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亡妻
苑莫离的葬礼冯威没有cao办的太过张扬，毕竟如今兴中会风声正紧，如果不是庄亲王松口，苑莫离恐怕跟其他兴中会成员一样，暴尸荒野了，如今能够入土为安，已经是他们不敢想象的！ 冯威准备了上好的楠木馆，送葬的人也只有留在聚精帮的前中华武馆的一些弟子们！ 苑中望以及所有弟子为苑莫离披麻戴孝！ 林清嫂带着苑中望，旺西以及所有弟子一同下跪，三拜亡者！ 青石碑上赫然刻着：爱妻卓门苑氏莫离之墓！ 卓延廷一袭黑缎长袍与苑中望佟心跪在第一排，看着冰冷的石碑，他微闭双目，泪水潸然落下，至今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回忆起昔日的一点一滴，从他们成亲，一路走来，她就像他迷茫人生的一盏明灯，总能在他迷茫的时候为他指引方向，他对她的依赖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即使他对她不曾有过刻骨铭心的情感，但他是真的想跟她白头到老，共度余生，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表明自己的心意，她就已经走了！ 抚摸着墓碑，他没有办法抑制眼泪，莫离，其实，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告诉你，娶你为妻，我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我这一生最平静，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我没能保护好你跟孩子，我不配做一个丈夫！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一定会看到李瀚章人头落地，到时候，我就去找你，你跟孩子，不要走得太远，要等我！ 冯紫嫣站在他身后，听到他这么说，徒然一惊，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弘哥哥，你千万别这么想，莫离已经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苑中望在经历了沧桑巨变之后也长大了许多，在苑莫离的墓前流着眼泪稚声说道：姑姑，干爹说你去了另一个世界，跟我娘在一起，中望舍不得你，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冯威叔叔是我干爹，他说要我做他的儿子，他还说以后他要照顾我，姑姑，中望想你，也想我娘，以后你跟娘能不能回来看看我？ 卓延廷一把搂住苑中望，声泪俱下，中望，你相信姑姑，她在天上，会一直看着你，姑姑说，她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都在天上看着你！ 林清嫂含着眼泪，望着墓碑说道：莫离，你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会这样就走了，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我知道，你放不下延廷，更放心不下中望，你放心吧，从今以后，中望就是嫂子的亲生儿子，我就算不管自己的儿子，也绝对不会不管他，我一定教育他，长大成人，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个有血性的中国人，绝不给他爹娘，还有他姑姑丢脸！ 冯威站在一旁，叹声连连！ 又过了许久，一切事宜完毕，冯威见卓延廷一直在坟前，两手按着膝盖，直直的跪着，两眼发直的看着墓碑，没有离开的意思，已经快要日落西山，没有人敢打扰他，他只好命令大家都回去，回身看了看跟在卓延廷身后二十几个日本护卫，在他身旁蹲下，低声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是想脱离竹冶青横的掌控，我帮你把身后的人解决掉！ 卓延廷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跟她呆一会，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暂时先别管了，帮我照顾好中望他们，我就感激不尽了！ 咱俩的关系，说什么感激这种屁话，我觉得庄亲王执意要杀你，暂时在日本人那里，也没什么坏处，等这阵风声过了，庄亲王也回京城了，你什么时候想离开日本人，告诉我，我帮你！ 绮冯威从身上拿出一把枪，说道：这把枪给你，无论是庄亲王，还是日本人，他们都不是易与之辈，你拿着防身吧！ 恩！卓延廷点点头，也没再说谢谢！他们之间，早就不需要谢字！ 