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话 天涯（大结局）
是的！这已经是最后一段距离了！他们突破了重重阻扰，终于来到了这个位置，这已经在包围圈之外，只要小心一些，不难冲出去，城市那么大，再多的军队也不够用，不可能花费太大的精力来搜寻他们。 黄溢的心前所未有的坚定，在这最后一段路程中，他似乎充满了力量，再大的困难都难不倒他，在远的路程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他们身后的那座魔都越来越远。 走了很远，黄溢终于将叶子萱拉出了水沟，开始背着她在荒野里前行，他们的身影在璀璨的星空下显得格外渺小，那亿万年前在宇宙中激射而来的光芒，落在了地球上，落在了这片不起眼的荒野里，为他们铺成了一条星光之路。 “你醒了以后，要多吃饭，现在瘦了那么多，背起来都没什么感觉，其实你再重，我都背得动的。” 黄溢背着叶子萱，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行，嘴里却自顾自说着，就像对叶子萱做离别前的叮嘱一般。 “以后你就好好生活，没有爸爸mama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你的钢琴弹得那么好，明年的高考一定可以考到最好的大学，你会和你男朋友幸福地生活，他一定很帅吧，不然怎么配得上你呢，你可以在他怀里撒撒娇，可以耍耍小性子。” “对了，以后你不要去酒吧了，酒吧里有很多坏人，你不适合去那里，如果不开心就打电话给你男朋友，他一定会哄你的！” “唉，其实我再怎么说，你也听不到，不过我习惯了，听不到就听不到吧！” …… 就这样，黄溢背着叶子萱走过旷野，走过荒山，走过森林，跨过小溪，穿过安静的村子，走过布满蛙声的田间，一路上都洒下了他叮嘱的话语，那些话语随着夜风飘散，或许只有野草听见，或许只有石头记得，当黎明到来，夜也散场，他就将离开叶子萱。 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黄溢已经背着叶子萱走了一夜，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脸色无比苍白，看上去就像是一张死人的脸。 他的生命力快要耗尽了。 他们已经离开了魔都，来到了一个名叫宜章的小镇里面，这个小镇已经苏醒，路边的小贩正卖着包子馒头等早餐，一些背着书包的学生往往都会买上几个，边吃边去上早自习，黄溢背着叶子萱，一动不动地站在人流中央，他们浑身狼狈，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那些走过的学生都以为他们是乞丐，纷纷躲开他们，不敢靠近。 看着小镇里的情景，黄溢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整个世界都像魔都一样，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不得安宁，那叶子萱就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了，他根本不会放心。现在看来，魔都之外并没有传染病，人们还安详地生活着，就像十天前的他们一样。 “就是开不了口让他知道，我一定会呵护着你也逗你笑……”就在这时，叶子萱身上突然响起了一首歌，黄溢顿时被吓了一条，虚弱的身子晃了晃，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这是叶子萱的手机铃声，他们之前一直都接不到信号，现在终于恢复了。 黄溢走到路边，将叶子萱放下，将她的手机拿了出来，此时，上面显示有几十条未接电话，上百条短信，他浏览了一下发信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备注名称为“亲爱的”的短信，看来这就是叶子萱的男朋友了。 黄溢想了想，将手机收好，甩了甩沉重的脑袋，咬牙背起叶子萱，想要在小镇里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学校，这个学校管理很松散，没有门卫，他顺利地走了进去。 此时，那些学生正在上早读课，朗朗的读书声传来，整个清晨的校园显得生机勃勃。 黄溢背着叶子萱，朝校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艰难地走去，他浑身已经湿透了，那些全都是他的虚汗，他的脚步剧烈地抖动着，每一步都像是要倒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条林**，林**旁边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文艺楼” 黄溢的虚弱的身子微微一怔，他似乎产生了幻觉，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学校，回到了那条林**中，抬头一看，就能看见叶子萱琴房的窗户…… “铃铃铃！”这时，一声急促的铃声响起，黄溢的幻觉顿时消失。 他背着叶子萱走了过去。 林**下有一张长条木椅，黄溢走到这里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将叶子萱放了下来，让她平躺在木椅上。 黄溢喘着粗气，拿出叶子萱的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宜章六中，文艺楼下面，快来接我。” 他选择了叶子萱男朋友的号码，按下了发送键。 那一刻，手机里立刻发出一道讯号，带着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一条消息，朝远方激射而去。 二十三秒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对方打过来一个电话！ 黄溢没有接，而是将手机放回了叶子萱身上，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他已经很累了，现在，他终于可以暂时地休息一下，他要撑到有人来接她走。 周围没有任何行人，只有静默的空气，这是他最后一次陪她。 手机铃声依旧在响，在两个人之间歌唱，那动听的歌声飘到了空中，慢慢传向远方。 “就是开不了口让他知道，我一定会呵护着你也逗你笑，整颗心悬在半空，我只能够，远远看着，这些我都做得到，但那个人已经不是我……” 铃声唱了很久很久，终于，对方挂掉了电话，林**又安静了下来。 黄溢握住叶子萱的手，看着她安详的睡容，想起了这些天逃亡的岁月，从叶子萱家门外抱起她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只有短短的五天时间，这五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似乎他的整个一生都凝聚在了这五天之中。 这五天里，她本来死了，但活了下来，他本来活着，但却要死了，每一个瞬间，都值得怀念，每一次危险，都值得重演。 黄溢抓紧时间看着叶子萱，他只有这最后的一点时间了，等会，另一个男生就来来到这里，将她带走，到时候，他永远都见不到她。 一阵晨风吹了过来，吹在黄溢身上，显得格外寒冷。 这个清晨， 自你离开之后， 变成了黄昏。 …… 一秒一秒地过去了。 朝阳升了起来，远处教学楼的铃声已经响了几次，但这条林**却一直没有人来，黄溢一直坐在那里，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的意识一直处于濒临涣散的状态，但他依旧还在等待。 这时，黄溢那模糊的目光看见了叶子萱的嘴唇，他的意识突然波动了一下，想要亲吻她一次。 生命中唯一的一次。 这个念头似乎调动起了他的肌rou，他许久未动的身躯终于颤抖起来，他缓缓俯下身，苍白的嘴唇距离叶子萱越来越近，那张曾经只能远远遥望的脸，越来越清晰。 慢慢地，他们的距离只有最后的一厘米。 黄溢能清晰地感受到叶子萱的呼吸，轻柔地吹拂在脸上，沿着脸颊，吹到耳后根，将他整个人包围，抚慰着他涣散的意识。 时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停在这一厘米的地方。 这短短的一厘米中，演绎着黄溢三年来的点点滴滴，课堂中无数次的开小差，琴房外无数次的偷听，路口无数次的遥望…… 所有的时光，全都汇聚在这一厘米的距离。 最终，黄溢没有再往下。 他收回了身子，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叶子萱。 看了许久，他艰难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旁边那栋文艺楼。 他的身后，金色的朝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洒落在叶子萱的身上，将她熟睡的面容映衬地格外安详。 叶子萱， 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你的生命里曾经有这样一个人， 他和你只待了五天， 他只做了一件事， 他只是带着你， 逃离了那座城市。 …… 黄溢抓着楼梯栏杆，费力地往上爬着，每一步踩下，他的意识就涣散一分，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段路程，随时都要死去，他的身体里，只剩下一个莫名的信念，指引着他往上爬，爬向那个熟悉的地方。 终于，他爬到了最后一层台阶，上去了就是二楼，但这最后一个步子，他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他倒了下去，趴在了二层的地面上。 他的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彻底失去了感知，他的脸贴着地面，但依旧还在坚持，他用手牵引着自己的身躯，往前挪去，一寸一寸地挪到了不远处的铁栏杆边上，艰难地将自己撑起来，靠着铁栏杆的柱子，透过缝隙看着下面。 叶子萱依旧在木椅上。 黄溢就那么看着她，远远地遥望，像是回到了十天前的那个位置，当时，他站在一个角落，远远地看着叶子萱离开琴房，现在，他依旧在看着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中间始终都有一段距离，始终都走不到一起。 黄溢回想着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在他生命消散之前重新播放了一遍，他忽然想起，今天是高考毕业的日子，如果没有这场传染病，他和叶子萱也将彻底分开。 慢慢地，黄溢感觉到眼皮越来越重，视觉越来越模糊，瞳孔开始涣散，那些光影全都糅杂在一起，再也看不清楚叶子萱，只剩下一团朦胧的影子。 就在这时，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几道朦胧的人影，他们正在朝叶子萱冲去，黄溢用生命中最后一丝力量，艰难地撑开了眼皮。 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影，为首的似乎是一个高大的男孩，他奔跑的身影停在了距离叶子萱十米之外的地方。 “你们过去看看她，看她有没有什么病症。”他的声音响起，钻入了黄溢的耳朵，带着一道道回声。 很快，另外几个人影走到叶子萱的身边，检查了一遍。 过了一会，其中一个人影朝远处那名高大的男孩点点头，道：“她没事，就是虚弱了一些，做一下简单的护理很快就能醒来。” “带她走！”那个男孩吩咐了一句，叶子萱身边立刻有一个人背起了她，几人快步离开了这里，最终消失在了黄溢的视线中。 黄溢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最后一道意识终于消散，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片树叶从黄溢眼前悠悠飘起，越飘越远，终于消失在了天边，成为他眼中最后一个画面。 我是你窗外的一片树叶， 如果你看不见它， 是因为它去了天涯…… （全书完） ———————————————— 后记： 这是初稿，除了前面1万字之外，后面的7万字都是在这最后的这4天里赶出来的，昨天更是连续写了16个小时，一天之内就写了2万3千字，时间太短，没有时间修改了，截稿时间还有最后的20分钟，初稿就初稿吧！这是一个遗憾，如果再多一天的时间，我能够把这本书彻底修改一遍，结果会好很多，只怪我写得太晚，没有早点来写，我刚刚看了看收藏，已经45个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投票，谢谢每一个人！ 黄华溢 2011.7.31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