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章 凡那罗凡那午夜茶旧藏
卡伊西会适时的保持沉默,就象他看着车窗外的双眼,会在某一时,某一刻陷入沉思中。我喜欢沉默中的男子,尤其喜欢他们沉思时的样子,令人可以用来静静的欣赏…… 窗外,天空依旧一片暗蓝色的黑暗,在阳光还未到达前,就是漫长静默的等待。光坠在了那一边,遥远的那一边,虽然它总会到来,但需要用时间来打发掉漫长的时间…… 头脑在长时间亢奋的状态下是很难以入睡的,我站在窗边穿着白色丝质提花睡衣,用手微掀起窗帘的一角,静静的伫站着,看着黑暗中一尘不变的景物,它们使自己陷在一种莫名的沉迷中。我在沉思,我也是在等待,在漫长的没有时间限制的停止中静静的等待。为什么‘艾撒’的夜会是这样的漫长,在我以为它应该走向光明时却还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如果不是那个安东,也许我会不适应黑暗,它会令人忧虑,莫名的恐慌,加之阵阵寒意…… 安东喜欢黑暗,并且擅长在黑暗中长时间的潜伏,天性就象是在黑暗中滋生后的产物,隐身于其中,就象是在非常享受黑暗中等候的过程。原来,我们曾一起走过那么多黑暗,是他让我适应并且开始变得习惯,‘在你无法避免时就只能适应’安东诡异的笑容象冰冷的刀刃般划过我的面孔,它们窥视、吞食着我的容颜。‘如果无法适应那’我说,他离去的背影停止下来,‘那就惯着自己’,安东并没有回头的背影很快渐渐消失在黑暗的雾色中,与黑暗融为了一体,空旷中长时间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那一片空洞无边的黑暗,‘别人的感觉,永远不会有他千分之一的感觉重要’,这个真切且现实的男子。昂头中,寂寞中黑暗的色彩总令人充满悱恻的惆怅,所有的心情慢慢随无声的寂静刺入心底,变成蠢蠢欲动…… 一丝微光象黑暗中仅有的光明。我抛弃了光明吗,还是选择了抛弃光明,那么什么是我需要的光明那,这个光明,又指的是什么那?卡伊西也没有睡下,他房间的灯光透过窗帘长时间的印在他的窗子上。在‘艾撒’ 的酒会结束后我一直无法入睡,站在窗边注视着外边,也注意到了旁边卡伊西的窗子上印出的淡淡灯光,他也是久久无法入睡,失眠的原因也许不知为何,也许我们的心情差不多,也许也可能大不相同,都是有无法入睡的不可告人的原因。放下微掀起的窗帘在房间中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两个房间的隔门前我轻轻的叩了叩门,心情略有不安的等待着那面的声音。“请进,迪玛”他简短的声音传来,我去拜访对面的卡伊西,在满是失落的黎明迟迟未到来前,于是拉开了自己这边划着的门销,门的那面并没有上销子,这个态度上的细节令人很不好意思。 我缓步走进卡伊西的房间略显的有些拘紧,房间中很温暖,他穿着睡衣正坐在椅子中并没有站起身,暗金色的柔和的灯光把他的脸色映的有些暗淡疲倦,略有一丝失神憔悴的感觉。突然,看着他,我变得很不忍心起来,“怎么还没休息”我明知故问的声音不大的说道,“看来都一样”他淡淡的礼貌的笑了笑,透着一丝不易被查觉的疲惫。“喝热红茶吗?”他举了一下手中一直握着的杯子示意了下,“好啊”也是为了缓解一下不自然的拘束我径直走过去,椅子边的矮桌上放着茶盒和盛着热茶的壶还有两个未曾用过的杯子,我随手拿起其中的一只杯子,“不介意我的变态喝法吧”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后,我打开茶盒又倒了些茶在杯子中,然后才往杯子中再倒入壶中沏好的热茶。雪白的杯子中,双重沏过的热茶颜色,渐渐变成了一种类似血浆般浓重厚稠的血红色。 他一直默默的注视着我,用他大大的很感性的略显忧郁的眼睛。回身我坐在了卡伊西侧对面椅子中,原来这样很舒服,红色丝绒面松松软软的厚垫子,让椅背来支持后背全部的力量,双手可以惬意懒散的握着杯子,满杯血浆般艳丽的浓红茶在温暖的灯光中荡着杯壁颜色很是炫目。给我时间与空间,可以仔细的端详对面同样拿着杯子坐在椅子中的卡伊西,淡淡然的气氛中,他穿着和自己同一款式的男式丝质睡衣,身材修长均匀很帅,要是只是自己穿的这样随意或许会有些不大的好意思,可是当俩个人都穿得比较随意时,那么反尔却觉得很适合这样的气氛与环境,看上去很象同盟情侣装。我想窃笑,但又怕让卡伊西发觉追问,于是低头喝了一口浓重的热红茶来掩饰这份心情。 “怎么,无法入睡”卡伊西没有什么意外似的说着,“嗯”我笑了笑,“休息不好可不好,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对面的卡伊西放下手中的杯子十指交叉侧倚在椅子中,他淡淡的声音让我听不出这是关心还是随口说说。“可能是有些累了。”我看着他,在这种私人空间中也许我能更好的观察这个不太喜欢被看透的人。冉冉升起的热红茶的温度与香气形成了一种迷迭气氛,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到他这里来,也许是一种直觉,那么是对他的,还是对自己的那?顿时空落落的感觉袭来,无端心情就象被掏空了一样的苍白空洞,突然我笑了,似乎就象是此时这无奈的心情没有任何的意味。 “和我谈谈安东?”卡伊西开出了话题,房间床前的壁灯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虽然异常暗淡并不明亮,却营造出一个很好的安逸环境。我微侧着头想了想,看着他,“他人很聪明,很有自己的观点,是个不错的机师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修师,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不喜欢什么。总之,我不了解他,也不想去解他,因为我觉得如果我要去了解他,对安东来说,那是对他的一种私人空间上的侵犯,他是我的搭档,我必须尊重他的习惯。”有一半也许我是没有说出真话,但也没有说什么假话,只是把话说的很中立而已。热红茶散发的温暖包容着我们,“我能看出,你很爱护他。”敏锐的卡伊西大度的讲,“啊,被你看出来了……”我抱着我的热茶杯子非常开心的笑了起来,虽然被人发现没有讲真话会是不好意思的事情,但我在卡伊西面前却没有感觉到一丝难堪的不安,是呀,象面对卡伊西这样聪明的男子自己的答话是太显稚嫩了些,也许是自己并不擅长吧。 “他是我的搭档,很多人并不喜欢他甚至有意去回避他、敌视他,是不合群的孤僻个性与他独特另类的思维总令人非议。做为机师安东的飞行技术与施泰德不相上下各有所长,做为机修师安东的才华与天资是常人绝少有的。他的爱好他的兴趣他的想法他的目地永远比任何人的生死命运都要重要,不可能了解他,理解他,因为的他变化速度之快令人无法捉摸,在我看来这些也许正是他的魄力所在。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单纯的为自己的yu望目地而走每一步的人,单纯的目地与单纯的yu望还有绝对中的自我,没有人能纯粹到象他那样纯净,执着,只为了目地,您满意吗,长官大人。”我接着去喝自己杯子中的热红茶,我喜欢这浓烈苦涩的开始变得霸道的红茶味道,我喜欢它,发自于心底的喜欢。 我看不到挡着窗帘的那面是否黎明的光茫已开始从天边升起,假若明天来临,昨天就只会变为无法再挽回的追忆。就在明天到来之前,就将此介于昨天与今天之间,就象这黑暗的等待过程,虽然知道明天是会到来的,但它还在静静的潜伏等待着…… “喝浓茶会伤身体”卡伊西眼睛大大目光炯炯的看着我说,“很多明知道的事情我们还是要去做,不是吗,长官大人。”我反问时略微的嘲弄了他一句,一个细节令自己对他的话有些莫然。“明天,我交给你下一步要做的事情,随之我们都会变得很忙。”他笑了笑,疲倦之色在他的微笑中显得更加明显。“何必要这样拼命那……”我看着卡伊西,这个初次见面时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美好印象的卡伊西长官大人,他的性格与自己是完全的相反,有些时候总会令人有些愤愤的心情,他并不喜欢将自己的心情或是喜好带在脸上,绝大多数时候就象让人无法猜透的没有感情的人似的。‘我是一个客人’,我告诉自己,不失礼貌的客人。 他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依旧眼睛大大的看着我,我们的目光僵持着。为什么要弄在这个样子,又是略有一丝不忍,我将目光中渐渐开始的认真又一次的隐去,用一丝微笑挡在了它的前面。很好的红茶,不仅浓烈而且淳厚,这真是一个享受的过程,在暗室之中喝着热红茶,用沉重压抑的气氛来扼杀掉所有的燥动与沉浮。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走过去,站在卡伊西的面前。