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2)
萱妫回到住处,沉沉睡去。第二天却发现他们遇上了一个大问题,御寇醉酒有些伤寒。 听了这个消息,萱妫急忙跑到御寇的房间里,凤妫和弦歌早已在此守着,御寇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发红,嘴唇有些干裂,一向温润的眼睛也有些暗淡。 萱妫一下子心疼起来,握住御寇的手,“太子哥哥,你没事吧?” 看着萱妫皱着眉头的样子,御寇勉强露出一个笑,“放心,我没事,你们都回去吧。” “这可不行!我要守着你。” “御寇哥哥,你生着病就别管我们了,好好养病,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凤妫的眼里也满是担心。 御寇性格温和又稳重,对凤妫和萱妫一向都是十分关心宠爱的,凤妫独自生活在山谷里,御寇常去看她自不必提。萱妫的母亲穆姒夫人对她多有苛责,她亲生哥哥款也觉得她刁蛮任性,只有御寇会认真听她讲话,了解她的心情。因此御寇生病,两人都非常挂心。 御寇有些欣慰地看了看两人,挨个伸手摸摸头。 “太子哥哥,请大夫来看过了吗?” 凤妫早来一些,见御寇不方便开口,回答萱妫道,“刚刚来过了,留下一张药方让我们抓药。”凤妫自告奋勇,“我去给御寇哥哥拿药吧!” 御寇随即想起一事,“萱妫,信你写了吗?” 萱妫一愣,她昨晚等着蔡侯作画,画完落败之后心情沮丧,自然来不及想到写信一事。 御寇一边咳嗽一边说,“你的心意哥哥领了,不过你先回去给穆姒夫人写信吧。” “那没有人照顾你了……” 弦歌轻声,“公主放心,属下照顾太子。” 御寇也点点头,“你们没来的时候就是弦歌照顾我,她十分尽心,你们都放心吧。” 弦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凤妫出门,一路上,看见许多人议论纷纷,见到她时,明显怔忪了一下,随后对着她指指点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凤妫不明所以,又担心御寇病情,匆匆往前走。来到药局,将手里的单子递给老板,等着配齐药。 突然,一位老太太猛地抓住凤妫的手,连声惊呼,“神女娘娘!” 凤妫吓了一跳,不由问,“什么神女?” 老人神情激动,“昨日神女救人,老身正在现场,亲眼所见,是您没错!” “老人家,您误会了,我不是什么神女,这种话可万万休要再提。”凤妫劝道。 “蔡侯生辰,神女下凡,桃花一朵,妙手回春。您宅心仁厚,只用一碗水就救活人命的事,昨夜已经传遍了!” 凤妫想起刚刚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想必是未曾见过她本人,不敢轻易上前。神女的称号很动听,但她敏锐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一个能够左右舆论,深得民心的人,是无论什么君主都不愿见到的,更何况她身份敏感,是陈国的公主,这件事情一旦暴露,蔡侯定会对她采取措施,她必须快点回去,和弦歌商量一下。 凤妫正思索着,突然,一队侍卫闯进来,为首的人粗暴地把站在柜台前的凤妫推到一边,凤妫踉跄了一下。 老太太连忙扶住她,对着侍卫怒目而视,“你们怎么能冲撞了神女娘娘?” 那侍卫把药单递过去,粗鲁地打量了一下凤妫,见她身着随侍之服,心里先升起三分轻视,“什么神女娘娘!息侯旧疾复发,病势汹汹,天王老子挡路都不好使!” “我告诉你们,”侍卫伸出手指,指着两人,“要是耽误了息侯的病,本大人让你,和你的神女娘娘,一起掉脑袋!” 老太太嘴里喃喃自语些“你们这样,是要遭报应的……”的话,凤妫连忙把老太太拉在自己身后,“老人家,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是什么神女。”眼看老板把药包放在柜台上,凤妫急忙拿起药包离开。 