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苍鹭和苍海
苍纯这边兀自不解，却听苍悦弥一脸理所当然地继续道：“你可是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懦弱？苍家嫡系一脉自古便只出良材美玉。” 原以为会听到一段高深的揭秘之语的苍纯顿时囧了，这种没来由的自信感…… 这是歪打正着还是误打误撞？ “相比其他爱玩爱闹只会耍性子的黄毛丫头，我却不止一次看到你眼中的沉思。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是早熟聪慧的标志。”苍悦弥又补充道。 苍纯一愣，旋即莞尔，原来如此，自己这位姆妈果然是粗中有细。 虽说多少有些歪打正着的意思，毕竟作为一个成年人，只要不是智障，来到一个新环境都免不了观察思考。 既然姆妈都知道了，那比姆妈更心细如发的阿娘就没理由不知道。 难怪长这么大，两位母亲从来没有对她的性格表现出不满。便是在前世，那位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祖父都好几次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训斥她的性子上不了台面。 却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两位平日相处不多的母亲已经对她有了这样的认知。 “具体该怎么做，相信你自己会有定夺。”苍悦弥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想了想吩咐道：“不过，今天我和你说的事情对别人一句都不能透露，要不然你姆妈我就要被朝廷罚俸了。” 苍纯闻言不解。 苍悦弥微微眯起眼睛，“西苍有明文规定，不能对未参与择才期的孩童透露术能师的具体信息。” 苍纯呆了下，随即有些不解，“为什么？” “类似于制约吧。”苍悦弥想了想道：“你应该有所察觉，苍晏大陆平静下的暗涌，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不适宜让民众知晓。” “为此，术能师在民众面前一定要保持神秘，未参与择才期的术能天赋者言行不受掌控，很可能会将信息透露给普通人。” 苍纯听得云里雾里，但看苍悦弥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愿，便也将到嘴的疑问吞了回去。 自己早晚知道的，倒不急于一时。 离开的时候，来时的马车堆满了苍悦弥为她准备的各种衣食物品，因为马车太过颠簸，苍纯被乳娘抱在怀中，心神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术能表现形式……另一种程度的“心想事成”吗？ 那么，是不是代表……上辈子那些以为不得不丢开的喜好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展现？ 想到这几年一直想要提纯硫磺却限于工具甚微的进展，苍纯的心情一下子灿烂了起来。 骆娅和令韵虽不知她为何突然心情好了起来，但对这样的结果也是喜闻乐见。 “黛黛。”回到越府，离逸清轩还有一段距离，苍纯就得到了黛黛的热烈欢迎，她抱起扑到她脚边的小奶猫，刮了刮它的鼻子语气宠溺道：“好了，不会忘了你的小鱼干的。” 看着一人一猫脚步轻快地走进了院子，身后几步远令韵忍不住轻声感叹道：“姑娘还真是喜欢小动物呢。”甚至，她都有一种错觉，这个她照顾长大的孩子，在看着黛黛时的目光比看人时要温柔得多。 骆娅也有相似的感觉，只是同样没有深想，毕竟苍纯的生活环境一直很单纯，自己的想法实在没有依据。 大概，是这孩子对人总有些怕生，对着小动物反而能放开来了吧。 她这样想道。 喂黛黛吃完两条小鱼干和一小碟牛奶，苍纯就躺到了院子中丫鬟们早已放置好的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顺着黛黛的毛，渐渐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见苍纯睡着了，院子里忙碌走过的下人不由自主放轻了动作，千树赶紧从寝室拿了一条毛毯给她盖好。 再次醒来，苍纯是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吵闹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尽管视线有些朦胧，但她还是认出了那两个刚走进院子，正手舞足蹈兴奋地讨论着什么的两个女童。 “苍鹭，苍海？” 两人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家主子正在院子中休息，顿时知道自己闯祸了，果然，正抱着一个座屏从堂屋走出来的令韵看到眼前的情景，立刻怒瞪了她们一眼，“你们两个死丫头，要么不见影，要么只会闯祸，姑娘睡个安生觉都被你们给扰了，仗着姑娘宠着你们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两人吐了吐舌，正打算开口讨饶，苍纯却开口为她们说情道：“好了乳娘，我本来也要醒了。” 