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半位面（二）
这是个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土壤是肥沃而松软的。 她这一路走过来，并没有看到过半点类似小石块一样的存在，更别提这样别致的偌大一块了。 难道是天山的石头，跟他们一起传送过来的？ “是龙蛋。”花绝淡淡的道。 “龙蛋？巨龙的蛋？” 梅兰妮挑了挑眉，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巨龙人口稀少，每一枚龙蛋可都是族中的宝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冰龙美嘉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更优秀，才特别将这枚龙蛋封在冰寒之极的天山山洞中孕育的。最开始，她看的很紧，是寸步不离天山的。后来，见一两百年中，天山附近都没有半个人影出现，又加上族中有要事，给山洞坐了禁锢伪装之后，这才心存侥幸离开了。哪知，她前面才一离开，后面就出了意外。 花绝自然不知道美嘉，他淡淡地道：“当时在那平台之上，因为青鸾的表现，让我们误以为有巨龙在附近……而后来，魔法的动静那么大，都没有巨龙出现，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后面的山体中，并不是一个成年有行动力的巨龙，而是现在这样一颗龙蛋。” 梅兰妮闻言神色一动，将青鸾招了出来。 可怜的小青鸾，才一出现在空中，下意识地想要拍打翅膀飞去，却突然惶恐委顿下来，整个身体直愣愣的就掉在了地上不算，还匍匐蜷缩着，簌簌发抖。 如此看来，这块“巨石”的身份，差不多定下了…… 连着马修也是无语，慌忙从上面跳了下来。 梅兰妮蹲下来，一边安抚着她的青鸾，一边抬眼瞄着龙蛋，问马修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带着它，然后送回去？” 只有无知者贪婪者才会想着去占有它——据说万年前还有人类得到了巨龙的承认成为“龙骑士”“龙魔法师”这样的存在，但现在的巨龙们可没有那么好说话的。 契约会失败反噬不说，就算成功了，就算龙族也不来找你的麻烦……巨龙的成长都是几百年为单位的，你确定你能够有时间有财力将一头幼龙养成为厉害的巨龙？ 反正，得知这是一个龙蛋之后，梅兰妮心中就没有想过去占有它。看马修的样子，他显然也很自持，看龙蛋的目光只有赞叹，很是清澈的。 两个人围着龙蛋参观了好一会儿，还是马修说道：“冰城传言，天山上有龙……估计就是它的家长吧？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将它送回去……不然，以巨龙的脾气，丢了一个龙蛋，估计还狠狠地报复发泄的……” “恩恩，你试试看，能不能收到空间戒指中去……它还是一枚蛋，短时间放在戒指中应该无碍吧？”梅兰妮道。 “应该吧……” 马修回答的有些迟疑，将手轻轻地放在蛋壳上面感受了一下，收它进空间戒指中后，又很快放了出来，道：“走的时候，再收进去吧。” 梅兰妮点了点头。 龙蛋虽然稀奇，但看了一会儿后，也就没有了看头。马修随后开始了冥想，凯瑟琳依旧在调息，花绝慵懒地靠在龙蛋上，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梅兰妮挨着龙蛋坐了下来，目光不免又定在了昏迷不醒的肖恩身上。 他银白色的头发此时少了些许颓败的灰色，生出了些光泽，一下子就好看了起来。 梅兰妮恍惚记得二年前她隐约中看到肖恩的精灵模样时，他面上多的是青春年少，就像马修，虽然各方面都不错，但毕竟是年龄不到；而现在的他，气质中却多了几分欧德院长的意味，成熟而富有魅力…… 肖恩…… 她希望肖恩快快醒来说自己“没事”，又不愿意他在她面前醒过来。 ——从魔鬼的怪圈出来后，她从不曾期望过会再次遇见他。他的突然出现，让她措手不及。 时间点点滴滴的流逝，大草原上的夜色似乎又暗了一些。 梅兰妮也缓缓地闭上了眼，靠着龙蛋开始懒懒地躺着冥想。突然，她的睫毛跳动一下，又平静了下来。 是肖恩，他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就那么投向灰暗的夜空，仿佛是意识有些停顿，需要思索一下之前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又可能在哪儿……很久，仿佛是回忆起了这些，他嘴角泛出一些细细的苦涩笑容，轻轻抬起了右手。 五指修长，有年轻的光泽。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似乎不肯相信这是他自己的，眨眼愣了一下后，又飞快地将左手也举至面前——左手同样也是年轻的。