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繁华落尽
两人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其实还不到六点，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空气非常阴冷，雪还没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郑小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哆嗦着把帽子戴上。木莲微仰着头看着那纷扬狂洒的团团雪花，刚刚亮起的城市霓虹在这雪地的反照下，比平时多了种奇异的明亮，路上的车流非常缓慢，路边的行人也比平日多了几分小心。 “现在吃饭还有点早，好冷啊，咱们先去商场逛一圈吧，这几天都是大打折呢，血拼完后再好好吃一顿！”把自己包扎严实后，郑小璐挽上木莲的胳膊说道。 “好。”木莲从天空中收回眼光，习惯性地淡笑着点了点头。 “咱一会吃什么？”郑小璐哈着气问道。 “随便。”木莲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怎么能随便，今天难得过节呢！”郑小璐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先逛逛再说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木莲有些歉意地笑道。 “木莲，我怎么觉得你的情绪比我这个刚失恋的人还要低落啊！”郑小璐有些探究的看着她。 “可能是刚出院的关系吧，有点懒得说话罢了。”木莲呵呵一笑把话带过。 “哦……你现在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了。” “咦，我才发现，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大衣下面就穿了这一件毛衣吗？天啊，你不冷吗？才刚出院呢，要风度也不用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把！” “呃……还好，我不觉得有多冷。”今天古秋过来帮她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曾跟她说过，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她的身体素质跟以前相比有了质的飞跃。她也不知道这个质的飞跃到底表现在哪些方面，也无心去了解，现在，任何事情都没法引得起她的兴趣。 “还嘴硬，现在你的手跟冰一样呢！赶紧进去吧，好容易把你叫出来一趟，万一把你冻坏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郑小璐握了握她的手白了她一眼，然后就拉着她快跑了两步，进入了一家商场里面。 曾经，她也像郑小璐一样，对商场里橱窗内的每一件衣服都心怀向往，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揣上大把的钞票，把它们一股脑的全都搬回家。那会，每当做这个梦的时候，她连在梦中都能笑出来。却从未想过，当这个异想天开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的那一天，她却再无当时的心境。 她此时心中所想的，所期待的，所渴望的……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代替，心里的空洞，除了那个人，谁也没办法填满。商场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却忽的觉得浑身发冷，身体止不住有些微微颤抖，郑小璐不停地把衣服拿在身上比划着，边照镜子边询问她的意见。木莲只好打起精神勉强帮她出些主意，而郑小璐似乎根本没有自己的主意一般，只要木莲说不错的，她基本就都买了。结果两人从商场里出来的时候，郑小璐手上拎了四个袋子，木莲手上也拎了两个，却都是帮郑小璐拎着的。 “没意思，逛了半天就我发疯了，你怎么什么都没买啊。” “没钱。”木莲叹了口气，直接说出一个最实在的理由来，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刚刚陪郑小璐买衣服的时候她就没少唠叨，木莲并非不想买，更不是舍不得钱，她只是懒得去跟一堆人挤在一起试衣服，更不想回去的时候，大雪天里手里还得拎着一堆袋子。这个时候，她只想把手全放在兜里，裹紧衣服，唯有这样，才稍稍觉得有点虚假的安心。 “算了算了，我一会请你吃饭吧。” “你今天可真舍得下血本啊！” “青春苦短，就这么几年的时间，不赶快对自己好一点，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呵……” 那一顿饭，郑小璐边吃边喝边带说的，木莲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偶尔安抚上一两句，再无别的话。郑小璐也不介意，她今天原本就是要发泄来着，正是需要一个能够静静听她诉说的人。只是，有时候木莲会对她露出几分羡慕地眼神，至少还能说出来，至少还可以发泄……而，她的这些事情，只能永远埋在自己心底。 