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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名不正则言不顺(3更求月票)

    最后这消息自然传到了大陈朝廷,朝廷对他加以抚恤,太祖高皇帝亲自祭祀,敕其为忠义候。

    据说后来的天子,感动他的忠勇,想要追封他为王,却被大臣制止,制止的里有并非是他没有资格享有王爵,而是因为忠义候三字已成为了象征,这便是天大的荣耀,再尊贵的爵位,在忠义候三字面前,也已黯然失色。

    故而,太祖高皇帝的这个念头,方才作罢。

    此人也是第一个,不是以文名而被人抬入了孔庙,与孟子和孔门七十二弟子一般,享受着崇高的地位。

    几乎每年,学宫都要进行祭祀。

    即便是宫中,亦有专门的祭祀活动,在民间,也有他专门的祠堂,到了其忌日,亦成为许多人缅怀的地方。

    不过陈凯之在经史之中,也只是略略读过他一些事迹罢了,反倒是印象不深,这真不怪陈凯之,实是课业繁重的缘故。

    他点了点头,对着刘梦远很坦然地道:“学生恭敬不如从命。”

    只是的回到家中后,陈凯之想着自己的任务,倒是有些犯难了。

    祭文,无非就是呜呼哀哉之类的话,渲染其功绩,痛悼他的经历,这样的祭文,陈凯之也能轻车熟路,不过……

    既然刘先生特意交代的,就不可等闲视之了。

    于是他便专门出门去买了几部关于这位忠义候的书,索性先用心读一读再说。

    这样的一位英雄,自己得好好研究,才好写祭文。

    …………

    曲阜。

    这处文脉的中心所在,衍圣公府的建筑,永远是这里最叹为观止的建筑。

    随着一代又一代的扩建和修葺,衍圣公府连绵数里,其规模,甚至不亚于各国的皇城、王宫。

    这里的建筑,除了琉璃的瓦片,便是白墙,雕梁画栋,却又古意盎然。

    而围绕着衍圣公府的外围,七大公府就显得黯然失色了许多,可即便如此,这各大公府,亦都可称得上华美。

    这里的一砖一瓦,似乎都有着来历,每一处的建筑,似乎都暗藏着深意,唯有在这衍圣公府和七大公府的外围,那无数的草庐,与恢弘的公府似乎变成了两个极端。

    在这里,无数慕名而来的读书人,搭建草庐,在此读书,更有人,将这里视为切磋学问的场所,所以每一个草庐的聚集地,都会专门开辟出一个习文场地,或是锦衣玉食的读书人,或是衣衫褴褛的墨客,总会在特殊的时候,聚集在此,而后在此读书,在此相互交流着学问。

    这里到处都是读书声,因为任何一个大字不识的粗人,除非特许,是不允许靠近的,甚至这里永远看不到炊烟,因为君子远庖厨,所有的吃用之物,都是从一条河的对岸,在那里,无数的仆从们会按时送来。

    这是每一个读书人向往之地,即便是在清晨,打鸣的不是公鸡,而是一个衍圣公府挑选出来的童子,他会头戴着纶巾,穿着儒衫,而后徐徐登上衍圣公府的文楼,这文楼高十丈,四面无遮挡。

    童子盘膝坐于此,接着会用最纯正的古韵开始吟唱:“学而时习之……”

    从论语的第一句话开始,当这童子开始读书的时候,这嘹亮的声音一起,在这曲阜的文脉中心,也错落着各处的文楼,而后,一个个文楼里,早有童子预备,他们用带着稚嫩的声音,和远处的读书声开始附和。

    用不了多久,无数的读书声便汇聚一起。

    这带着古韵的腔调,刺破了全新一日的黎明,朗朗声冲破天际,此时……是卯时三刻。

    也就在卯时三刻,衍圣公府的祭祀也随之开始了。

    祭祀的三大项,子孙、祭文还有冷猪rou。

    嫡系子孙们在此,是要告诉圣贤,家族已经枝繁叶茂。

    祭文则是一日又复一日的宣讲着圣贤的功绩,虽然这祭文已经数百年来,从未改动过一字了,唯一改动的,就是圣贤的称谓,总之,称谓已是越来越冗长,乃至于单单称谓,一纸的祭文都未必能装得下。

    最后的冷猪rou,才是重中之重,子孙们需要吃,圣贤亦需要吃,这便是所谓的代入感,就如子孙若是好se,不免要代入自己的亡祖,想来亡祖们在泉下,也一定寂寞吧,所以少不得要烧一些纸糊的美人,烧的愈多,便越是代表了孝心。

    可衍圣公府却是不同的,祖上是圣贤,圣贤怎么能爱华丽的车马,怎么能爱美人,怎么能对锦衣华服有兴趣?所以圣贤们只好吃冷猪rou,吃了一年又一年,数百年过去,天下已面目全非,便是这衍圣公府,亦是越发的富丽堂皇,对于早已作古的圣贤来说,冷猪rou却是不变的。