然后，他将两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下，缓缓摩挲了好几下。 “肖恩，你醒了？怎么如何？”梅兰妮从冥想中退了出来，轻声问道。 “我……我似乎很好……”肖恩迟疑地答了这一句之后，似乎意识到了是谁再问，飞快地看了一眼梅兰妮，肯定地微笑点头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我就安心多了。” 梅兰妮心中突然安了下来，取了一点儿清水递给肖恩后，又轻声地将他们现在的所在介绍了一下，微笑道：“我们差不多应该是在某个半位面……肖恩，你有什么看法？” 肖恩从开始的怔愣中回神，微微一笑后，开口道：“这里不是我们精灵的家乡……” 玩笑了这一句后，他闭上眼抬起头，感受了一会儿，道：“若是仅仅是普通传送卷轴的意外……正像你们猜的，我们如今不可能在另外一个类似大陆一样的平行位面，而是在一个与大陆相连的半位面。” “在精灵的典籍记载中，已知有明确存在的大型半位面，如万年前精灵开辟的那种位面，一共有十二个，未知的肯定也有……所以，具体是哪里，我也无法断定，只能去寻找这个位面上生活的智慧生物或者探索位面壁垒了。” 梅兰妮点了点头。 肖恩又道：“这里的风系元素如此浓郁……或许……”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顾忌着猜测错误，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梅兰妮也没有问。她在想，一个半位面，总是能够出去的，只不过会花费些时间罢了……那两个剑圣是直扑天山点着她的名字来的……那么，她行踪的泄露，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的？ 若是有人故意的……呃…… 梅兰妮还不知道她现在的意外已经让她的家人和朋友们闹开了，也自然不知道她jiejie梅琳达的所作所为……只是，下意识的，她就将其当成了意外——她不想胡乱猜疑身边的人。 “百丽儿，我……”肖恩张了一下口，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啊，问什么？”梅兰妮茫然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微笑道：“问我怎么认出你的么？很简单啊，我就认识你一个精灵啊。哦，忘了说一下，我其实真正的名字叫梅兰妮。” 至于为什么当时要告诉他叫百丽儿，那又是一个好长好长的解释了。她也知道，肖恩很可能是想让她问：当初他为何没有再到大嘴花山谷中找她？现在又为何突然及时地出现在她面前？ 只是，她自己都对他有诸多隐瞒，又何必去追问他？ 想到这一点，梅兰妮心中又不免有些黯淡——她一直以为她对肖恩是不同的，至少曾经有一些懵懂的感情……也天真地以为过肖恩对她也有那么一丝不同……但现在看来，他们两个，彼此其实真的更像陌生人一样啊…… 肖恩看着夜色下梅兰妮的淡淡的笑脸，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地疼痛了一下。似乎才过了两年的短短岁月，很多东西都变得不同了？ 他缓了一缓，才解释道：“梅兰妮，你还记得我留给你的种子么？” “你是说，苗苗？”梅兰妮笑了一下，道：“苗苗是我给她取的名字……谢谢你将她送给我，我很喜欢她的。” “……” 肖恩突然觉得自己后面的话再难说出口。 他原本打算至少开口说看一眼那株发了芽长大了些的神树种子，甚至恳求这个小姑娘将神树就此还给精灵族，完成族中的托付让精灵族半位面依旧存在下去，他的族人不再同人类有血腥争端…… 但此时，他面对着她的微笑，听她说“很喜欢”，还给其起了个名字……他发觉自己的两片嘴唇像是突然粘在了一起一般，难以开口。说是“送”了她的一粒他们自己种不活的种子，待她辛苦种出来培养长大后，再开口要回去？ 如此难堪。 “我曾经告诉你说，那是自然女神留下的礼物，只有女神的眷顾者才能种活它……”肖恩微微垂下眼睑，没有看梅兰妮的视线，轻声道：“我们精灵，是隐隐与所有女神的所有物有联系的，能够分辨出来它所在的大致方位……” “哦。” 梅兰妮点头，道：“雪原上没有别人，我们当时的动静又不小，所以你一下子就找到了……”说着，她认真地看着肖恩，感激地道：“肖恩，谢谢你及时到来。不然，我或许已经死了呢。” “胡说，你可是女神的神眷者，有女神庇护呢。” 肖恩连忙说了一句，心中又想，若是梅兰妮借口说起女神或者问起那种子具体是何，他一定顺着这个话题详细的将一起解释一遍……但可惜的是，梅兰妮只是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问。 清晨。 厚重的露珠打湿了静谧的大草原。上空那个气团也开始发出暖暖的白色光芒。 