的情况,凌霄和香芹还是比较相信商无涯的判断的,这人一看便是老江湖,连哭腔都装的如此的像,若不是这人弯腰低头,她两人今日定会送了性命,当然,他也活不了。 两人都拔出匕首将腰带割断,那商无涯倒还君子,只看远方,两人迅速的整理好衣服,低声道,“商先生,好了……” 商无涯走到树下仰起头道,“自己跳下来吧!” 那树枝离地有足足一丈多,两人夜里看不清晰便心中畏惧了,此刻要跳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是商无涯站在那里不动如山,香芹是个硬气的,不愿求人,眼睛一闭便向下跳,只觉得耳旁呼呼风声,自己掉到一个似刚硬似柔软的地方,呼吸间隐隐有股臭汗味儿,立即恼怒的睁开双眼。 岂知商无涯已是犹如甩开烫手山芋般的将她往地上一放,又抬起头向上看。 凌霄咬咬牙,也是双眼一闭就向下跳,心中安慰自己道,不过是权且之举,此人看来还算君子,如今在外面,不得不便宜行事了。 跌落,被人扶起不过是片刻间的事,商无涯面无表情的将凌霄放在地上便向前走去,没有觉察到身后两道目光一道冷冽,一道疑惑。 几人都是从昨日中午便没有吃东西,略走了几步便又饥又渴,特别是凌霄与香芹的一双脚,皆是伤上加伤,挪了几步便无法前行。 再想到这林子里四处都是追兵,保不齐走上几步便会遇上两个,却是不如呆在原地来的安全了。 心中纷乱,却是无计可施,这次躲过了却不知道下次是否还有这样的好运,更何况不敢靠近有水的地方,眼前的地势也不熟悉,只觉得就似走到了末路。 那商无涯看似有办法,却每次皆是险险过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凌霄怕自己的心承受不住,也厌恶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 凌霄与香芹在高门深院里生活了十余年,在宫里,在深深庭院里,在稍显穷苦的人家,只要是有许多人的地方,她们都可以生活的如鱼得水,只是,如今的情况却是一筹莫展,纵然胸中囊括万千,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个无法借力打力的地方,柔弱的身躯便是她们最大的敌人。 翻山越岭,不怕。 脚底起水泡,血rou模糊,不疼。 只要咬咬牙便可以坚持下去。 唯有面对这样的绝境,身边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相信的陌生人,四周随时可能冒出来的敌人,以及那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回来的援手,她们迷茫了……香芹眯眯眼,一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