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求原谅，原来是这么的舒服
“我嫁给了你们白家也不知道是哪辈子倒了霉，眼里就有老大，别的全看不见，哼！偏心偏到爪哇国了！大话谁都会说！这一万块钱，哼！……走！” 二婶是不闹了，撂下一句硬话，回家，反正没几步路。 “没戏看了。” “散了散了。” “这老二家媳妇怎么就停了呢？难道是怕小秋？” 街坊邻居有些失望，还想继续往下看，可有的人明白事儿。 “人家小秋说的在理呗，换你也没脸继续闹下去。不过，京城那大学可不好考，小秋现在这成绩有机会？” “我说的呢，恐怕老二媳妇是想憋一年，等一年后，再多要一万。” “没准。考进京城还名牌的，咱们这一片有谁？” “就是，那老谁家来着，考到咱们本省的好大学就去大饭店包了一层呢。” 七嘴八舌的，但也都回了，就算是想跟白家人再聊聊，说一下自己并非是故意来看热闹，很想阐述一下自己从犹豫到实在忍不住出来观摩老二媳妇满地打滚这个心路变化的，那也被拉回了自家。 人群散去，白实秋没有说话，就是这么的看着，刚刚一言败退了二婶，似乎值得称道，可是眼前的，爷爷奶奶，爸爸mama，白实秋心潮澎湃。 几年年之后爷爷奶奶就去世了，爸爸mama后来退休，可日子过的也紧紧巴巴，特别是后来身体还不好，他们这一代人就是这样，没赶上好时候，年轻时候下乡，中年下岗，老年来病…… 白实秋总觉得自己没有做好，他本来可以帮到家里更多的。 “秋阿，站着干啥呀，来来，屋里来。” “对，进屋，哈哈哈……” 爷爷奶奶刚刚气的不轻，但见到了白实秋，就马上面露笑容。 “来来，秋啊，让爷爷看看，又长高了没有，哈哈哈……” “唉，爷爷，我……” “刚刚不是挺好的，现在咋了呢？” “没事……” 眼泪真是不听话，cao蛋的玩意，抹了去，进了爷爷奶奶的小院，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此时爷爷奶奶的这间房子真的是年久失修了，最好的地方就是有个小院，可是这个房子太老，内部结构也简单，虽然是住在省城，可还是地道的大炕，屋子里就一条活动道。 爷爷喜欢抽大生产，只抽这个，烟盒纸多了，便用来贴墙上，于是，满眼都是红红的，还有两个人脑袋，一个工人一个农民。 白实秋记得很清楚，爷爷是肺癌走的，所以，他真的不喜欢抽烟，只有难受的时候…… “站着干啥，来，上炕，来爷爷身边，来呀，哈哈哈……” 二婶其实有一点是说对了，爷爷奶奶是很宠着自己这个大孙子的。 爷爷本来不是这省城的人，奶奶也不是，白家本来是距离省城两百来里地李千户村的大地主，大到一个什么程度呢？ 白实秋小时候跟爷爷回去见太爷爷，曾见过爷爷小时候拍的照片，保存的很好。 一个小山村，在二三十年代的时候能拍照片，足见当时是什么人家。 奶奶家也差不多，那个年代，都讲究个门当户对。 新社会，他们就成了省城里的普通工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白实秋也问过二老，对当不成大少爷大少奶奶有什么埋怨不？ 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这就是自己的爷爷奶奶，看事情很透，但也带着旧的观念，就说宠着自己，他们就觉得是天经地义的。 爷爷是白家老大，爸爸是长子，白实秋自己是长孙，这就是嫡长孙，他的这个身份别人看来一文钱不值，可却是突破了计划生育这样的强大障碍而诞生的白家嫡子。 按照老理儿，还不是老大继承家业吗？ 所以，爷爷奶奶的各种宠溺，完全是一种不自觉就流露出来的。 但说实话，两位老人就算是做的不错了，买东西都至少买两份儿，尽量平衡了。 而爸爸mama呢？ 白实秋想到了老妈老爸的小故事，就说宠孩子的事儿，老妈总是埋怨老爸，说你打的少了，小时候，孩子那么淘就只打过一巴掌，当天半夜里还悄悄的等孩子睡了才用手电筒看那小屁股蛋儿，看到红红的手印直掉眼泪，真的是太宠儿子了！这孩子让你惯的！ 老妈呢？ 老妈从来没有打过自己哪怕一下。 四个人宠着一个，也许是因为白实秋的嫡子身份，也许也是因为小时候长的就可爱，但之后，又多了一个原因。 白家想出个大学生，做梦都想，从太爷爷到爷爷奶奶，再到爸爸mama。 而白实秋给了他们希望，在小升初的那一战里，白实秋赢了，还赢得很漂亮。 这希望就变大了，几乎让白实秋集全家宠爱于一身。但希望越大，压力也就越大。