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书院一日(上)
“姐,听说师傅前些日新收了个徒弟呢。”一个少年激动的告诉他的jiejie。少年头上随意的用金色丝带系了个发髻,看着有些瘦,却是俊朗的很,一双眸子里仿若有星辉在流动,脚下踏的是白玉飞龙靴,腰上挂了把两尺多长的秘银细剑,背上还背了把几乎和他自己等高的玄色重剑,这两把剑的剑身不知被什么材料打磨处理过,在白日里竟是也隐隐有光辉从其间流出。 少年的jiejie这会儿正在桃花林里练剑,女子大约二十六七,穿着一条粉色及地长裙,长裙在腰间收了收,显出美好的身段儿。女子头上配了些银色的首饰,白银首饰与勾勒周身的银线流苏相得益彰,和女子搭在一起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显得温暖好看。女子这会儿在舞剑,舞的是双剑,左剑叫“江凝光”,右剑唤“帝龙翔”。站在一旁一边看他舞剑一边和他低语交流的富家公子就是他弟弟了。女子舞的很认真,粉色长裙在桃林里上下翻飞,时而旋转,时而蹁跹,桃花瓣儿便随着他双剑的翻飞,在空中缓缓飘散开去。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这女子的剑舞,天地低昂,妙舞神扬,大抵是不会比公孙氏差了的吧。女子姓叶,叫叶芷清,是天下美人榜里排第六的美人。美人榜这东西听起来有些俗,不过的确已经存在好多年了。五州大陆上有个组织叫天机阁,据说炎帝国建国往上还要追溯一千年这组织便已经存在了。一到每年腊月初八,天机阁就会以白鹤为凭向天下发榜,评出今年五州大陆上多向之最。没人知道这组织的总部在那儿,不过大家都清楚这大陆上不少产业怕是都有这个组织的影子,它们的情报网更是遍布整个五州大陆,便是那些最神秘未可知之地怕是也有天机阁的痕迹。所以天机阁的情报向来是最准确的,它们的榜单往往也是天下最让人信服的。 天机阁的美人榜将叶芷清排到了第六,那叶芷清真的就是极美了,因为这榜单的美人可是将人族,妖族,甚至北地的蛮族,大东洲的羽族都算了进来的。叶芷清从十六岁开始就被天机阁放进了美人榜里。一呆就是十年,却从未跌出过前十。若是说精致的五官,叶芷清大抵是比不过榜单上一些人的。不过天机阁排榜的时候从来不会只是单纯的去评判美貌,因为他们评的是美人榜,美人榜除了个美字,当然还有个人字,天机阁在评榜的时候往往会把这个人字背后的很多东西也考虑进去。 普通民众大抵是不会关心这个人字背后深意的,他们关心的只是每年腊月初八发榜时的那股热闹劲儿,大家喝着腊八粥,听着说书人评着王城将相哪家公主小姐在榜单上名次的起起伏伏,便是最大的谈姿了。这些王公小姐虽然金贵,不过好歹还是偶尔有人能远远一睹芳容的,所以哪怕排名始终不如叶芷清小姐,普通人还是更愿意谈谈她们。都是美人仙子,这意味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个叶芷清太神秘了,大家大概只知道是某个世家的大小姐,今年年岁应该不小了,因为大家真的已经在这个榜单上听到过她的名字好多年了。关于她的容颜,从来没人见过,大抵是美的天妒人怨,名动四方的那种吧。否则为什么那么多家世显赫的名家小姐,郡主公主都排在她后面呢,这叶小姐一定是举世红颜,是不是祸水就不知道了。 几乎没人见过叶芷清,因为她四岁就被夫子带回了书院,她是美人,更是一等一的剑道强者。她手里的那两把剑“江凝光”和“帝龙翔”,也都是天机阁神兵谱上年年都挂上的名剑,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主人便是叶小姐了吧。 叶小姐的师傅叫夫子,她是夫子第三个徒弟,所以真正懂行的一般叫她三先生。