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清醒
李莫愁并没有明珠想的那样很快来到,她竟是踩着饭点来的,安王、明珠和贞玉正洗手准备吃饭的当儿,她跟在秦mama身后走了进来,难得地带着一脸绽放的笑容说道: “我来得可巧,就是要赶上这一顿饭呢” 明珠本是做足了准备等她来,谁想她会姗姗来迟,竟是让她一门心思落了空,不免忿忿地看着李莫愁,说道: “又没专程请你来吃饭,没准备你那份,回你家去吃吧” 贞玉这些日子来见惯她们俩人相处的情形,咬唇低下头不作声,安王怔了一下,觉得明珠对李莫愁讨厌就讨厌吧,这样说话就失礼了,他十多天不在家,也问过秦mama家里的情形,秦mama却不能一一仔细道来,没告诉他李莫愁三天两头来跟明珠吃饭,像牛皮糖一样粘人这回事。 当下站起来,亲自替李莫愁搬了张绣杌,说道:“嫂嫂请坐,明珠刚刚和我生气呢,对嫂嫂失礼了,还请不要见怪” 李莫愁笑道:“谢安王殿下我不怪她,我与她原就不对眼,不过最近我觉得她其实挺好的,没事愿意过来陪她坐坐” 明珠气笑了:“拜托你不要来,我才不要你陪” 李莫愁说:“我有郑佩云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不要” “为什么?” “你都有,我怎会没有?别废话了,吃饭” 李莫愁笑mimi地拿了汤匙喝汤,赞叹地说道:“你家甘mama手艺真好,每次来喝到的汤味道都不一样,又都是很好喝的,所以我才爱来你家。” 明珠喝着汤,不说话,贞玉忍不住了,说道:“庆王妃嫂嫂,安王妃嫂嫂不是给你做汤的方子了吗?你可以让厨房照做嘛” 明珠差点喷汤:“贞玉,那叫食谱菜谱好吧?不叫方子” 贞玉大窘:“哎呀,这些日子总抄药方子,都说错话了,嫂嫂莫怪” 安王莞尔,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唯有安静地吃饭,不时给明珠添菜,并不多话。 饭后,明珠交给李莫愁一卷细纺软绢纱,说:“这种布料极柔软透气,贴身穿着很舒服,不多见有卖的,一位友人送了两卷,给你一卷,闲时给小宝宝做两套衣裳。这里面有样东西,是庆王要的” 李莫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明珠,你真好” 明珠耸耸肩:“回吧,我让人送你” 李莫愁轻声说:“不用,庆王在外边等着呢” 她停了停又说:“他现在对我很好,常来陪我,喝醉酒的时候对我说:你告诉过他,我适宜他……” 明珠汗了一把:她有什么资格替庆王指派适宜他的女人?难怪李莫愁将她当知音了。 “我不过随口一说……” “不管怎样,我心里记着你的情”李莫愁眼睛闪亮:“他心里没有她们两个,我不介意他想着你,你有安王,你不可能回头。而我是他的结发之妻,只要能陪伴他一生一世,为他生儿育女,就心满意足了” 明珠怔怔地看着她,这一刻,竟是被实心眼的李莫愁感动了,她何偿不是个心性高,善妒的女人?嫁给了庆王,结果怎样?如果当初没有太子和安王插一手,换了自己嫁给庆王,能承受得了他妻妾成群的局面吗?强悍又如何,情深又如何?庆王想要上位,势必要以婚姻为筹码,多娶一个,就多一份支持,爱情对他来说,显然是个可有可无的奢侈品。 贞玉要回芳华院,便不要明珠专程去送李莫愁,自己顺道将李莫愁送出二门,她们前脚一走,安王后脚就回到上房,走到软榻上挨着明珠坐下。 “庆王妃把东西拿走了?” “拿走了” 安王望着她:“原来是这样” “怎样?” 安王笑而不答,只是将明珠搂进怀里,他想通了一件事:庆王定然使人与和月国商谈某件事情,和月国新国君哈里克估计态度倨傲,庆王的人早知他先前潜在天朝,一心想寻到绵玉笛,便提出条件,若成事,除了别的,还可送还绵玉笛,却不知道哈里木早已将绵玉笛拿到手了。安王暂时还不能确定庆王想与哈里木达成什么协议,但可以断定庆王的条件一定诱人,至少哈里木心动了,他想到若是庆王来找明珠要回绵玉笛,明珠拿不出来,会陷入尴尬难堪境地,因而让巧匠制作了一支足以乱真的赝品,命阿力急速送来给明珠,以应付庆王……这仅仅是他的猜测,许多细节未经推敲明白,他还不想对明珠说。 却听明珠叹道:“绵玉笛跟我就是没有缘,真的还了人家,假的才刚到手也被拿走了——难为玉煌能想到这点,巴巴地让人送来,不然庆王要说什么,我面子上真有点过不去呢” “他敢说干什么?送给你就是你的,你爱怎么处置不行?就说遗失了都是可以的” 他叹口气:“那个……以后叫他哈里克吧,听见玉煌这个名字我头疼” 明珠瞪他一眼,安王苦笑:“如果当初你的心够硬,抛得下父母亲人,他就将你带走了” 明珠扬了扬眉:“我是那样没有主见的女人吗?好歹我父亲身居朝堂高位,怎可能教出那种大不孝没廉耻的女儿来?奔者如妾,慢说他当时还不定能登上王位,就算他成功了,最后给予我至高尊荣,那又怎样?在世人眼里,我已不复原来的我这是我为自己考虑的。