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凡那罗镜花的水月偏锋
月光透过云的缝隙,静静洒落在她的身上,风掠过树梢,吹动了树叶婆娑起舞,却未曾扰乱她的身影轻薄朦胧…… 似乎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的站在树木下,乘着树阴光影静静凝视着无畏的月光清凉。还有,那处于夜色低暗中的景物恍惚,怎么,它们看上去竟也是如此的透彻宁静。难怪,这是西汀本土的夜色,虽也是寂静的、暗淡的,却满满的能嗅到久违的人情味道的气息。 如果她不发出声音,他一定还会在那里一直的站下去,他只是不想惊扰到她的沉思,她的心情,还有那个唯美的侧影。 指令么,他在等待着她,她知道自己不说话,他会就那样的一直静静的站在即不会打搅到她,又能默默注视着她的位置,一动不动。 她必须去说些什么,虽然这样的时刻,她更希望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树下,听着月光在轻轻吻动微风。可又能怎么样那,于是,她很想冷笑,用她已经习惯的惯用的方式去。“一路很辛苦么,涉水队长”她悠然的讲着,没有回头去看那个身后暗处一直静候着的身影。“很顺利,殿下”涉水队长从他一直站着的暗处上前两步,走出阴影站在殿下身旁的月光中,银色的月光撒在涉水的身上,象层霜,散发着他特有的冷峻的气息。“哎……”月光中她轻微的叹息了一声,可闪亮着的目光,却在透露着她的心情并没有叹息的忧虑。“再也见不到尚格大人了,难免以后会偶尔的怀念那个人,现在竟会有可惜的味道在里面”她自嘲般的讲着,象是在说着回忆着一个熟悉的故人。 月光冷冷的包围着那个年青人,他身体笔直的站着,象个唯美的雕像被凝固在宫院花园的深处。“殿下多虑了”他没有明确的去讲什么,依旧用着敬语,好象他这个人,无论在什么样的处境中都如此临危不乱,难染一丝尘埃。 她笑了,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没有看涉水队长,她知道他是在用什么表情与她在讲话,就算她此时回过身去他也还会是那幅没有表情的表情站在那。她很喜欢他这一点。 “没有流很多的血么?”她用了一个颇有意味的口气淡淡的问向涉水队长,“除了尚格大人与他的近党,殿下”他回答她道。这时西汀·菲才慢慢转过身来,对面,涉水队长最先看到的是她面容上挂着的淡淡一抹微笑。他很熟悉的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她的微笑,静静的挂在她的面容上,那还是在很久以前有过这样的微笑,可随着时间,不知在何时这已变成了难得的宝贵。“不流血的变革,才是最高境界,很小的时候我记得是一本书上所讲的,你想说什么吗,涉水?”她用半笑似的口吻讲着,目光却是在直视着对面涉水的脸,似乎在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月光也将她的身上洒上一层银色,也是片唯美的光,令她与她的衣裙看上去很美也很单薄。“在适时的时间,在适时的地点,除去适时存在的敌人,尽量不去多流一滴的血,去制造适时的时间,去制造适时的地点,来除去已被带入适时的敌人,尽量让他倒地时不多泛起一点血。一切并不是出于仁慈,仅仅是程序的模式,队长在遵循指令的同时,难道并不想有自己的意见吗?”她依旧温柔的说话,依旧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的涉水队长,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多半每一句话都是需要思量后才能回答的。“尚格大人逼宫殿下,以是不敬,令西汀陷于内乱危难,以为内叛,为臣者没有应尽为臣的道理”他的话是中立的,没有带上个人色彩,在任何时刻任何时候他这样的讲,都是中立的。 高处不胜寒么……,悠悠的她抬起头,看着静静的月光撒落,原来只是两步远的距离,依旧会有凉凉的月光,剖开地面,在两个人的中间,触摸过去,还是凉的。 “涉水”她悠悠的说,“殿下”对面的涉水队长已轻轻俯身,单膝跪于月光之下。她从他的身边径直的走了过去,一瞬间,她的手轻轻掠过他的肩在上面拂过,擦过他的面颊,随后殿下的身影消失在了涉水队长的背后。 他是一个唯美的男子,难免会令人,怦然心动。 月光如水,更象是清澈的眼泪…… 又一个身影,在殿下离开后从远处的暗处闪身出来,走到了已经站起身来的涉水队长身边。她的到来并没有惊扰到涉水,“殿下还是很忧虑,殿下肩负着一个西汀的重任”她轻声的讲道,话语中带着一丝略微叹息般的口气。