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最后的手段

    狂涛巨澜般的战栗席卷埃布尔久经风霜雪雨的世界观。他的嘴情不自禁张得比河马还嚣张，混沌不清期期艾艾的呐喊从细细的喉咙里挤了出来，随即被风雨吹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玩意，这个尼采究竟是个什么精怪。这个世界上，不可思议的蹊跷存在层出不穷，有元素兽，有元素植物，有山水蜕变的生物，有元素灵，有环境演变的生灵，有元素奥义衍生的精怪……不一而足。但这个尼采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如假包换的人类。但他的躯体之中无处不在地盈溢着充沛的精神力。仿佛他的本体就是精神力，那些赤胆忠心绿肠青肺白骨黑发只是零零碎碎的挂件而已。

    虽然有些绝世大能死后精神力凝聚不散可以夺舍，可以从新凝聚身体，但在再次成形之前，也是一缕孤魂野鬼般飘荡在天地的精神团。躲躲闪闪鬼鬼祟祟。这个尼采显然不是哪种死后余生寻求重生的精神团。他整个人仿佛就是精神力的纠合体。一个纯粹的精神力人。

    正在被颠覆元素人生观的埃布尔如同发现新位面一样，不知所措地伫立在自己苦心孤诣营造的风雨中。连那件水火不侵的术士斗篷被蚀雨腐蚀得满天星一样还浑然不觉。不知是惊呆了还是吓傻了。

    其实他不是呆了也不是傻了，元素术士没那么娇脆如花骨朵。他是疼僵了。

    就在他被尼采那浩瀚诡谲无与伦比的精神海震撼得无以复加时。尼采那遍布全身的精神海中央，一个说存在又似乎不存在，说不存在但的确又存在的虚渺立方体浮现。冥冥中，埃布尔生出那个立方体就是尼采的感觉，但又不是尼采的全部。

    那个立方体似乎是冷冷地瞧了他那股精神力一眼，一股水漪一般的波动划过，埃布尔顿生一种被看透的感觉。仿佛自己的灵魂被剥去了牢不可破的外衣，一切荣耀美好舒悦，一切欲望贪婪狡诈，都无所遁形一览无余。

    精神力是每个人思想智慧的浓缩，是意志念力的精华。每份精神力都能衍射出一个人的一切，他的爱恨情仇，他的生老病死，他的生命轨迹。埃布尔的华丽外衣被剥脱殆尽。埃布尔的那股精神力无能为力，埃布尔的本体冷汗涔涔，手脚抖索得如同败狗的尾巴。

    就在他为自己被看穿一切恓惶不安，甚至要燃起滔天怒火烧向尼采时。悠悠然间立方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黑白圆球。无光无华，无时间无空间，无过去无未来，就那么无声无息。又是冥冥中，埃布尔心中在狂嚎：这就是尼采，比那个狗杂碎的尼采还尼采的尼采。

    他的心在呼唤，他的精神力却在奉献。那个似乎无知无觉的黑白球一个转身。埃布尔只觉得眼前一个巨口，一个黑洞般的巨口倏然出现，轻轻一吸，他那股精神力便随着无数闪耀的天地，无数叠湮的时空卷入黑白球形成的巨口。他觉得一阵轻松，轻松过后却是剧痛。

    顿时，剧痛，无与伦比的剧痛在埃布尔脑海中震荡。脑浆似乎变成一锅沸油麻辣烫，无数双贪婪的筷子在里面缠缠绵绵搅搅挑挑。魂海宛如遽然喷发火山的湖面，数不清的水生生物在作最后的疯狂。疼痛如浪潮翻卷，一波叠一波，一浪打一浪，汹涌不休。这种疼痛还如同闪发灼热的电流蔓延向全身。埃布尔浑身痉挛抽搐，猩红的眼睛喷出岩浆般的浊水。

    这就是灵魂之殇，精神力损伤的后遗症。精神力不像元力，元力如水池里的水，可随意放水，施放元素术或元素诀，也可任意注水，吸收天地游离的元素或富含元素的天材地宝转化成元力。而灵魂是一个人的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如同手脚，可施放伤人，但得一张一弛，收回来。手脚被斩，当然疼痛交加。并且跟手脚一样，除非非常手段或天才地宝，复原很难。

    精神力凭空少了一股的埃布尔被疼痛缠绕，被懊恼抽打，但毕竟是老牌术士了，各种预案早在脑海中闪烁，如真理散发睿智的光芒。冷静心神，屏气敛息，眸光飞舞冷寂的雪花。缓缓旋转魂海，剩下的精神力稀释填补了魂海中的空缺。虽然灵魂受伤，但也只是失去一股精神力，还有两股精神力足以支撑魂海了。辛亏是三股精神力，倘若只有一股，自己直接嗝屁蒙光辉之主召见去了。如是两股，也到了精神力的二分之一的昏厥警戒线了。自己可能直接昏厥过去。幸好是三股，光辉之主保佑。埃布尔心中哀叹中夹杂着庆幸。

    他在庆幸，但饱受蚀雨淋漓之苦的尼采不会让他一直庆幸下去，他要趁热打铁火上浇油，他要痛打落水狗。尽管尼采自己更像是落水狗。

    随着响遏行云的一道锐鸣在林间上空激荡。整个这片克拉藤林仿佛都燥热起来，一波波炙热无比的气浪比以前更猛烈更密集地辐射向四周，铺天盖地的潇潇蚀雨依然哗哗不绝，但水汽更加浓如牛奶。

    轰，轰，连绵不绝的空气爆破声此起彼伏，那些术符正式爆发，数千条火浪从各个克拉藤上激射而出。旋即膨胀为千条水桶粗的火蛇飞跃林间。飞速盘旋，宛若遮天蔽月的火影穿梭不定。条条火蛇炸开的猩红鳞片竖立如刃，炽热的刃尖划得气流噼啪噼啪震天响。千条火蛇交织穿梭，又互相缠绕，喷发出更加熊熊的火浪。火蛇蜿蜒中，巨口中无数火镰划出，所到之处火光冲天。热浪滚滚。

    虽然这片老林浸在雨中，但空气干燥无比。明媚的蚀雨不再明媚，似乎暗含忧伤，变得滴滴答答，如同肾动力不足的大叔在意犹未尽地淋漓不尽。

    虽然《明媚的蚀水》是四级上品，虽然《火蛇之舞》只是一个区区二级中品元素术演变过来的术符。但经过尼采的妙手生花，化腐朽为神奇，化平庸为奇葩，一个顶几十个。近千个术符造成了几万个《火蛇之舞》统御的火场。火元力喷涌鼓荡。这片天地火元素变得丰沛异常，水元素被排斥得寥落无几。《明媚的蚀水》的效果不断被损耗，伤害被抵消。而如一缕缕黑风倏忽而来倏忽而去的尼采，对《明媚的蚀水》也渐渐完成了分析。战况的天平在倾斜，埃布尔的天空也在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