还有想到了你,虽然觉得你可恶了些,但你名份上总是我夫君,我不是木头人,你对我的好我不能否定,即使要走,也要跟你拿到和离书,没有理由让你脸面受损,让你蒙羞” 安王眉开眼笑,抱着明珠轻轻摇晃:“我的小坏蛋看着娇蛮不讲理,花花心肠,紧要关头总能稳得住,我对你是十二分的放心” 明珠娇嗔道:“我怎么不讲理了?我也不是花花心肠” “不花不花……” 两人腻了一阵子,又说到了李莫愁。 安王说:“庆王妃这样三天两头来找你,估计是为打听我行踪吧,你怎么跟她说的?” 明珠微叹道:“我觉得她不是那种心机深的女子,性情直了些,以前对我很有敌意,但现在是真心跟我示好。也是相可怜的人,连亲姐妹都不能相信,憋得狠了只能找我说,偏偏我也不是很喜欢她那样性格的人,可她就爱来,有什么办法?你不是对外都说了去青州吗?我自然也是这样跟她说,她倒是问了句:有什么要紧事吗?我就说青州地方上出现了些春旱。说得对不对?不对也不准怪我,谁叫你去那么久不回来” 明珠撒娇地将手绕到安王后颈,吊在他脖子上,脸上露出一个调皮的笑。 安王宠爱地环抱着她,俯首和她碰鼻子玩,笑着说:“说对了,青州北边真有春旱,已派了人去处理灾情” 他收了笑容,换上认真严肃的神情对明珠说道:“近来朝中局势变化很明显,除了以岳父为首的几位阁老看不出什么来,其他朝臣基本上已分出派势,明面上,拥护庆王的人较多一些,父皇毫不掩饰对他的关切和赞赏,后宫刘氏得专宠,老太后对他越来越满意,一切看似都不利于太子……前几天父皇竟然在朝堂上当众责斥太子,言辞冷酷,原因是太子在批阅奏折时出现不该有的纰漏,当场就将太子手上一部分政务事分给庆王去做,太子都快受不了……” 安王见明珠粉红的脸微微变得白了,忙笑道:“别怕太子没那么容易失势,岳父一班阁老都是极正统的,就算父皇另有想法,他们必定会谏劝,庆王目前持有的只是一些虚浮的东西,虽然他和刘氏手上攥着父皇,但我们有多年积攒起来的实力,两相抗衡,无所畏惧” 明珠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父皇有意废掉太子,另立庆王为皇储?” 安王黑亮的眼眸透着寒光,轻轻点头:“只怕他有这个想法我见过岳父,他说皇上有意无意在几位阁老面前说过此事,还私下问他觉得太子怎样?可还胜任国事?岳父说,阁老们向来看重太子,太子为长,亦无大错,绝没有理由被替代,只要阁老们在,皇上那个想法就会被左右,若没有什么突发的事情,至少三两年内,太子还是稳居东宫” “三两年?” 明珠惊呼,一下子坐正了——等三两年后,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啦?坐得不舒服?”安王调整一下坐姿,尽量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明珠探头看了一下,侍女们都被安王遣出去了,他这样都成习惯了,回到上房与明珠单独相处,就把侍女统统遣走。 把安王的脑袋扒拉下来,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安王脸色瞬间变白,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隐瞒着” 明珠有点怯场:“一直想说来着。” “那为什么一直不说?” “这不是说了吗” 安王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放开她,翻身下地,穿了靴子直接出门去了。 明珠觉得自己像件棉被之类的物品,被他负气堆放到一边,然后立即消失掉,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更不管她是否磕着碰着了,那份决绝和果断,像重器撞击,把她打懵了 和他相爱以来,何曾受到这样的对待?她一直感觉自己浸在蜜罐子里,被他宠得都快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猛地这一下,她忽然清醒了过来,当初对玉煌的那份质疑再次从内心深处腾升而起:到底还是个被利用的命在乎是假的,宠爱也不能当真。对男人们而言,权势和切身利益才至关重要女人算什么?天下美人何其多,没有你,他还能找到更好的 明珠抚着因猝不及防被折到的手腕,又气又恨又委屈,泪水模糊了双眼,脑子里嗡嗡作响,没错,她是拖延了些时间不告诉他那个事情:皇上命不长了,所用续命药丸是她给庆王的,庆王今日得到的恩宠,可以说是因她而来。 那又如何?能怪她么?当时她就不想呆在安王身边,她只是在混日子,在观望,皇子间争权夺势关她什么事?无论是谁得了天下,她的命总能保得住,她的家族总还能继续兴旺富贵,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