其实他知道她一直隐身在那里,作为卫队长暗处中隐身一个人是根本无法逃脱他的眼睛的,同样他也可以肯定,殿下也已知道远处暗中站着的人。 他起身,月光将他们两个人变得朦胧起来,好象起了一层薄薄的云雾笼罩了月色。 ‘西汀侍卫长,涉水’,‘西汀,第一女侍……’,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开场白,在很久以前。 他们的开场白,很简短,却让他们以后,一直记得彼此…… “杀人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尤其是重要的大臣”她淡雅的微笑,处事不惊的讲着,就象是在说着一件身外事。“涉水队长的手上散发着血腥的气息,不过人却还是一尘不染般的纯净,真是令人往往不得不倾慕,甚至倾心”她又接着用颇具调笑的言词讲道。 “让你见笑了”涉水队长很友善的向对方轻轻一欠身,算是回到西汀后他们在宫中的第一个正式见面礼。 “艾撒之行令殿下很憔悴,拜托您,继续照顾好殿下”,他们之间其实根本不用敬语,可涉水队长还是用到了敬语,可见他对于拜托她的事情是非常用心的。其实她还想继续的调笑涉水队长几句,不是因为她想这样,而是她觉得这样的机会难得。那个一贯很认真的涉水队长突然变得柔情起来,让她很想把以往她在殿下面前输掉的关爱赢回来几分。不过,在她看到涉水队长目光中的真诚时,她却真真的变得有些的不忍心起来。 “去执行殿下的指令吧,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涉水队长,宫中的事情交给我,在下会不离左右守护好殿下”她看着涉水,其实在那么一瞬,她想说出‘你的’两字,只是象她这样冰雪聪明的人,根本不会犯这种打扰别人内心深处最柔弱地方的习惯。就算他们彼此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就算彼此是对手,很难得能遇到一起的对手。 她比他的资格要深,这是她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否则她真会很忌妒他,真的好忌妒好忌妒他。 他又是轻轻的一欠身,冲着她。 看着涉水队长远去的身影,空旷的宫闱之中,她站在原地不觉长长的出了口气。真的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殿下的未来,西汀的未来,就在眼前,他们不可以松懈下来,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们。殿下为他们承担了太多的风险,太多的,在她费尽心思将她撤回西汀时,殿下就在一个人孤身与艾撒争斗,甚至不惜动用陌生的佣军参与。她要留在殿下的身边,可是殿下认为这样对她太不安全,执意让她先撒出艾撒。她知道殿下是多么的孤独,一个人在陌生的撒城,面对着一个多么野心复杂的艾撒王。她愿意承受一切的危险也要留在殿下身边,殿下却将她交给了涉水队长令他们先行离开,殿下不想她卷入任何危险之中,这是殿下一贯对她的关爱,想至此,她的眼中不觉泛上一层泪水。 ‘怎么,成为我的文官不好吗,以你的学识才华一定是很好很有作为的文官’那年的殿下很认真的问她,‘那样就不能不离殿下左右了,还是为宫闱女侍的好,可以长伴殿下身旁’。她想起来,她的殿下曾这样问过她,她也想起来,某一天在殿下厚厚的书中,她看到那朵已干枯的花蕾…… ‘她总是会为她所爱护的人想的更多……’怎么,会有泪水划过面庞那。 宫中的月光永远是寂寞的,因为它太寂静。 鱼儿浮在水面上,轻轻吐着水泡,啪啪的响着,象是可以摆脱水独立的在空气中呼吸。它们悠然自得的慢慢游动着,比她离开西汀时又长的丰满了许多,看来自己对于喂养鱼这样细致的事情并不在行,她把她的鱼照顾的很好。西汀·菲随手拿起鱼缸边放在水碟中的鱼食,抛入水中,几条机灵的鱼儿轻灵的一摆尾游了过去。淡淡的西汀·菲笑了,原来这么久以来,自己从来就没有认真的喂养过它们。她也很经常的会边喂她的鱼,边与尚格大人聊着西汀的事情,无论是怎样轻松的举指,其实么,她根本就从未轻松过罢了。她喜欢在她喂鱼的时候与尚格大人讲话,谈事情,看似漫不经心。只是,只是,她抬起头来月光不知在何时已经变得暗淡起来,只是,唉,在心底她轻轻的长叹,只是她更喜欢在喂鱼的时候想着对付尚格的对策吧。 她根本就不会喂鱼,因为她从来没有认真的喂过一次鱼。 她不知道喂多少鱼食会让鱼感到饥饿,她也不知道喂多少鱼食会让鱼意外撑死。喂鱼是一件很安静惬意的事情,她没有那样的心境,没有那样的思维。 