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借刀杀人(三)
茶香悠然,锦衣与芳贵人倒是四目相对里彼此打量着。 丁淑芳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丁贵。早先乃是侯爷的幕僚,后因写的一手好青词,被侯爷荐到旧主面前,入了朝做了翰林的编修,熬了七八年总算得了个礼部侍郎将的名头,但却并未得到重用,看着名头不小却是个虚职。但其人十分能忍,低调恪守毫无错处给别人,一直熬到侯爷反叛成功,他才得以到了这尚书的位置,据说当年有不少六部里的卷宗都是从他的手里流到了侯爷手中,而偏偏旧帝见他是虚职并不放他在心里有所戒备,以至泄露了不少政事。 旧事固然不必提,但锦衣一直以来对这位丁家千金带有戒备之心,深怕关于自己的什么讯息是她所知的,故而一直不怎么接触。但今日里凑巧一见,锦衣便察觉此女举止温柔恬静,隐有怯懦之像,但一想到徐太医给的那三位上心凑药的名字,便觉得两相矛盾有些诧异,这便干脆过来坐坐。 丁淑芳不亏是为大家出身的闺秀。礼仪举止十分雅致。如今虽是将主位让于锦衣,她居下手,但背直腰正,一脸静怡,倒是落落大方之余更有不卑不亢之感。 锦衣瞧着她如此,心想到先前她在珍贵人面前隐隐表露的怯懦,便是唇角一勾:“我来的冒然,怕是扰了芳贵人的清净啊!” 丁淑芳淡淡一笑:“锦贵人客气了,淑芳这里门厅冷清难得有客,今日锦贵人能顺道来坐坐,淑芳十分知足。” 一个顺道微微刺着锦衣,但锦衣却是抬了眉眼:“芳贵人此言差矣,顺道与否在我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是否一见如故,是否日后可做对姐妹。” 丁淑芳神情自若即无自喜也无诧异,反倒是悠然的轻言:“锦贵人客气了,淑芳无花容邀月,亦无才华得君赏,只怕这辈子都是宫闱里一处闲花,实在不敢劳烦锦贵人提点。” 锦衣闻言心中略惊,但随即却是掩口而笑,轻言道:“看来芳贵人对我有些不待见啊……” “锦贵人言重了,淑芳向来口拙,不留神就伤了人,其实淑芳怎么会不待见锦贵人呢?不过是自艾自怜罢了。”她话语略是急了一点,但神情却偏是自若,如此更叫锦衣心生好奇。想要摸清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性子,又玩的是什么把戏。 “这么说来,芳贵人难道打算孤芳自赏?” “过奖了,淑芳不过是想在宫里平淡度日罢了。”丁淑芳说着竟是自己端了茶喝了起来,不但没有该有的谨慎与小心,甚至隐隐有些“送客”的意思。 锦衣呵呵一笑,当下起身作势要走,可是走了两步却偏又看着芳贵人说到:“故意在我的面前丝毫不去遮掩,你是想告诉我你的出身比我好,所以自傲与我。还是希望我看到你的真,将你视若无物?” 此话一出,丁淑芳手里的茶碗轻晃了一下,而眼尖的锦衣更是哈哈的笑了起来:“哈哈。真是有趣。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女子爱慕这一个书生,那书生英俊非常,女子自觉自己只算水灵并不美艳,难入其眼,便将自己涂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出现在他回家的路上。可是书生并不看她一眼,甚至在她尝试与他言语时,那书生倒落荒而逃。这女子不甘心,一连三日都打扮的妖冶异常的出现在书生回家的路上。但是她得不到书生的关注不说,甚至吓得书生不敢走那条路。她以为无缘,回家大哭一场后,洗净铅华,还于本真,失望的立于街头想遥遥的看那书生一眼,却不料书生瞧见她楚楚自怜之色,顿生爱怜之心,倒于她相识,最后竟生了情愫,等到洞房花烛之夜,女子讲起当初自己用心打扮倒使他远离而不解,书生才答她,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妖冶之人,至此女子才明白自己做了傻事。” “锦贵人和我讲这个故事用意为何?”丁淑芳抿唇而问。 “只想告诉你,你和她一样在弄巧成拙。”说着锦衣轻拨耳发:“你若真心如止水,何必言辞咄咄?你若有所求,倒不如痛快谋合,何必故作清高!难道你指望我看轻你而忽略你,又或者当你无心而用你?芳贵人,虽然我出身比你低,入宫也是个丫头,但是奉劝你一句,现在我是贵人之首,在你之上,还是别在我面前自傲的好!” 说着锦衣迈步而出,落云看了一眼芳贵人也只是赶紧福身一下便追了出去。 