晚上十点，两人刚从饭馆里出来，郑小璐就扑到路边的一棵树旁，哇哇地把刚刚吃的那些东西全给吐了出来！木莲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递给她一瓶矿泉水，郑小璐漱了漱口后，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木莲暗叹口气，把她慢慢扶起来，抱着她的肩膀轻拍着她的背淡淡地说道：“哭吧，能哭出来也是好的。” 郑小璐终于嚎啕大哭！ 路过的行人都纷纷侧目这两个抱在一起的女子，一个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一个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终于，打车把郑小璐送回家，照顾她睡下后，已是将近半夜十一点。木莲从郑小璐家里出来，才发现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是到了她该回去的时候了，早晚都得一个人面对那一屋子的冷清，木莲觉得自己身上颤抖得越加厉害起来。她裹紧衣服，在路边仰着头，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然后抬手招了辆出租车。 “去哪？”木莲坐进去后，司机等了半天，却还不见她说话，便有些奇怪的问道。 “呃……现在，梦幻游乐园那边还开门吗？”木莲是坐到后座上的，一坐进去就看到前面的椅背上正贴着梦幻游乐园的宣传广告，一时间有些恍惚起来，直到那司机开口后，她才有些愣愣地问道。 “应该还开着吧，那都是十二点才关门的，不过您现在要去那边吗？都这个点了，而且离得也不近，等到了那估计刚好赶上人家关门。” “就去那，麻烦您开快点。” 司机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便把车子朝那边开了过去。果然，一到那，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人家就要关门了。这么冷的雪夜，里面的游客早就走光了，现在门口就剩下两个门卫等着关门，见木莲忽然走过来要进去，不禁觉得奇怪，但也都很礼貌地拦住了她。 然而木莲执意要进去，并表示一定在他们关门前出来，双方正要起摩擦的时候，旁边忽然走出一个人朝他们说道：“让她进去。” 那两门卫一看来人，马上给让出路来，木莲转头一看，竟是古秋。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别客气，想在里面待多久都没问题。”古秋淡淡地朝她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谢谢！”木莲朝他道了声谢，便走了进去。 刚刚已经开始熄灭的一部分灯光此刻随着她进去的脚步，逐渐亮了起来。木莲慢慢走到那个巨大的摩天轮附近，立在下面，仰着头，怔怔朝那上面看过去。一样的地方，只是此时比那会多了一份雪景，而身边却少了一个人。 这里，是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的情意的地方。那个忽然从后面拥过来的怀抱，犹似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他当时的心跳，他喷在她脸上的呼吸，他在她耳边说的话，一点一滴，她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那个人，以那么强势的方式闯入她的生活，须臾间就颠覆了她的整个人生。 回想起他那灿烂的笑脸；他那灼热烫人的目光；他那偶尔轻蔑的一笑；还有他的故作成熟，他不经意的沉默，甚至他与她的吵闹……此时全成了刻骨的相思，如饮鸩止渴，她越是回想，越是心痛，最后止不住浑身剧烈颤抖。 一月已过，他在那里，可好？可是成功渡劫了？可有像她这般的想她？这样的思念，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消逝？这样的心痛，可有结束的那一天？ 她慢慢蹲了下去，抱着双臂把身子蜷缩在一起，头靠在膝盖上，脸埋在双臂间。偌大的一个游乐场里，璀璨的灯光亮若白昼，她却依旧觉得世界一片灰暗。述不完的悲伤，流不尽的眼泪，你曾说过的爱，我忘不了的情，是否将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化成飞灰…… 嘭——嘭——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新年的钟声也随之缓缓敲响。木莲慢慢抬起脸，看着漫天灿烂的烟火，远处传来隐隐约约地喧闹声欢呼声，新的一年，终于到来了。 原来少了那么一个人，就连烟火也显得那般的悲伤和落寞。 烟花散尽，她默默走出了游乐园，再一回头，身后的万盏灯火在她迈出去的那一刻，逐一熄灭，如一台忧伤谢幕的大剧，最后世界终于重归于黑暗。 木莲紧裹着大衣，踩着半夜的残雪，没一会，天上又霏霏地飘下雪花来，寒风夹着雪粒直往脖子里吹，冰凉的感觉一直冷透到心里。 你曾说过，人世百年，于你，不过是一瞬。 然而，百年未过，你的那一瞬是否已经提前结束？ 我接下来的路，又该走向何方，在那千千万万个没有你的日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