刚才和她说话那个富家公子是他弟弟,亲弟弟,叫叶英,他是夫子第七个徒弟,他是七先生。 “姐,我跟你说话呢,师傅收了个新徒弟。” “嗯?” “我说师傅收了个新徒弟。” “哦。” 叶英今天很兴奋,他觉得自己终于不是书院里辈分最小的那个了,他也是当师兄的人了。他想找人诉说内心的喜悦,这个消息是今早大师兄养的黄狗告诉他的,听说二师兄已经去西北接小师弟了。叶英觉得自己应该是书院里其他几个人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他不知花了多大带价才从师兄那条黄狗那套到这个消息。可惜今天四师兄一定又在睡觉,最能闹腾的五师姐去花谷摘药了,六师兄就更别说了,六个月前就出去修炼,至今还没回书院来。想去想来还是只有把这个消息说给他的三师姐也是亲jiejie说来听听。 他jiejie确实很美,对于点叶英一直是很骄傲的,每年天机阁发榜,叶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看看,jiejie今年在美人榜里排名如何,要是升了些,自然是满心欢喜。可要是降了,自然是少不得对排在前面的几个美人一通口诛笔伐的。jiejie很美,也很好,可惜性子太冷,平日里说起话来其实是有些无趣的。 “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小师弟准备份厚礼。”小师弟三个字被叶英咬的极重。 “可以。”女子没看弟弟,缓缓收起了剑势力。 “姐,你不帮小师弟准备一份?” “我有安排。”叶芷晴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把双剑收回了背上两个呈十字交叉的剑鞘里,桃林里的花雨顿时便停了下来。叶芷清收好双剑也不顾弟弟还在后面絮絮叨叨的提起这个新来的小师弟,便自顾自的往桃林里的一座青石小屋走去了。从叶英这个角度看去,jiejie一身粉衣几乎和漫山桃树融为了一体,那些天上的仙子,怕也不过如此吧。 可惜了,叶英边想边摇了摇头,这么美一个jiejie,性子太高冷了,不食人间烟火一般,难怪都二十六七了还找不到姐夫呢。叶英想学学家里每年回去过节母亲哀怨女儿的语气。叶英今年才十六岁,他母亲这副怨恨女儿不懂事的模样放在他身上却是有些滑稽了。 叶芷清向桃林深处走了一刻多钟,大抵确认和那个话痨弟弟拉开了距离。美人又偷偷往四周瞅了瞅,确定没人后这才轻轻把食指放进嘴里撕了下指甲。“是啊,送小师弟什么好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桃林深处的青石小屋里。关上门,仿佛终于进入了自己的空间般,随意把脚下的白色小鞋踢开了去,任由两只晶莹的脚丫踩在地上,脚丫和冰凉的地板一接触,叶芷清顿时发出一阵猫咪撒娇般的轻哼。左手一挥便去掉了满头银饰,任由青丝散乱的披在肩上。她一伸手把后背的双剑也扔在了堆满杂物的床头梳妆台上,接着便深深倒进了天鹅绒的床被里,“好舒服”,随着一声清脆的叹息,两条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是啊,送小师弟什么好呢。”世间人眼里的叶仙子又把食指放进了嘴里,轻轻咬了起来。 距离叶芷清小屋旁十几里地外有座数百丈高的瀑布,这会儿流水从上游的山间倾斜而下,像是一道天河般倒挂空中,水花翻腾间,无数流水朝着落差百丈下的寒谭奔流而来。谁把银屏挂九汉,任凭水画满天升。 流水经过百丈落差的奔流到达寒潭底部时,振起一片雷鸣,水流恐怖的力量下,却有一人坐在寒潭正中的一块黑石上,百丈水流凌空砸在他身上,这人竟是一动不动。半裸着上身盘腿在那里打坐。 “四师兄。” “四师兄。”喊这话的是正从山上陡峭的小路往下爬的叶英,黑石头正中央坐的那个人是他师兄,叫长孙忘情。