好吧，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也节哀顺变，别太伤心了！ 卓延廷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夕阳的光晕如同一张金色的纱，笼罩着大地，伴随着夕曛渐落，山谷中飘荡起微微的瘴气，卓延廷倚着墓碑，微闭双目坐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他缓缓睁开，绮珺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她没说话，屈身将面前的纸钱慢慢的放进火盆，珺儿？卓延廷惊讶的看着她，记得他被放掉的时候，绮珺被庄亲王带走了！ 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瀚章逃走了！绮珺一面焚烧纸钱，一面说道，他逃脱了我爹的围捕，逃走了，而我也趁乱逃了出来！ 绮珺知道，他一定想知道李瀚章的消息，我爹已经派人四处捉拿他，你要小心些，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卓延廷冷冷的说道：我倒是希望他来找我！我跟他之间新仇旧恨，早就该清算了！ 你头上的伤……？卓延廷忍不住问出口！ 我从马车上跳下来擦伤的，没事的，小伤而已！ 他看着她，她的全身，伤痕累累！ 珺儿，答应我以后别做傻事了？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你若死了，就管不着我怎么做了？你若在意我，就保护好自己！绮珺有些不悦！她知道苑莫离惨死，一尸两命，对他打击很大！但是也不能接受他自暴自弃！ 未等卓延廷再开口便听到传来另一阵脚步声，抬起头，竹冶泉子与武藤义二人缓缓走来，卓延廷缓缓站起身，定定的看着泉子，即使她不来，他也会去找她，他有太多的疑问，苑莫离为什么会被日本人关起来，而她，究竟是什么人？ 尽管泉子早已得知苑莫离去世的消息，但是亲眼见到她的墓碑，她仍旧无法接受，对于苑莫离这个儿媳妇，她是真的很喜欢，只可惜她的爱，变成了伤害！ 莫离！莫离！泉子流下了眼泪，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卓延廷带着一腔怒意直接冲到她面前，狠狠的看着她：我就问你一句，你真的是竹冶泉子么？你接近我究竟想做什么，莫离是不是被你关起来的？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们编造我的身世，究竟有什么目的？ 延廷，我们没有编造，你真的是我的儿子！我关着莫离并不是害她，而是为了救她，她被清兵追捕，是武藤将她救回来，只是她也不能接受，我是日本人的事实！她想逃走，我怕他再被清兵抓走，才不得已，将她关起来！可是她排斥我，不肯吃东西！ 你跟她说你是我娘，你是一个日本人？卓延廷质问！ 我也是没有办法，泉子垂泪道，她被官兵围捕，是武藤救了她，她那么聪明，怎么能瞒住她？ 卓延廷两个拳头握得吱吱作响，漆黑如墨的双眼燃烧着怒火熊熊：你知不知道，莫离的全家都是被日本人害死的，你让她怎么能接受，何况，我根本就不是你儿子，我娘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你跟我说什么死而复生，你们以为我是三岁孩子么？怪不得莫离说她解脱了，不再痛苦，原来，这才是她一心求死的原因，她以为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是日本人的后代，才会生无可恋，可怜我的孩子，他还没机会来到这个人世间，就这样走了！是你们害死了它！ 弘儿，泉子声声真挚，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可是这的确是真的，我的确是你娘，梁玉是我的化名，当年我爱慕你爹，可是你爹一生以驱除外寇为己任，对侵略者恨之入骨，我不敢对他说出真相，十八年前在太湖畔，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李翰章的剑下，我唯一的念头就是随他而去，可是，我却被救过来，后来你姑姑被抓，我答应你舅舅，再不寻死，乖乖跟他回日本，他才答应放了卓燕！这么多年，娘一直活在自责与痛苦之中，我苦苦思念你，却又找不到你！我当年对徐仲告诫：不要让你接触武学，可是，你不仅接触，还这么出色，我就是害怕这份出色，会给你带来灾难，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平凡跟出色，会给你带来怎样不同的命运！ 姑姑也知道这件事？他问？ 泉子含泪点头，只可惜你姑姑不在了，否则，她是最好的证人！ 卓延廷慢慢的回忆起，卓燕在临死前，的确一直强调，要他不能忘记民族大义！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难道这一切是真的？ 