他端坐在那里,看着我,丝毫没有防备之心。“可以吗?”没有前言的我朝他伸过手去,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脸,透沏明亮。我淡淡的笑了笑,在还没有得到他的认可时就已经抓住他的手,这是大胆的,其实我的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他的面孔。这是从第一次他拉自己的手开始,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拉他的手。我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他的手在自己的手中很坚实温暖,男子的手,轻轻的我在心底感叹,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一转手腕将他的掌心向上翻了上来,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移开目光。在他的眼睛中什么也没有,难道这双眼睛这就是这个男子的心底,干净的就象是清澈溪水中可以见底的深深水流。 “何必要这样拼命那……”我重复着那句话看着卡伊西的眼睛,他看着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莫然的他笑了笑。“你是怎么发现的?”他没有去回答我的话,这是不会有答案的,虽然自己也是明知道。我看着他,就象自己的同类,我的手掌中他的手还是很温暖很坚实,这没有什么,不意被查觉的淡淡蓝色象是在他的手上擦过,微微留下一丝不明显的痕迹。 “是掉色,您第一次拉我的手时,我就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有这种颜色,我擦了擦发现它很容易就可以擦掉,这表明它是易溶的。在帏幔中,我们再一次携手时我又发现了同样的淡蓝色。它们有着相同的共性,都是来源于您的手上。”本来我是想用再一次拉手这样的词,可是在卡伊西面前自己本很直率的性格却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于是,将他拉自己的手变成了俩个人的携手。“观查的细致”黑暗就象幽深的暗幕,卡伊西礼貌的缓缓从我的手掌中将他的手抽出来,“请原谅我的无礼,大人”我轻轻一欠身。 “你觉得这是什么”卡伊西的声音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就象是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要的轻松随意。看来他并没有因为被人识破后而感到不高兴,就象是一种已经习惯了的无谓。“应该是一种药物。”我用最简短的话说出最直接的意思,我已退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中静静的坐下来看着对面的卡伊西,我并不想伤害他,哪怕是言语中冒失的冒犯我都在尽量的避免,他让我觉得难过,一种发自于心底的悲哀静静围绕着我。“是药物”他又笑了笑,略显无奈。我的心情有些难言的痛楚,为他。“是什么?”他可以不必回答我,我也不应该这样直接的问他。“止头痛的一种药物,用它来抑制头痛,剂量越大就越有效果。虽然,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在回答时他已避开了我看着他的目光,也许这是他并不想让人查觉的私密吧,他还是笑了笑,并没有用很严肃的口气。“您在用大量的精神药物来控制压力引起的剧烈头痛,这是在拼上自己的性命,如果您不能改变克服这个习惯大人,您对它的依赖将对您的身心带来更加严重的伤害和摧残。”我对于卡伊西的话并不是来源于同情,他是自己的伙伴、搭档,我和他都有着同等的、平等的、不需要别人同情的自尊。 我难过,是因为在卡伊西的身上我能看到一种我无法说清的东西,它令自己很感动也非常难过。他是一个坚强自律的人,也许我过激的话对他是一种冒犯伤害,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情。