再加上重点实验班里的内部竞争，那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两年前，人生的第二战中考，十五岁的自己没有扛住。 那次失败给白实秋的打击非常大，甚至这个效果绵延许久，两年之后的当下，白实秋成绩倒数，根本原因就是厌学，那次失败让白实秋曾经都不愿意碰书本。 但现在，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白实秋一定要把握住，无论如何都要改变自己，以及咱们这个家的命运！ “这孩子咋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呢？” “你别说话，打乱孩子思路。” 爸爸mama这边有些没抓没挠的，就看着自己的小秋立在那里也不动，似乎想事情呢。 “老爸。”白实秋已经完全的下了决心，还制定了计划，于是，“今天这场球，我给整输了。” “输了也没事儿呀，你这又没少得分吧？跟爸讲讲……”老爸现在完全是个球迷。 “那个……”有些尴尬，但白实秋还是要往下说的，“你跟妈先上炕。” “啊？” 爸爸mama真的是有些搞不明白，但还是依言脱鞋上炕。 “跟爷爷奶奶坐一块儿堆吧。”白实秋这还指挥呢。 这孩子到底要干啥？ 爷爷奶奶爸爸mama，四双眼睛里全是迷茫。 就在这个时候…… 白实秋也是脱鞋上炕了，只不过没有坐过来，却突然间，咚的一声，一个头磕了下去。 口中还说道：“爷爷，奶奶，爸爸，mama，小秋错了！小秋这两年没有学好，就知道玩，小秋知错了！但是小秋从现在开始，痛改前非，好好学习，一定考上大学！” 噼啪的眼泪砸在了炕皮上，白实秋此时心里一点儿都不难受，反而非常的痛快，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道歉可以这样的舒服，求原谅，可以感觉这么的好。原因，恐怕就是原来的他，连道歉，求原谅的机会都没有吧。 面对他们对自己的爱，自己实在是个混球，犯了太多的混…… “这……呜呜……” “这干啥呢？呜呜……” “可别，可别……呜呜……” 爷爷奶奶爸爸mama他们都哭了，不自觉的都哭了。 在他们的心里，小秋这孩子一直都挺好的，小时候是淘一些，可是男孩子，又有什么关系，上学了之后就很让人省心，不光是学习，就是其他方面也都很好很好，也不惹事儿，喜欢打打球，多好的孩子呀。 就是中考的时候没考好，后来这两年就没好好学，可就算是这样，也都没说什么，就等着小秋这孩子，自己相通了，自己回来。 今天，可算是等到了，不管多晚，都值了。 “这是大好事儿，哭啥呀！都别哭了。”奶奶虽然这么说，可是那已经凹陷很深的眼睛却不断的涌出泪来。 “嗯嗯，都不哭，都不哭了。”爷爷这脸上老泪纵横，手都有些抖。 爸妈就更直接了。 “以后好好学就行了，我儿子肯定行的！” “其实，考不考上大学也没什么，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就是呀，不都在说嘛，研究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面对这句话，白实秋其实很想告诉老爸，日后茶叶蛋有多么的高贵。 乱想什么呀！ 气氛差点儿被自己破坏了，但是白实秋这回真的下定了决心，他要考大学，不是说着玩的。 只不过，眼下的情况非常严峻，时间只有一年，而自己还几乎把所有学过的东西都扔了。 但，绝处也可以逢生。 白实秋又一次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必须要说，今天是他两辈子里哭的最多一天，绝对的真情流露，他发誓以后绝不会这样了，这便接着说道：“眼下情况非常的困难，不用我说了。但，我还是有信心的，只不过需要你们的支持。” “支持？这还用问吗？你就说吧，想要啥，爸都给你……那个，别太难啊。” “小秋，咱们全家都全力支持你的。” “秋啊，你就说想要什么吧，谁敢不支持？” “你个死老头子，别多话。” 经历了刚刚那一个响头，还有浪子回头的豪言壮语，这样的反馈是白实秋意料之中的，但是…… “你们可一定要答应我。” 还不放心？ “你就讲吧！” “小秋，就直说吧，什么都答应！” 又一次纷纷做了保证。 白实秋看差不多了，终于说道：“两件事，第一件，拆迁的时候一定要房子，原地回迁。第二件，同意我转成艺术生。” 爷爷、奶奶、爸爸、mama，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