泉子轻易的说出当年的情形，也彻底打碎了卓延廷所有的盼望，他盼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事实证明，泉子说的都是真的，泉子带着悲伤地声音传来：弘儿，娘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会因此憎恨我，可是，这就是命！ 别说了！卓延廷颤抖的手指向泉子：虽然理智上，他承认，她说的确是事实，但情感上，他却仍旧接受不了，你不是我娘！我娘已经死了！她已经为我爹自尽了！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是我的骄傲！我不允许你这个日本女人玷污她！ 泉子含着泪，弘儿，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是这都是真的!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告诉你真相，我知道你会很痛苦，我也恨我自己，我知道我给了你一个不快乐的人生，可是这就是命！我遇见你爹、爱上你爹、嫁给你爹！这一切都是命！ 不！卓延廷嘶声吼道，这不是命，这是你的阴谋！是你们的阴谋！ 手里的枪猛然举起，枪口对准泉子，我要杀了你，我要为莫离报仇！ 延廷！绮珺急忙阻止他，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别……你别冲动！万一她真的是你娘，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泉子闭上眼睛，弘儿，你动手吧，这么多年，娘活得如此痛苦了，早已生无可恋，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早就弃世而去，现在看到你还活着，心愿已了，你杀了我吧！如果你还狠不下心，那我再告诉你，出卖复兴会的人是我，害死你爹的人也是我！ 卓延廷握枪的手不住的颤抖，是你？怪不得李瀚章每次提到出卖复兴会的人，都欲言又止，原来，竟然是她自己的母亲，他的内心在剧烈的煎熬着，想起父亲临死前的眼神，他几乎就要扣动扳机！ 可是，他清楚，眼前毕竟是生他的母亲，是他日夜渴望见到的母亲，他抑制泪水，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如果不是你，莫离也不会生无可恋，她也不会死？ 武藤义毅然挡在泉子身前，开口说道：她是你的母亲，就算你再恨她，也不能大逆不道，做出弑母的行为，当年的事不能全怪他，如果你一定要报仇，那你就杀了我吧，当年杀害你爹，我也有份，所以，我愿意替你娘去死！ 卓延廷定定的看着武藤义，没想到他的汉语如此流利，也没想到，刚刚救他一命的人，竟然是十八年前，出现的那个日本高手！他的杀父仇人之一！ 泉子推开武藤义，将他护在身后，紧张的说：不，弘儿，不要，当年的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当年他误伤你爹是一个意外，不能怪武藤君，是娘先背弃我们的婚约嫁给你爹，是我对不起你武藤叔叔，这么多年，你武藤叔叔默默的守护在娘身边，即使我的心早就死了，除了你爹再也容不任何人，可是他依旧无怨无悔的跟在我身边，十八年未娶，不求任何回报，娘不能回报他感情已经是万分愧疚，娘不能再让他为娘丢了性命，你要杀就杀我吧，像我这样的人，早就该死，原本我活着，就是为了找到你，现在看见你，我于愿足矣！ 卓延廷泪水夺眶而下，他承认，自从泉子出现之后，他的确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对她总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可是，在他的认知中，他的母亲早就死了，如今她非但活着，竟然还变成他一直憎恨的日本人，他可以肯定，泉子并没有说谎，她所言，都是事实，是他怎么也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不能杀你，我对不起莫离，对不起我爹，他将枪口转向自己，含恨的闭上眼，莫离，等着我，我现在来找你！如今他已是心如死灰，这么长时间，他一直痛恨这些侵略者，而如今，他竟然成为了这些侵略者的后代，如此讽刺的命运，无法接受，他不想再面对这些事实！ 弘儿！ 不要！绮珺失声的喊！ 枪声震耳欲聋的传来！绮珺惊恐地瞪大眼睛！泉子再也无法坚持，软软的倒下去，武藤义急忙扶住她！ 枪声过后卓延廷的身体笔直的倒下去，跪在地上，手里的枪缓缓掉落！ 卓延廷身后，竹冶青横握着枪，枪口青烟被风吹散！刚才的一枪是他所开！卓延廷的后肩中枪，他屈膝跪倒在地上，为什么，他就是死不了？他在昏迷前这样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