凤妫一路捂住额头,匆匆回到客栈。弦歌见她模样,连忙迎上去,“小姐,你没事吧?” 一见到弦歌,凤妫先松了一口气,她握住弦歌的手,将桃花神女一事匆匆说明,弦歌也是眉头紧皱,“这事也许只是巧合,当时围观之人众多,老百姓又热衷这种鬼神之说,因此能流传开来。只是这种言论虽非我们而起,但我们却应避嫌。萱妫公主此次偷溜出来,必定不能多呆,到时我们劝劝太子,早走为上策。” 两人边走边说,这时已到了煎药的炉火旁,凤妫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等到御寇哥哥病好了,我就和他说。” 弦歌打开药包,往药罐里舀水。凤妫看了一眼,忽然说,“这不对!” “怎么了?”弦歌放下水瓢走过来。 凤妫捡起药包里的药材,眉头紧皱,“生天仙子、斑蝥、山茱萸……这都是有毒的药材,搭在一起根本不是补药,而是慢性毒药。” “难道请来的大夫对御寇公子不利?”弦歌也皱起眉头。 “不,大夫开的药单我看过,没有问题,这不是我们的药单。”凤妫回想了一下在药局发生的事,“那时情况混乱,我又急着回来,兴许是拿错了息侯的药包。” “原来是息侯的药,那你必须要把这包药送回去了。”弦歌表情凝重。 “我知道。”凤妫知道弦歌的意思,那侍卫的话里,息侯情况紧急,甚至危在旦夕。一旦息侯出事,药包拿错这种事很快就能查出来,而她身穿陈国随侍之服,额头纹样显眼,稍一调查就能查出她的身份。这趟送药,往好的说,也许能救人一命,往不好的说,就算救不回来,息侯之死也与她无关了,因此她必须去。 弦歌拿着一顶帽子追出来,给她戴上,又道,“各国大夫用药多有不同,你之砒霜我之蜜糖,慢性毒药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把药送到管家手上就回来。” 凤妫点点头,“好,我去去就回。” 戴上帽子之后,一路果然没有人再看凤妫,她步履匆匆,看到息侯府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息侯府大门紧闭,门口一个侍卫都没有。凤妫试探着用手推了一下门,大门锁得严严实实,凤妫拉起门环,重重敲了几下,等了半天,漆黑的两扇门像是沉默的巨兽,抵死不开。这该怎么办呢?若是药送的晚了,凤妫还有扣药嫌疑,现在这个药包就像定时炸弹,越早出手越好。 凤妫扬头看了一会儿大门,稍微退远了些,看着息侯府在这条街上的位置,脑海里迅速出现都城的街道布局,然后转身穿过两条小巷,沿着墙根往前走,果不其然,一扇小门出现在眼前。 但凡大户人家,两扇正门之外还有五六个偏门,这都不足为奇,而最隐蔽的门,莫过于仆从进出的角门了,送菜、送木柴、倒夜香,均从这个门进出。 凤妫伸手一推,小门应声而开,凤妫闪身进去,关上角门。 内里只有一条小路,远远能见一排粗使下人居住的单间。凤妫绕开院落,越发往深里去,她只想找到息侯府能说得上话的人,跟仆从纠缠不清只会浪费时间。 诺大息侯府,一路上却遇不到一个人,凤妫站定细听,只能听到风起于青萍之末,草叶窸窣,更显息侯府安静得诡异,凤妫不禁心头一紧。 但这趟送药,她非去不可,否则一旦出了纰漏,不仅是她,连带弦歌也会遭殃。想了想,她径自往后院走去,绕过层层回廊,进入一个院落,正在迷茫之际,听到了屋子里瓷器摔落的清脆之音,凤妫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推开房门,“我拿错了息侯的药包……” 饶是凤妫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剑,剑尖直指一个青年。青年坐在椅子上,脚边碎裂的茶盏还在往外涓涓流水。 凤妫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到底是息国内乱,还是有人想借此嫁祸给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