大步而行,锦衣面含笑意,可落云却轻松不起来的跟在后面小声问到:“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再不待见也不必说到明面上。这不是给自己树敌嘛!” 锦衣回头冲落云一笑:“有些人就是要撕破脸才会和你说心里话!” “她?” 锦衣点点头,伸手拉着落云急急的往宫门而去,她可不想破坏珍贵人与曹夫人的相谈,但走到宫门前才看到贺宝珍竟是立在宫门前,蹙着眉深思。当下锦衣左右环顾后才走了过去“珍贵人在这里思量什么呢,想到如此专注?” 贺宝珍听闻锦衣的生声音,人一顿,便凑到她跟前说到:“你到底做了什么,那曹夫人竟会认我做义女?” 锦衣那眼扫她:“看来你已经认了位干娘。” “是。”贺宝珍咬唇点头,她不是傻子,送上门的靠山,她怎么会不要。 “骂了我几句?”锦衣笑着轻问,贺宝珍却是摇头:“没,没骂,她来甚至没问我对你如何印象,只是问我想不想做嫔。” “你怎么答的?” “我自然说想,这事也没什么好掩着的……” “然后呢?” “然后她说她会达成我的心愿,等到我心愿成时,再来与我相索。”贺宝珍说着有些激动的拉了锦衣的衣袖:“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令她会想要捧我?而且她到底会和我索要什么?” “我和她有些过节,我让她知道我和你也有过节,她必然会用你来压我,至于她会要你做什么,这个可要问她。我怎么知道?不过呢,也不难猜,不是要你对付我,就是要你对付玉昭容……” “玉昭容?怎么又扯上她了?” “哈,你傻啊,我和她有过节她会找我的事,这个正常,可玉昭容是洛贵妃的妹子啊,曹夫人的女儿怎么死的,难道你忘了?” 贺宝珍咬着唇,一脸难色。而锦衣倒是抽手搂上她的肩:“我为你铺路让你上去的,我希望你别忘记,至于玉昭容,她帮过你几样?我只看到你处处为她做事,好处却没得到什么。你是聪明人,怎么做不用我教你!”说完一松贺宝珍的肩头便带着落云出了宫。 贺宝珍看着锦衣远去的背影,使劲的咬了唇:她说的没错,洛惜玉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得到了什么? 十月下旬的天虽是已经挂起了寒风,但宫里却满是鲜活劲,到处可见彩衣昭昭,更有佳人倩影频繁出现在宫角花园。 先帝的祭祀过后,太后闻听曹夫人与珍贵人结缘,便当着皇上的面说了些赞赏的话,末了又提及宫内嫔位空缺,言下之意就是要顺帝晋封几人。顺帝自然出声应了,说几日里会与皇后商量一二选定几位。 这商量的意思谁都懂,一时间皇后的安坤宫热闹非凡,请安的送礼的络绎不绝,但这些人也并不是只巴望着皇后,另一面也使出浑身解数争奇斗艳,万望帝王能侧目而挂于心。 锦衣悠然的半趟在软塌上,手里翻着一本诗词,十分的自得,落云却是一脸不快的趴在桌上,似是憋着一肚子火气又似是无比的忧心,好不烦躁。 她手里拿着抹布顺势的擦着一角桌沿,越擦越是蹙眉,可锦衣明明瞧见她这样,却偏是不出声,终于落云一甩抹布的站了起来:“我想不通!” “想不通,那就继续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锦衣的悠然自若令落云似乎更跳脚:“我怎么能想通呢?这个时候,全宫上下谁不可劲的巴结?谁不费心的讨好?这几日皇上宿在哪儿,哪儿第二天就要往来许多人,哪个不是小心揣摩着圣意?如今倒好,皇上昨个说来。你竟给蔡公公传条子,要皇上别来,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到,我有多担心皇上会生气啊,还好皇上不计较,今个说过来,你倒好,又说自己不舒服不能伺候,我的主子啊!您到底还想不想往上爬?您可是和我说三个月内能做到贵嫔的,就您这样把到手的机会推出去,您如何做的?哎,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落云也是真个的cao心,说的心里不爽利了,几乎丢了主仆应有的规矩。 锦衣无奈的将诗册一合冲着落云摇头:“瞧把你急的,我就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吗?你难道就没想过,不争是争,以退为进吗?” “可是这是大好的机会啊……” “谁告诉你,这是大好的机会了?皇后这会可等着盯人呢,弄不好玉昭容也等着的!再说了,如今我可等着看好戏呢,我要是跑到里面去,还如何看别人的好戏?你呀,少安毋躁,这回,我是不趟这浑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