众人都在晨光中醒了过来，开始各自在小范围地活动了一下，而后才有聚到了一起。 梅兰妮向马修和凯瑟琳相互介绍了肖恩。 几人再次合计了一下眼下的状况，决定一直往东方走。 肖恩醒了。他好像也对自己眼下的身体状态有所怀疑，但他并没有开口问，梅兰妮也就没有特意地去说是自己的功劳。只是落在后面，依旧隔一段距离收集一下绿草的生机。 ——这些对肖恩有用。这草原广袤无边，她一定能够收集到足够多的生机珠，弥补起肖恩失去的大部分。 “百丽儿，呀，你好像叫梅兰妮是吧……”凯瑟琳落后一步，低声道：“谢谢你的药呢。不然，我估计得虚弱好一阵子呢。” “谢什么，你也是因为我连累才受伤的。”梅兰妮摇头道：“还好你没有大碍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两个剑圣追来……而且，我也不该逞强，在那几个魔法之后，就该早早传送走的。” “我们是队友，哪有连累之说？”凯瑟琳手中大剑一挥，削落她面前一大片的草叶，道：“再说，你这观点也不对……别的不说，只说那几个魔法并不能压制那两个剑圣多少，而一旦使用随机传送卷轴，就意味着我们七人一定会被分开。你以为，在剑圣眼中，千里范围很难搜寻么？那里又是雪原，躲没处躲，藏没处藏的……我们若是单个遇上他们中的任意一个，那真要任人宰割了。” “更何况，作为一个战士，不战而走，可是抹不去的耻辱。”凯瑟琳说罢，嘻嘻一笑，靠近梅兰妮身边，悄悄道：“我告诉你哦，之前那一战，我可是又小小的进步了一些……而且呀，隐隐地有摸到圣者的门槛了呢。” “真的？”梅兰妮眼睛一亮，欣喜地道：“那我先恭喜你了！” 天才果然就是天才……瞧这天赋，啧啧，同高手过个招，就能进步…… 凯瑟琳也微微有些自得，撇了走在前面的马修的背影，小声同梅兰妮嘀咕道：“明明我的实力一直都比他高上一点点，但比赛中就是打不过他……若是我先一步成为圣者，哼。” 梅兰妮闻言莞尔，玩笑道：“到那时候，马修学长肯定要灰头土脸地求你原谅了……真想要看他那时候的样子啊……恩，你们感情真好……” 凯瑟琳脸色倒是微微红了脸，含糊地应了一句后，又嬉笑挥舞着大剑说道：“我说，梅兰妮，我虽然没有完成任务，那不也是不得已的么？我们从这里出去以后，你许的报酬可不能不算，我可是受了重伤的。大不了，我们再去一趟天山就是了……” 梅兰妮怔了一下。 契约了苗苗，她也不需要去恳求天山上的那个陌生的雪竹妖精了……或许，她送龙蛋回去的同时，依旧会选择上去看看它，替梦露女士带去问候……而凯瑟琳口中说的圣者……她还有晋级圣者的可能么？ 想也无益。 梅兰妮手中木杖往回一挥，一边施展了一个“生机剥夺”，一边微笑对凯瑟琳道：“放心，我给你报酬加倍，两枚小圣果。” “哇，梅兰妮，我发誓我爱你！”凯瑟琳一听，眉开眼笑地扑向梅兰妮，给了她一个夸张的拥抱。而这一拥抱，她那让女人都羡慕的身材此时不免让梅兰妮有些窒息，也不出意外地打断了梅兰妮的施法。 “你这样说，马修学长会难过的……”梅兰妮推开她解救了自己，翻着白眼调侃，停下脚步，再次准备施放魔法。 凯瑟琳有些尴尬，消停了一下，看着梅兰妮魔法覆盖之处，草地迅速地枯萎了一个圈，不由想起之前其对付那灰衣剑圣的时候。她目光闪动，待梅兰妮一个魔法完成，忍不住问道：“梅兰妮，能说一下，你这是什么魔法么？” “自然系的，我偶尔想到的……”梅兰妮抿了一下嘴，微笑道：“咱们不是要往东走么，这草原一望无际的，我正好做个记号。” 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魔法，只好含糊其词，心中也同时决定：出去以后，不到危急情况，绝对不再使用这个魔法了……剥夺生机，让一个人瞬间老去，连防御也不知如何防御……这种魔法，听起来就让人心生恐慌。 凯瑟琳神色闪动几下，点点头，拍了一下梅兰妮的肩膀，轻声道：“同样是暗系魔法，为何会有暗魔法师和死灵法师之分呢？无论什么魔法武技都是没有错误的，关键还是在人……不过，你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我知道。”听见凯瑟琳如此说，梅兰妮心中不由生出些温暖。 “其实吧……”凯瑟琳又感慨道：“弱rou强食……你也不必心理有障碍……就像之前，落在那两个剑圣手中，我们绝对没有个好……外面的世界，可比学院里残酷的多的多……” 她们两位女生在后面小声交流着，在她们面前不远，肖恩同马修走在一起，也在说着话——关于那两个剑圣的来历，以及梅兰妮相关的大致经历。 原来，因为如此，她一个小女孩才会孤单地出现在魔鬼的怪圈中……肖恩心中，各种各样的心思不住地翻滚着，听肖恩又隐晦问起魔鬼的怪圈中，与布莱恩家族争斗的是否是精灵族人时，他只能含糊应答的同时，也再次坚定了心意—— 从这里出去后，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带她去精灵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