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逆我者亡

    酒桌上的座位很有讲究，主客陪各有各的位置，可是今天，巨大的桌边上，只有周海滨和贺建国两个人，贺建国坐了主位，周海滨就坐了主陪位，正在贺建国的对面，贺建国说小周，桌子这么大，你还是过来坐在我边上，好说话。

    周海滨摇摇头，说贺叔，我还是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吧，你有什么事儿我方便照顾。贺建国听到这话，心里一酸，说小周啊，这些年我没少受你的照顾，你对我比亲儿子还好，你一叫贺叔，我心里暖啊！周海滨心里也不好受，人都是感情动物，虽然最初接近贺建国是为了替郑学平报仇，可是天长日久，假装的友情也装出几分真。周海滨倒上两杯酒，自己留下一杯，转到贺建国面前一杯，贺建国感动的接过酒杯，说好，今天咱爷俩不醉不归。

    周海滨端起酒杯，说这杯酒，我感谢贺叔这些年的提携，没有您的提携，周海滨没有今天的地位。周海滨说完这句话，把一杯酒一饮而尽，贺建国本来热切的看着周海滨，等着把酒言旧情，可是现在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他把酒杯放下。

    周海滨没理他，又给自己倒上第二杯酒，也不管贺建国的酒喝了没有，举起酒杯说，这第二杯酒我敬贺局长，您是法院的领导，也是法院的元老，没有您这一代人的心血，就没有现在的法官队伍，没有您的传帮带，就没有我们这些年轻法官的成长。周海滨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贺建国的酒还是没动。

    周海滨又给自己倒上第三杯酒。贺建国一挥大手，说慢着小周，酒咱们慢慢喝，话也慢慢说，今天咱们爷俩就着这酒，都套掏掏心窝子。周海滨冷笑一声，说贺局长，掏心窝子是一件危险事儿，您就不怕掏错了对象？贺建国说不怕，人生在世，总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我贺建国在法院系统工作快四十年，就信得过你小周了，十几年来咱爷俩形同父子，共进共退，今天也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贺建国举起酒杯说，来，干这一杯！

    周海滨却把酒杯放下了，他说既然贺局长要掏心窝子，那我就斗胆提个问题，免得这酒喝的不明不白。您说人生总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那么郑学平的父亲是不是您信得过的朋友？您怎么没和他共进退？贺建国明白了，这些年他总觉得小周心里装着什么事儿，原来是这件事儿，难道他都知道了？不可能，郑家父子两个是一路货色，都是闷葫芦，吃亏只会往肚子里咽的家伙。

    想到这两个人，贺建国心里也堵得慌，他并没想和他们作对，可是他们就是挡在了他的道儿上，不搬走郑庭长，他怎么能当上庭长？不弄走郑学平，他哪有太平日子过？贺建国长长的叹口气，说小周啊，人生在世，有很多难处，不如意十之八九，能与人言不过二三，有些事我是不得不做，有些人我不得不放弃啊！郑庭长是个好人，教我业务，真可谓倾囊相授，可是他的脾气太倔了，持才狂傲，不听话，哪个领导都不喜欢他，当初没让他回法院官复原职，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再说郑学平，你知道这个小子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是个流氓，为了你叔叔的案子，他竟然动手打我，贺建国用手指着下巴说，你看，就打在这儿，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人那，是最难打交道的动物，你对他好，他未必记得，你对他不好，他就记仇，不过我也看开了，******都说自己功过三七开，我能五五开就不错了。

    贺建国说完这句话，把杯中酒干下去，然后用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周海滨，说小周啊，你说人生在世图个啥？周海滨听到这个问题一愣，没回答上来，贺建国说伟人们cao心的是悼词，所以关心功与过，我们这些小人物，连功过都没有人评论，死了拉倒，灰飞烟灭，孩子过年过节能去烧张纸就不错了，可是我啊，连个孩子都没有，一滴泪从贺建国的眼睛里流出来，他用手擦去，回想起当年自己的儿子患白血病到处借医药费的情景，说小周，你贺叔活明白一个道理，什么功过都是******扯淡，这个世界上唯一可靠的就是钱，你遇到任何事，只要手里有钱，都能化险为夷。你婶子开的公司你也查到了，我告诉你小周，今后这个公司，也有你的一份儿，我给你１0％的股份。