她只是在做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事情罢了。 看来鱼儿早已吃的很饱,仅用嘴触了触她投入的食物就又游开了。寂静之中她想到了艾撒王格贡·艾撒来,她想起了那个人,他也很象条鱼,一条即使是快要撑死也要继续吞食的鱼。他相信他自己的才华,相信他自己的头脑,相信凭他的能力他就可以达到一切目的与欲望。 对于过于自信又欲望满满的人,撑死他是最好的不见血的手段。 没错,正是如此,一个具有相当野心的人是能够成就大事的,因为成就大事就是需要一定数量足够的野心。他想用联姻的方式将西汀与艾撒联系在一起,控制住她这个注定会在适时的时间适时的地点成为傀儡的殿下。 她什么也没有做,她无法出卖自己的幸福,就算是为了西汀,这一点西殿是绝对自我任性的。她可不要被冠以大任之名,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并为之所累。她不喜欢那个人,不喜欢那个艾撒王,就单单是身边有这样的大臣就已经是够难以对付的事情,如果在枕边也放上如此的一个人,那么恐怕她的一生都无法再睡安稳的一觉了。况且,西汀·菲很明白艾撒王之所以如此倾情与她背后的目的是赤裸裸的,既然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意,那么在彼之旁,一定会生存的非常辛苦。 如此吧,给他欲望想要的,自己又觉得可以无足轻重的东西吧。月色之中的西汀·菲轻轻的长叹,面带笑容,婉约的静静长叹。‘什么时候殿下也学会了如此’,她看着游波光游动着的鱼儿,不知道是在感叹,还是淡淡的在失落。‘何必将西汀的殿下,逼迫到如此邪恶那’,她松开了手,水是凉的从提尖端穿过。 她是会去伤害那些游鱼的,那些根本对她构不成任何的游鱼们的,事情太清楚了未免难免会令人觉得失落。尚格大人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在适时的时间她的退让给他提供了可以逼宫的机会,并一步步引导着他,给他可以勾结艾撒王的机会,充分的让他致身于他自己挖好的井中,这才给出了可以杀他的理由,当然,还有时机,等待了很多年的时机。艾撒王逼迫着自己签下了出卖燃料井条约,可他并不知道,她早已与第三国结成盟约,关于边界的燃料井是借用第三国大量资金建设起来的,而这个盟约随着她与艾撒王的签约已经自动转给了艾撒来承担。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经过先期秘密的测探,那些燃料井大概在二三年之后就会枯竭,成为死井,而在它们的背后是漫漫第三国的资金还付,这个乱子恐怕艾撒王要花上很多年时间才能喘得上来气。她的盟友可以与她达成这个盟约,派来佣军做外授,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令他们感到共同的不安,于是,就可以结成同盟。 同盟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也是相互生存的,当失去盟友时,证明你过于的强大,令人怨恨。当拥有盟友的时候,可能你们有同共的敌人。同盟破裂的时候,是因为你对其构成了危胁,触及了对方的利益。当你曾经的盟友以与别人结成同盟时,如果有足够的实力要么你灭掉他们,要么你要去寻找新的盟友了,要不么…… 一件事,同时可以解决两个麻烦,真是赚到了,可是,为什么心思还是沉沉的,象一叶枯去的树叶飘落在地。也许就是欲望吧,欲望是难以满足的东西。只要在这个位置,欲望就是可以生存下去的动力,一旦有一天失去了欲望这个东西,那么生存也就失去了动力。欲望是很好的动力,只是,也要看它用在什么地方,可以生的东西同样也是可以令人自行毁灭的东西。难以想象,用双刃来形容它的样子,它更象是火焰,慢慢,在心底温和的燃烧时,暖暖的是种暖暖的动力,一旦它尽情过底在心底燃烧失控,又无处释放起来,那么它终将让载体无法再承受下去,终至崩塌。 原来欲望达成后的失落感,远远要比达成欲望的过程更加的复杂。 风那,吹走云,将月色展露出,月色照亮了云的边缘,象给云镶上了金银色的边。金色的边连着银色的边,一层层,一块块,连接在一起,铺满暗蓝色宁静的夜晚。 远处的‘帝政山’没于月夜之中,挡在那里,让人看不到那边艾撒的夜晚是如何色彩多姿。一些难辨真伪的阴影浮于山峦的四周起伏,原本应该是很美丽的风景,杂质多了,看上去难免会变得浮华,甚至是,难免险恶。 没有束起的秀发随风飘动起来,殿下站起身来。 迎面,西汀的微风吹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