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家
东大陆，北面辽阔的泰坦山脉，隐于远古森林之中，偏远一角的地方。 一个矮人，架着马车，缓缓而行。这条回家的路他已经走过无数遍，可以轻易避开丛林中的野兽，还有同样粗鄙的矮人，但有些东西，只要他回家，终归难以避免。很快，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块营地，稀稀拉拉的地堡和茅舍，还有经久不息的烟火气，和他出生时几乎没有任何分别，而那已经是七十年之前的事。 “嘿，这不是软蛋吗？” “兄弟们，我们的软蛋回来了。” “哈哈哈……” 营地中无论老少，就连还没满五十岁的未成年矮人也肆无忌惮嘲笑着他。而德瓦林只是面无表情，对十年如一日的低劣嘲笑早已习惯，连解释的兴趣都没有。有人跳到了他的马车上，在他拉回来的货物中翻找起来。 “我说，德瓦林，怎么又是这些破烂东西，起司呢，麦酒呢，这些东西都没有你怎么做生意。” “哈哈哈，估计都是些卖不出去的废物，只能拉回来了吧。” “哈哈哈哈哈，可怜的德瓦林。” 一个雄壮的矮人走到了德瓦林的身边，高声问道：“德瓦林，部族又发现了一块矿床，里面的矿藏很多啊，族长正在找人，报酬可是很高的，还有免费的麦酒，干脆你不要出去卖这些玩意儿了，下矿可比这些赚得多。” “啪！” 一个胡子都快垂到地上的老矮人呼地一声拍了这年轻人的脑袋，差点把他拍到地上。 “你这小子脑子是不是让地龙踢了，开矿可是要力气的，还要通过悬在半空的吊索，你这是想要德瓦林的老命啊，我打死你个小王八蛋。” “哈哈哈哈……” 德瓦林像个绝世的笑话，逗笑了每一位他经过的矮人，连他自己偶尔也会露出些笑容，他当然不是笑自己，而是笑这些人的可怜。 这里是他的家乡，他出生的地方。泰坦山脉太过辽阔，而其中的矿脉又极为丰富。如果能找到其中一条储藏丰富的，这里很快就会扎根下一个部族，像他们这种小部族在整个泰坦山脉中不知有多少。他们的运气不错，在同一个地方驻扎的时间已经超过三代，以矮人长达四百年的寿命来说，那已经是整整将近一千年的时光。如今部族又发现了新的矿床，代表着他们可以在这片土地栖息更久的时间。 很快，他就来到了营地中央，安置了马车，带着仅仅一筐的破烂，踏上了下行的索道。驻扎了将近千年，即使矮人的生育能力并不强，这个地方也已经快要突破一万人，绝不可能仅有地上的那破烂营地。因为矮人是大地的精灵之子，所以他们更加喜欢土地，还有土地中的美丽矿藏，他们往往把家园建在地下，利用开采完毕的矿道建立起复杂到极致的路径，用连锁和天梯在其中穿行。他们暗炉部族也是如此，底下的世界比地上辽阔了何止千倍。外人来此若是没有指引，只会迷失在仿佛无穷无尽的坑道中，或者一个不小心直接坠入无尽的大山深渊。 德瓦林轻车熟路，换路时也没有丝毫迟疑。虽然他每年在暗炉部落待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但部族上层的矿道年岁已久，早已成形，更不会改道。只有到了下层。那些最近十年废弃的矿道，他才不熟悉，但那里他本就去得极少。他的行动迅速，也毫不迟疑，但到达居住区依然花费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里的屋子大多用的是矿道中的石材，清一色的灰黑色质，矿灯将这个地方照耀得如同白昼，没有一点山中行走的感觉。居住区并不大，只有二十来间屋子，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他们多以关系远近来区别，只要部族的战士营和锻造所会聚集大量的矮人，而外围的居住区大多都是如此。很快，德瓦林就来到了自己的那间小房子，然后走了进去。他住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和谁关系好，而是这里的人多半都不太受部族矮人的喜欢，谁也不嫌弃谁。就像刚刚迎面碰上的老酒鬼，他看到德瓦林也只是愣了愣，点了点头，然后就自顾自得喝起酒来。这与外头的不断嘲笑相比已经好出很多，至少安静一些。 即使是个糟糕的地方，当德瓦林踏入家门之后，依然松了口气。他关上了房门，放下了装满各种破烂的木框，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倒了下来。 “呼……” 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旅途的疲惫爬上了他的面容，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咚咚咚！咚咚咚！” 粗鲁的拍门声打断了德瓦林的美梦，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在毫不停顿地敲击下立刻决定站起身来，打开了门。 来人比德瓦林略矮一些，却壮得多，门一开他便挤了进来，冲鼻的味道顿时迎面而来。德瓦林甚至无法区分那到底是什么味道，更不要提那身颜色不明的衣服已经多久没洗。 “啪。”一块巨大的羊排拍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几乎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看你这怂样，又没赚到什么钱是吧。我说你是不是有病，放着好好地矿不开，做什么狗屁生意，”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用脚踢着德瓦林带回来随手放在地上的木箱，“就是在废脉里面捡捡石头也能比你过得好。” 德瓦林不顾对方的粗鲁谩骂，反而露出了笑容，这一次不再是嘲笑。他拿出手巾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说道：“做生意也有好处，那是捡石头换不到的。” 说着他就走进厅旁的厨房，看样子在翻找什么东西。当他出来时，手中已经提着一个瓶子。 “比如说这个。” 老矮人近乎一把夺过那个瓶子，瞪大了眼睛瞄着上面看不懂的文字，极度怀疑这又是德瓦林淘回来的破烂东西。 “老家伙，这是麦酒，你用眼睛看麦酒吗？” 老矮人切了一声，“这么小的瓶子都不够一杯的。”说着他打开了瓶塞，往嘴里灌了一口。 咕嘟咕嘟的畅饮声响起，不过很久就消息。老矮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瓶子，仿佛见到了什么魔鬼，脸上的眉毛却飞舞起来。 “哼，跟我家自己酿的差不多，就这破酒算什么好东西。” 话还是那个话，可老矮人的语气却类似嘟囔，这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德瓦林笑而不语。 “笑个屁，这……这玩意儿还有没有。” 德瓦林指了指厨房，“还有一小桶，你可悠着点喝，这喝完了可没有了，得下次回来的时候再看。” 老矮人几步就跨入了厨房，出来时腋下夹着个小木桶，也不打招呼，冷哼一声就出了屋子，倒是没忘记带上门。 德瓦林也不在意，会主动来找他的只有这个老家伙，他再次倒进了沙发，这一次他可以真的休息了，只是望向不远处桌上那硕大的羊排，有些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