他师兄有一个最大的爱好便是坐在那黑色石块小憩,这会儿看风和日丽,应该是睡着了。离得很近甚至可以听到他呼出的轻轻鼾声。叶英刚刚来书院时见师兄在这百丈瀑布冲刷之下,每日依然能怡然自得的小憩,以为这是什么修炼的无上法门,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也偷偷跑来试了试。 结果他还没爬到那黑石上,便直接被飞流而下的瀑流砸的七窍流血,晕了过去。幸好五师姐路过将他救了回去。叶英回去后更是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夜才醒了过来。 看着此刻在瀑流下舒服小憩的四师兄,叶英很无语,哪怕经常见到,也还是心惊和无语。“书院里的人个个都是怪物啊。” 见四师兄睡的香甜,他也不好打扰,抽出随身的华贵轻剑在水潭边的石头上刻了一行小字便离去了。“师傅收新徒弟啦。” 极北草原,这里本来应该是蛮族的地盘,此刻却能隐隐绰绰的在广袤的荒原间看见一个人影。蛮族其实是一个有些宽泛的概念,因为蛮族其实也是由很多种族组成的,有人族,妖族,羽人,甚至那种蛇头人身的怪物,这里也是有的。有人猜测蛮族祖先其实本就是万年前被各种族流放至此的一批罪人。由于极北之地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匮乏的资源,这里的种族仍然过着相当原始的部落式生活,什么都有可能成为它们的猎物。文明世界来的人类,当然也不例外。 荒原里,这居然是一个落单的人族骑士。要知道这里离最近的人类边塞怕是也有上千百里的距离。 这骑士套着一身亮银色的全身重甲,各个部件的锁扣上和臂弯处的袖袍则镶上了清一色的大红袍段。骑士还背着一顶如火焰般闪耀的血色披风,披风后面扬起的羽毛样式的流苏在荒原的冷风中瑟瑟作响。他很随意的斜靠在自己的坐骑上,右手提着柄一人多长的银色长枪,这长枪通体都是秘银和玄铁共同打造,没有一二百斤怕是打不住的,可这骑士拿在手里偏偏却很是轻松随意,偶尔还单手提着舞个枪花,震得周身的空气也呼呼作响。 骑士上方的云层中有只偃甲鸟穿梭了出来。那骑士抬头望了望,它脚下的坐骑心意相通般也就停了下来。他往天空中呼了一声,偃甲鸟顿时在空中使劲扑了扑翅膀,一头飞下来落在了他的肩上。甲鸟身体里即刻响起一阵机括之声,从嘴里吐出了一张纸条落在了骑士的手里。骑士没带面甲,不过头上顶了个头饰,这头饰最奇特的地方便是顶上两根三尺多长的血红色羽毛长须,长须向后弯曲着几乎拖到了骑士的腰上,这会儿随着骑士在那读信,两根火红的长须也跟着一起摇摆了起来。 “嘿,你知道不,我又有个师弟了。”这话骑士是向着身下的坐骑说的。那坐骑似乎听懂般的点了点脑袋。 骑士轻轻拍了拍它火红色的鬃毛。“想去看看不?” 那如同小山一般,比平常军马高了一倍有余的巨马一声兴奋的嘶鸣仿佛显出了他的态度。这倒不像是马鸣,更像是某种猛兽在呼啸,周遭山林间那些望着这边的荒原野狼听到这叫声顿时便散的无隐无踪了。 这马浑身通黑,只有眼睛,鬃毛和马蹄是血红色的,沉重的呼吸间甚至隐隐可以看到火星子在其中闪烁。骑士轻轻晃了晃缰绳,它顿时扬开四踢朝南面奔了过去。 一人一马在荒原中荡起一阵烟尘,马蹄身后所经过的草原上留下一地烧黑的蹄印。这马奔驰起来竟是四蹄生火。远远看去,骑士的血色披风翻滚荡漾,如同一团火焰般在大地上飞扬。 这马叫踏炎,是天下一等一的绝世名驹。 这人叫炎承恩,是当朝八皇子,他还有个身份是书院六先生。六先生刚刚接到一个消息,说他有了个新的小师弟,他很兴奋,踏炎也很兴奋,他们想去看看。 于是一人一马化作一团奔腾的火焰从极北的荒原朝数千里之外的书院奔驰而去。血红色的披风在荒原间化作一条流动的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