令韵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脸警告地瞪了她们一眼，“姑娘这么护着你们，你们好歹也要想着回报一二。” 说完，抱着座屏就往库房去了。 正觉得松了口气的苍鹭两人闻言一愣，顿时有些忐忑愧疚，好像……她们的确一点帮得上主子的地方都没有，连端茶倒水伺候人都不会，还比不上千树她们。 就像……就像……两人泪眼汪汪地想到，就像吃闲饭的。 她们的想法全都表现在脸上了，苍纯哪里会看不出？一时便有些哭笑不得。 苍鹭和苍海是苍纯的契姐妹，所谓契姐妹，是一种似仆似友，随主子姓，类似家臣守卫的存在。 在苍纯刚出生的时候，同样是婴儿的她们就被抱过来了，一直伴随她到现在。 契姐妹通常都是如此，也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通常都被当做心腹，前途无量。像是苍悦弥和越蒙的契姐妹，目前都担着朝廷要职，是两人无可替代的左膀右臂。 契姐妹受到的信任和重视比之奶娘都只高不低。 另外，需要重点提一下的是，只有术能天赋者才有资格拥有契姐妹，并且，契姐妹必定也是术能天赋者。 至于作为术能天赋者的人怎么会成为有一半仆从名义的契姐妹，只能说不管在哪里，什么身份的人都是有可能犯罪的。 而苍鹭和苍海，她们便是那些术能师罪犯的后代。 相较苍纯所知的古代只会喊喊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口号，西苍的律法还是比较公正的，术能师和普通人犯罪唯一的一个差别便是前者不会被判死刑。 不过，凡是判了无期徒刑的术能师罪犯，其所生的有术能天赋的子嗣要么被过继，要么成为契姐妹，会失去传承姓氏的资格。 对注重香火传承，身后享祭的古人来说，这样的刑罚比死亡还要可怕。 也是因此，民众对这种“区别对待”不仅没有不满，反而还很是唏嘘。 当然，契姐妹是否过得好，到底还是要看遇到了什么样的主子，遇到好的主子固然受益一生，但一旦遇人不淑，不幸也绝对能延续一辈子。 苍鹭和苍海的名字，是苍纯刚启蒙识字的时候给她们起的，对待这两个从睁开眼便伴在身边的孩子，她付出的感情似对姐妹又似对所有物，平时除了功课学习方面，其他地方并不拘着她们，也不支使她们干活，让两人完全玩野了。 倒不是苍纯优柔，只是对着两个小萝莉，在不泯灭其天性的前提下，她实在想不到能让她们做什么，能不添乱就行了。 “不要多想，等到唤醒术能之后，你们就能帮到我了。”苍纯抬手示意两人坐到自己身边。 “对哦。”听了苍纯的安慰，苍海眼睛一亮，圆圆的苹果脸红扑扑的，趴到躺椅上道：“到时候，我们一定比千树她们还要有用。”顿了顿，小小声道：“也比令mama和骆mama有用。” 苍鹭也是一脸高兴，笑得两排小白牙都露出来了，“对啊，到时候，我多吃翡翠糕的时候令mama就不会生气了。” 对于她们的童言童语，苍纯只觉失笑，“乳娘哪里是因为不舍得翡翠糕不让你吃的，她是怕你坏了牙，到时候一嘴黑乎乎的就难看了，偏你还总是吃完东西不记得刷牙漱口。”翡翠糕虽然吃着不腻，含糖量却不低。 苍鹭闻言有些半信半疑，“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苍纯有些哭笑不得，“再者，你想你多吃鱼片粥的时候乳娘可说什么了？” 苍鹭一想也是，有些赧然道：“那是我错怪令mama了。” “对了，你们昨天不是去看狼犬了吗，和我说说。”想到这事，苍纯感兴趣地问道。 两人闻言立刻来了兴致，苍海抓着苍纯的衣袖道：“主子，我跟你说，枝梅这次带进来的是只母犬哦，还怀了宝宝，而且昨天晚上生下来了，我们当时就在现场，有六只小狗狗哦，可爱得不得了。” 苍纯第一反应却不是对小狗感兴趣，而是——原来苍晏大陆的动物还是交配繁衍的，而西苍并不是所有物种都是母的啊…… 意识到自己诡异的想法，苍纯囧了囧，不自在地抽了抽嘴角，强制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小狗身上。 “你说的枝梅应该是个丫鬟吧？怎么能把狼犬带进来，还在院子里生小狗？”西苍的人口买卖合法性和自己所知道的古代差别不大，主家对下人是能够任意打杀发卖的，下人并没有人身自由可言。 “那只狼犬是二姑娘朋友的，据说她朋友要外放到江都，举家都要搬迁过去，这只狼犬本是她的心头爱，只是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跟着上路，便托二姑娘照看一二，等她理顺了公务，在那边站稳脚跟后再派人来接过去。”苍鹭记性好，虽对内容不甚理解，但还是将听到的说法照搬了出来。 在西苍，普通人没有子嗣，便有很多人养了宠物，将一腔感情都放到了爱宠身上，这般重视一只狼犬倒并不让人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