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绛唇珠袖两寂寞
青鸾的声音响起,清脆而魅惑,“一不做,二不休,连这个人也一起杀了吧——是他把金环铐在你手上,害你受制于人。” 杀了他……束缚自己的人! 凛然杀意弥漫在丹离心中,她缓缓举起剑,已是杀红了眼,疯魔了心。 “住手,你忘记我是谁是吗?!” 他不管不顾,完全无视她手里的重剑,径直走到她跟前,紧紧地盯着她的眼。 “你忘记莫愁湖边,替你疗伤,请你吃粉圆的那个通缉犯了吗?” 丹离的眼仍是直勾勾地,带着迷茫的杀气。 昭元帝一咬牙,下了重药,“你还叫过我大叔来着,我有那么老吗?” 大叔…… 浑浑噩噩的记忆中,好似有这么一个人,在越隔越远的空中大声疾呼——我才二十七岁,下次不许再叫我大叔! 我的名字,叫作秦聿。 女孩子家,少去跟人打打杀杀! …… 丹离呻吟一声,只感觉头疼欲裂,眼前这一双清澈沉稳的眼,让她再也无法挥剑。 下一瞬,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剑,一头栽倒,昏厥过去。 昭元帝伸手一接,抱了个满怀,肩上的麻将喵喵叫着,干脆跳到主人的身上。 “怎么会——” 青鸾惊得几乎要从叶扇上掉下来,紧紧地握住掌心的瓶子,几乎要掐入rou中,“这怎么可能,我天枢宗的最高秘药,根本没有破除的可能,她怎么会忍下心头的嗜杀冲动?” 她正要再行施法,却听有人道:“有法就有破,人为万物之灵,情之一字便能创造万千。” 温雅而略带轻佻的笑言,让她愕然回身。 只见无尽迷雾都自动开出一条道来,一人身着银纱官服,眉眼俊秀。 “你是谁?” “在下薛汶,一介散修而已。” “原来是个御用算卦的。” 青鸾唇角的笑意带上了几分不屑,“听说你十算九不准,这种水平也敢来掺和我天门的事?” “此言差矣。不知他人之命,便知天地至理。十算九不准,那准确的一次,便是金玉之言。” “哦,那你今天来,有什么金玉之言要教给我?” “不敢不敢,只是想说……宗主已是脱胎换骨,又何必强自替人抉择呢?你虽一片苦心,却未免越俎代庖了。” 青鸾目光一凛,唇角的笑容,在这一刻终于收起。 “你居然知道我的事?” “天下人知天下事,算命的虽然十算九不准,但这一卦却是精准万分。” 薛汶笑得自负而倜傥,微微一躬,就不再理会青鸾,跟在主君身后,施施然离去了。 迷雾尽散,夕阳下,昭元帝抱着昏迷的丹离,两人一猫的身影,被拖得很长,很长。 丹离醒来时,完全没有想象中抱头痛哭的相认场面。 她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随便瞥了一眼昭元帝,便干脆地卷上被子睡觉,不再理人。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冷若冰霜,别说甜甜地喊一声“大叔”了,就连原有的春宵待遇也取消了。 不仅冷若冰霜,她还把自己在府邸穷奢极欲的那一套都搬来了。 泉水要地下九曲之深、未经人手玷污的;发簪非得昆仑之巅所产,毫无瑕疵的白玉;银炭也要九重精炼的,不能有丝毫烟火气;就连她赏玩的梅树,都该是东瀛异种,珍贵非常。 于是宫女们被她支使得团团转,更气人的是甄儿和安默对她的要求必应必答,随即就向昭元帝请款请物。连麻将也来凑热闹,它的猫粮必须是东海鱿鱼口味的,还稍带上女朋友墨玉的一份。 “陛下,这哪是囚犯待遇啊,你简直是请了位神仙在家里供着。”薛汶很不厚道地笑出声。 左相面容冷肃,正当昭元帝以为他又要痛斥丹离的行为时。他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师门不幸,出了这种……” 后面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他的心情也很复杂,骂也不是,打更不是,若说要抱头痛哭相认,那更是离谱。 于是三人对坐,默然无言。议完正事,昭元帝感觉夏日之暑热,决定喝两杯小酒。 于是干脆安排下小型宫宴,几位重臣聚在一起,以酒精来告慰自己艰苦而麻木的身心。 这一阵闹的事情一出接一出,大家都很不容易。 宴时,有丝竹轻靡,珠帘半卷,又新酿了冰梅子酒,倒是解暑不少。 昭元帝派人去请丹离,果不其然,她干脆地说:“没空。” 酒到酣时,昭元帝睁着半醉的黑眸,诉苦道:“你们说,她这一阵又是在闹哪样!朕对她还不算宽容吗?” 就因为你太宽容,她才这么闹腾啊! 这是其余两人共同的心声。 夜色低暝,殿中却是宝烛华蕤,一位舞姬正在盈盈挥袖,突然一阵冷风吹入。 高殿中央,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紫衣身影。 “羽织!”昭元帝轻喊出声。 “阿聿!” 羽织盈盈大眼闪着泪光,就这么凝视着他,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薛汶咳嗽一声,正要退席避开,却听羽织轻声哽咽道:“阿聿,你心里还有我吗?” 这次连左相都感到尴尬了。 昭元帝皱起眉头,不由得握紧了手中之杯,“羽织……我们之间是你先撒手离去的。” “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沉溺于战争与杀戮,万千黎民,都希望过上平凡而安乐的好日子。” “于是你们清韵斋就替天下人着想,选择了那位恒公子?!” 说起这个话题,昭元帝又是不耐,眼中闪过一道波光,看着羽织道:“我还听说,你要嫁给他,缔结两家联姻之好。” “我不愿意嫁给他!”羽织哽咽着低喊出声。 恒公子此行处处碰壁,天都城现在又是危险万分,于是他整理行装准备回国。在回国前,明瑶华想干脆把婚事敲定,于是向两人都正式提了。 她望着昭元帝,盈盈美目中满是痛苦与坚持,“你应该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面对昔日爱人最后关头的表白,昭元帝静默了:他并非是圣人,可以如此迅速地忘却旧情,冷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那终究是过去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