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了几天，每天一早，梁婶子带着张青到田间劳动，太阳下山才回来，

    夫子从镇上回来，梁叶也不再中途过来，所有活计都压在梁婶子身上，

    早晨，梁叶自己泡了过夜的馒头，早早去了私塾早读，

    梁婶子在灶上煮早食，扒拉扒拉柴禾堆，对外面喊道，

    “桩子，家里柴不够了，”

    不管是从山里捡木头，还是劈柴，都是男人的活，在梁家也不例外，

    但现在不是有了张青么，

    “我要带着这个赔钱货去，”梁桩指着张青说，“养着她，不是给她白食的，”

    梁桩就是这么一个人，懒得抽筋，能少劳动，就尽全力少劳动，

    梁婶子有股子气堵在心里，可又没法发出来，“你一个大男人还要靠孩子，窝囊不窝囊，”

    梁桩‘砰’的使劲踢了木桌腿一脚，发出巨响声，怒瞪梁婶子，“怎么了，我就是要她给我去捡柴，你再敢废话，我就把她从山上扔下去，”

    男人发起火来，毕竟还是吓人的，梁婶子怕了梁桩，生怕他真这样做，只能同意，

    “快跟上来，”梁桩回头不耐烦对后面的张青说，看着她一副呆傻像，他就心里烦，

    张青的步伐依然不紧不慢，背上背着柴篓，柴篓很大，几乎与她人同高，孩子背着看起来就颤颤巍巍，柴篓本该是梁桩背的，

    这是村里人上山经常走的路，平坦弯折，被踩平的泥土，偶有露出几块灰色的岩石尖，低矮灌木刺拉拉的，两旁的树木因为冬天的到来，秃了不少，光着枝杈，伸出来，落叶满地都是，又被人踩进土里，

    更深些，树木更茂密，枝叶也更多更浓，

    张青去山顶时并不是这样走的，应该说，她每次走的路线都不一样，好像只有变换着方式，才能让这索然无味的生活增添些乐趣，

    村里人都不敢进山太深，山里有狼，尤其张青的哥哥就是在进山捡柴的时候被狼吃的，

    村里人更是惧怕了，所以稍微外围一些的地方，已经没有柴禾可捡，都是些零碎的末子，

    梁桩同样不敢，他可惜命的很，于是他对张青说，“你往里面走一些，看到柴禾就放进篓子里，”

    张青看着前面，不吭不响，好像没听见他的话，

    梁桩只当她是傻子，把砍枝杈用的弯刀放进篓子里，然后使劲把她往前推了一把，女孩瘦弱的身体，被他推得踉跄，却又平稳的站定，

    “记住，不装满，不要回来，”梁桩又冲她喊道，

    张青迈动脚步，慢慢往前面走去，

    越往里，路越不能称之为路，草多了，木丛也多了，树也更高更茂盛了，

    苍天大树遮天蔽日，四周光线暗下了不少，山风嗖嗖的，吹得张青由梁婶子梳好的发髻快散开了，

    张青望了望四周，她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寻找梁婶子制作能量补给品时，用于产生热能的碳纤物质，也就是静态植物的脱落物，

    这里有很多，而且任务很简单，

    张青弯下腰，顺着每棵大树，捡起枝杈，或者连根拔起整棵枯树，然后折成几段放进篓子里，

    张青以惊人的效率，没有用工具，很快便装满柴篓，

    可以返回了，她看了看篓子里的成果，

    虽然不喜让重要的背部承受压力，但张青还是按照来时那样背起柴篓，

    刚背好，树丛里突然传出声响，以及正常人难以感觉到的呼吸声，

    张青敏锐的扔下拆篓，立刻转过身，

    这时两只狼已经离她不远了，锐头，白颊，棕色的皮毛，充满力量的肢体，以及没有善意的凶狠眼睛，

    又是一种这个星球上的生物，

    说起来张青每晚都去山顶，却从未遇到过狼，反而大白天，在距离人类聚居区不算太远的地方遇到了，

    也许狼聪明，就是在这里等着人上钩，好好饱腹一番，

    两只狼似乎很‘兴奋’，一点一点走近张青，已然把她当做自己即将到来的盛宴，

    张青同样清晰的感受到这两只生物的不友好，

    原来这又是一种形态的食物链，

    它们要吃了她，

    在弗伦叶星系，低等生物之间的争夺被称为吞噬，是罪行的一种，莫卡给它们的判罚往往是灭绝种族，

    两只狼后蹄屈起，已经做好攻击的姿势，

    张青心中轻轻叹息，她抬起左手，苍白色的火苗从食指上陡然升起，看起来依然微小，却诡谲，

    一声狼嚎，两只狼猛的朝张青扑上来，尖利的獠牙已经露出，张青可以清楚的看到兹兹的涎水与深红的舌头，

    可她依然冷静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就在狼的前蹄碰触到她的身体那一刻，

    苍白色的火焰从它们的皮毛上开始蔓延，渐渐覆盖了全身，两只狼倒在地上，悲惨的嚎叫，声音渐渐越来越小，方才还充满攻击性的躯体慢慢变成了一团黑漆，最后竟一点一点消失在空气里，找不到一点踪迹，

    这便是莫卡的制裁，从灵魂到rou体的粉碎性毁灭，

    张青却坐倒在草丛里，双手扶着地，虚脱无力，她来自宇宙的力量，被这颗星球上的大气层严重削弱，还有这具弱小的躯体，承受不起能量的急剧骤变，

    曾经，愤怒的她灼烧了整座埃莉诺星，亦没有任何不适，可是现在，她竟变得如此无用，渺小，

    作为最受尊敬的审判者，她对自己的现状感到痛心，

    就在张青‘自艾自怜’的时候，

    “赔钱货，你死到哪里去了，赔钱货，”

    梁桩的大嗓门由远及近的传来，

    张青从地上勉强站立起来，拖着地上的柴篓，一步一步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梁桩很快看到了她，连连朝她走过来，

    “我刚才听到狼的嚎声，你没碰见狼吧，”梁桩抓住张青的手臂，扫量了她周身，这才松了口气，

    又见篓子里满满的柴禾，梁桩脸上笑止都止不住，“算没白养你，”他拍了女孩脑袋一下，主动背起柴篓，往山外走，走了几步，见张青上来，转身，

    “快走啊，傻站着喂狼啊，”又变成了这副口气，除了懒，梁桩本质就是一个朴素的乡野汉子，总说要教训媳妇，可没真正动过一次手，只是嘴上说得吓人，

    张青忍住身体极度疲惫，慢慢跟上了梁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