    周海滨赶紧摆手说谢谢贺局长的好意，这个我不能收。贺建国说小周，你别着急拒绝，你现在是处级干部，一个月也就五千多块钱的工资是吧？一年六万，住在法院七十平米的宿舍里，上下班坐班车，老婆孩子挤公交，我没说错吧？你不想换大房子吗？不想孩子想送出国读书吗？你知道天河１0％的利润是多少吗？当然，你已经查过了，可是你想过，一百万一年的收入意味着什么样的生活吗？你可以买别墅开法拉利，把老婆孩子都送到国外去，自己在国内寂寞，包个年轻漂亮二奶就得了，伺候的你舒舒服服，这才是生活，只是有一样，不管对谁，你别动真感情，一动感情，你就麻烦了，嘿嘿！

    有那么一刻，周海滨真有些动摇，他想起儿子每天背着大书包，冒着寒风跑在上学的路上，经常累的满头大汗，老婆一直要求买辆车送孩子上学，可是囊中羞涩，一直没能做到，贺建国看出他的犹豫，心想可能价码开低了，小周觉得１0％不够，不禁连连后悔。他这个人就一个缺点，过于惜财，是啊，周海滨的身份应该可以值更多，人家攥着自己的把柄，而且又是高院执行局局长，两个人正好是上下级关系，只要联手运作，收入就不仅仅是这点儿钱了。贺建国腆着脸说小周啊，要不这样，以后你当贺叔的领导，贺叔给你打下手，唯你马首是瞻，你说往东，贺叔绝不敢往西，贺建国一副给周海滨当儿子的嘴脸。

    周海滨被贺建国的构想吓了一跳，执行局上下联手，那法院的判决岂不成了生意？贺建国还在劝说，他要把周海滨介绍给李红卫，说有律师参与，很多事情才好办，郑学平这种人是没用的，整天空喊什么公平正义，全是糊弄人的玩意儿。一提到郑学平，周海滨打了个冷战，他听说学平的头发都白了，躲在乡下不回来，连律师都不想当了，学平是那么坚强的人，被他们折腾成这个样子，难道这一切的代价，就只是为了钱吗？他看着贺建国那张精心修饰的脸，泛出贪欲的光，如果一个人活着，只是为了赚钱，那么和一头猪有什么分别？周海滨想起当年的誓言，自己这十五年追随贺建国，是为了替郑学平报当年诬陷****之仇啊！周海滨努力的理清自己的思绪，贺建国看得出周海滨还在犹豫不决，以为计策得逞，心中得意，可见没有钱砸不倒的人，就顺着郑学平往下说，这小子命真硬，下次再落到他的手里，就没这么便宜了。

    周海滨一听话中有话，忙问什么命硬？贺建国就不肯说了，他只说小周啊，跟贺叔合作，亏不了你的，周海滨反问如果他不合作呢？贺建国半天没吭声，阴沉着一张国字大脸，盘算怎么回答周海滨的问题，周海滨说你不会像对待郑学平一样，要我的命吧？

    贺建国一愣，说小周你想哪儿去了，咱们的关系不一样，周海滨说不一样吗？当初郑叔叔对你怎样，那天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是你把郑学平弄进看守所，安上****的罪名，然后再去羞辱郑叔叔，如果不是你，郑叔叔根本不会死，姓贺的，我在你身边忍辱十五年，就是为了等到今天，你气死郑叔叔，我没有证据，你诬陷学平****，我没有证据，这次你动用《刑法》３0６条律师伪证罪，我有证据了，天河公司就是一手建设起来的大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