我从他的憔悴中发现,也怀疑到他的秘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是我要想表达的自己的心情,这样下去的结果他会毁掉自己,真的会拼去自己的性命,为什么,象卡伊西这样的人这是种悲哀,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要和施泰德说起,他知道一定会认为这是很好笑的事情,好吗?”卡伊西又一次的笑了笑,“我明白,我希望您能明白您不能再这样下去,您不能拼上性命,大人。”我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我们看着彼此,面带微笑,里面满是悲哀的默契,在内心的深处我想向他表示自己的歉意,我无意去冒犯他。 “天色渐渐开始明亮,今天的太阳还会照样的升起。”我改变了让我们都觉得沉重的话题,站起身轻轻伸了伸胳膊。“谢谢您的茶,让我想起了以前,我要回去休息了,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早安,卡伊西长官大人。”顺手我拿起身边的杯子,没法子我太喜欢杯子中的热红茶,居然会有些不舍。 “中尉,你在用浓茶伤害着自己……”卡伊西的声音已在自己的背后,我讪笑着随手关上了隔间的房门,这个不示弱的家伙,反正杯子中还有半杯大好的浓红茶,在喝下它后也许在天色完全明亮前自己还可以好好的睡上一会,今天的事情今天再说,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在自己没有开灯的房间中我笑了,为什么会感到难过,原来自己与他都是同样的人,只是方式不同,那么目地那,各为其主吗?我们仅是短暂的同盟,终有一日我们将不再会是伙伴、搭档,那个时候应该是悲哀还是无奈,或者是自己想的太多,也许从本质上讲我们从开始时就不会是同盟。我不大的明白施泰德为什么会选择卡伊西,他是一定有他的道理的,可为什么他没有在事先讲明他的目地与想法,对于我施泰德一直都是很明了的态度,除非是在想让安东参与什么事情时才会变得态度不甚可否。我到是不大的关心卡伊西是否会在任务中出现什么问题,在施泰德那关上他已得到了他的认可,任何的多想都是无谓的消耗时间的。只是那种直觉一直隐隐的在提醒自己,这件事情原本就没有那么简单,在它的幕后恐怕有着更深远的意义与目地。 那么,我只能在此时无条件的服从于它,直到它的幕后在适时之时浮出水面。我不想措手不及,也不想在暗幕中徘徊,要是安东在就好了,以他的睿智他会很直接的说出他能看到的一切,偏偏这一次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卡伊西出现在我的前面,如果不是判断上的失误有一种错觉总让我觉得这是施泰德故意的,他选择了这样一个安东不在的时间让卡伊西出现。难道我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还是他计划中重要的角色,他为什么要避开我的搭档安东,是因为安东一直都在努力的充当想看透他目地的人令他深感不安,还是有意的回避安东不让他插手这件事?用这种做法做事一贯不是施泰德的为人做事的风格,他在想什么,他在隐藏什么,他与卡伊西之间有着什么不可明示的内幕,为什么卡伊西很少谈起施泰德,而且每一次谈起他时卡伊西总是报着一种非常慎重的态度。那么卡莫那,如果卡伊西是卡莫的学生,那么卡伊西与施泰德的关系一定是非常微妙的。如果现在的卡伊西还可以接近卡莫,那么现在‘凡那’的施泰德与卡伊西之间的关联就更加的微妙,这就象是一个隐密的规则,他们都在谨慎从事,不去触及它的锋芒,不,这更象是一种沉默中的同盟。安东那,不,他也是这件事情中的一部分,从卡伊西的谈话中我可以感觉得到他对于他的兴趣。难道,安东会是卡伊西的直接目标,而同样安东也是施泰德手中的重要砝码吗,要是真的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我沉沉的睡去,在所有纷扰自己的思维中暂时我无法理清它们。 这夜,我梦到了施泰德,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朦胧中被薄雾笼罩的光明中他站在那,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我努力朝着他们的方向奔跑,我能清晰的看清施泰德的面孔,却看不清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