    在祭祀之后,那带着古韵的读书声,读到了学而第一篇,最后那一句: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人不知也时,终于戛然而止。

    这个时候,整个曲阜,便宛如生气勃勃起来。

    七大公府的家主们,现在已经齐聚在杏坛。

    于是地位崇高的衍圣公,穿戴着用最好的绸料所缝制的儒衫纶巾,便徐徐离开了大成殿,徐步来到了这里。

    杏坛是一座方亭,重檐,四面歇山顶,十字结脊,黄瓦飞檐二层,双重斗拱。亭内藻井雕刻精细,彩绘金龙,色彩绚丽;相传孔圣人曾在杏坛聚集门徒讲学,所以在这里,这四周栽种了许多的杏树。

    衍圣公一到,七大公的传人们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深深朝衍圣公作揖。

    衍圣公亦是神情凝重,予以回礼。

    接着,如众星捧月一般,衍圣公跪坐。

    在旁,伫立着一个礼官,他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开始唱喏,当然,用的依旧是古韵。

    在唱喏之后,衍圣公表情平淡。

    他虽然肃穆,却显得有几分疲倦,显然一直都没有睡好,所以他只是淡淡道:“天人阁所送的文章,诸公可曾畅读?”

    七大公纷纷点头。

    于是衍圣公便叹口气:“叹为观止啊,诸公的意下呢?”

    衍圣公是不能笑的,所以他永远绷着个脸,也不知是自衍圣公府筹建起来之后,哪一代的衍圣公所定下的规矩。

    既然衍圣公不能笑,时刻紧绷着脸,那么……七大公府的当家之主,自然也就不能笑了,以至于步入了曲阜的儒生们,也渐渐开始不得笑了。

    笑,成了失礼的举动,而失礼,则为大忌。

    文成公徐徐道:“此奇文也,善!”

    文忠公沉着脸,附和着:“善!”

    这都是表达了对此文的嘉许。

    唯有文正公微眯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善,却也颇有争议。”

    衍圣公眼眸里,掠过了一丝了然。

    争议的来源,是各国。

    这是大陈天人阁送来的文章,可是在这里驻扎着楚、越、燕、西凉、蜀等诸国的大贤,衍圣公府,绝不只是一个学术的机构,也不是一个祭祀的场所,在这里,一举一动,都是息息相关,甚至……

    这是一个平衡各国利益的舞台,比如守卫在这里的禁卫,就必须得是燕国的武士,而这里的礼官,却定要从陈国挑选,甚至负责车驾的,需用西凉国的御者。

    文正公这时又添补上一句:“不过,他们虽有不认同,觉得文章过于浅白,却也有所赞许。”

    有所赞许,就值得玩味了。

    这样的文章,你若只是抨击,那么就显得格局小了一些,大家都觉得好,唯独你说一无是处,这是影响自己名誉的事。

    可是有所赞许的同时,再痛斥几句,便显得公允了。

    衍圣公颌首点头:“吾欲推及各学,诸公意下如何?”

    七大公面面相觑。

    其实这个想法,何止是是衍圣公,便连他们,也是认同的。

    衍圣公府的职责,除了祭祀,便是劝学,此文章若是推行至各学,可以使读书人读书事半功倍,这对衍圣公府有莫大的好处,天下的读书人越多,教化就越昌盛,而越是昌盛,圣人的门生也就越多了。

    文正公道:“怕只怕,名不正则言不顺。”

    衍圣公颔首。

    不错,一篇要推广到各学的文章,那么写这篇文章的人,怎么可以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呢?

    衍圣公必须先正作者的地位,文章才可以推行,不然定会遭到各国的反对。

    “只是……”文正公深深看了衍圣公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轻轻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将话撂倒台面上:“就怕各国会有非议。”

    衍圣公面无表情地道:“那么,就各择蒙生三十人,选大儒各自教导,观一观后效,再作定论。”

    七大公纷纷点头,认为这个方法是最为稳妥。

    其实,这便是后世所谓的实验,将还未开蒙的蒙生分为两个班,因材施教,其中一个班用三字经来教授,且看看这三字经是否真有功效而已。

    若是成效明显,那么各国即便有所微词,也就不好公开反对了。

    可若是没有成效,这件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说完了这个,衍圣公突然道:“忠义侯的悼文,可预备好了吗?”

    “已经预备了,由十六个大儒,联合润色。”

    衍圣公表示了满意,忠义候虽是大陈人,可他却代表的乃是大汉的精神,各国对于这位忠义候都有所宣传,甚至楚国和燕国,也都有专门的祭祀活动,毕竟,忠义二字乃是各国宗室都是极力推行的。

    衍圣公已是长身而起,他道:“且去吧,那一日,吾要亲自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