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单于夜帐（3）
休屠没回答，等到得了吩咐的侍女走去隔间，才在床上站起身来，俯视着站在床边的呼衍珠。冒顿不在，休屠很需要信得过又能不漏破绽的帮手，呼衍珠无疑是最好的人选，现在休屠决定押下儿宝。 “冒顿受伤了。”休屠看着呼衍珠说。 呼衍珠有片刻惊愣，休屠看到她两只握在身前的手，十根手指绞在一处，各个指节都发白，只有脸上还勉强保持镇静，“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很好，休屠觉得选对了人，就是刚才的自己，也没珠儿jiejie这么镇静，“你想知道得多些？” 呼衍珠略一思索，便很郑重地点点头，“我已盟过誓了，休屠巫女你放心，我会举止得体的。” 休屠也放心不下冒顿，得了呼衍珠这样的保证，就在床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然后身体就颤抖成了风中的枯叶，语气也变得时断时续，“伤在了背上，伤口很长，好疼啊……，在马背上狂奔的滋味真要命，左肩上有处箭伤，伤口倒是不大，不过……，很深，扎在了骨头上，冷，为什么会这么冷，我知道了，他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 呼衍珠脸色发白，看着就要在自己怀里晕过去的休屠，直直地叫，“够了，够了，休屠巫女，你收神吧，快收神。”想起自己刚才的保证，呼衍珠又瞬即压低了声音。 看到休屠渐渐平静下来，呼衍珠才松了口气，她本想跪拜，又不敢松开半抱着休屠的手，就说，“休屠巫女，我不该问你，让你消耗这么多的灵力，你要多久，才能复原啊！” 休屠摆摆手，“珠儿jiejie，你不用担心，我没请神，也没消耗灵力，我刚才那样是因为……”休屠抬眼看向呼衍珠，“我能对冒顿的痛苦，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呼衍珠重复着这四个字，一时想不明白，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过马上就被心里的焦虑打断了思考，“那冒顿他……” 休屠基本已恢复正常，“冒顿他暂时无性命之忧，”如果不能及时赶回来的话，就不一定了！“我们得做些准备，可是我又怕……” “我明白，”呼衍珠立即回答，“那有些事我去做好了！休屠巫女你只管说。” 休屠把要准备的东西，和要去营地的事告诉了呼衍珠，“刚才侍女提醒我说，我这样做，会引起大家的恐慌。”休屠营地里有医生，但因为医生太不好找了，只有两个，而且医术也很一般，聊胜于无罢了。 说完后，休屠以为爱冒顿至深的呼衍珠，一定会飞身上马，疾驰而去，没想到，呼衍珠想了一下，才对休屠说，“你的侍女说的很对，我看，我们应该先和奇朵大巫女商量商量。” 这份沉稳和细致心思，让休屠自愧不如，真觉得这个新合作者，算是找对了。 奇朵听了她们的话后，先去禀报了头曼单于，不过只说休屠巫女觉得，勇士们快回来了，想让女人们做些准备。 休屠再次感到，在处理这些问题上，阿妈的老道，也第一次发现，以在这个时代的生活经验而论，自己的能力和生理年龄，其实是完全统一的，更坚定了做个安分守己的好孩子的决心。 有了这二位“高人”的协助，休屠吩咐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只是这个过程对休屠来说相当难熬，因为到了这会儿，她这个对情况有多凶险了解得最多的人，反倒成了最无所事事的。细心的呼衍珠，始终陪在休屠身边，两个人相互安慰着。 夜半时分，看到全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冒顿被抬进来时，休屠晃了晃，险险晕倒，全靠照顾冒顿的信念支撑着。 冒顿后背上的刀伤令人毛骨悚然，由于在马背上长距离的颠簸，伤口被反复撕裂，白花花的皮rou高高翻起，休屠命人用烈酒冲洗了伤口后，大喊起来，“拿针线来，把殿下的皮**上。” 众人都惊异地看着休屠，有人对甚至对休屠的侍女说，“快把休屠巫女抱走吧，想是受了惊吓，胡言乱语起来，还是殿下想得周到，走时就不让休屠巫女知道。” 就有人来抱休屠，休屠急得不行，开口大叫，“珠儿jiejie，珠儿jiejie，你要信我！” 呼衍珠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推开了抱着她痛哭不止的雅兰阏氏，大喊一声，“放下休屠巫女。”可喊完之后，又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等到休屠让人拿来了针线，在冒顿身边急得跳脚时，才接了休屠手里的东西问，“这……，这……，这能行吗？” 休屠也不知道行不行，不过这么深这么长的伤口，还一个劲儿的血流不止，再耽误一会儿，冒顿是必死无疑了，只好咬牙说道，“能行！” 想来除了自己，再也没人敢信休屠的话，更没人敢在殿下身上动针线了，所以呼衍珠抬起抖做一团的手，缝了下去，开始时还有些滞涩，但有休屠一边不断地帮她整理好冒顿的伤口，一边给她打气，手就渐渐地稳定起来了，饶是如此，也缝了很久——伤口真是太长了。 事实又一次证明了，休屠巫女的过人之处，冒顿的命不仅保住了，那被缝过的伤口的愈合速度，足足比那些没缝过的伤口快了不止一倍。 从那以后，匈奴人的女子们在休屠巫女的指点下，在呼衍珠的带动下，全都学会了缝合伤口，和给伤口拆线。 早春的阳光过窗户照进来，象一种召唤，让在床上趴了两个多月的冒顿，心里痒痒的。看了一眼在身边打瞌睡的休屠，就偷偷起身想溜出去。 冒顿正坐在床边，示意侍女帮他穿靴子，就见捧着他靴子侍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身后，冒顿刚要转身回头，肩膀就被一只小手按住，“慢回身，伤口会疼。” 冒顿叹了口气，缓缓转身，“求你了，小图，我闷得快要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