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盛情难却
搞企业这些年，开发市场，参加行业会议，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万永贵见过一些世面。 尽管这是一家位置偏僻的乡镇企业，又在平房内办公，不过老万的办公室并不凌乱，不仅装修档次和城里那些单位的办公室基本没有差别，而且卫生整洁，沙发和茶几表面一层不染，门外两边各有一盆生长茂盛、足有两米高的发财树，可能象征“出门发财”之意，办公室的四个墙角摆放着不同品种的观赏植物，在办公桌的左上角，摆着一盆精心修剪的文竹。 唯一俗气的，是在办公桌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写有大展宏图字样的玻璃画，画面与字迹都有些不伦不类，与屋里的其他陈设极不协调，这或许与办公室主人的品味一致。 两单一双的真皮沙发前，是一张质地极佳的大型茶几，齐明远和许增天在正面的双人沙发上就坐，孙学峰和方子凯分别落座于茶几两端的单人沙发。万永贵安排办公室服务员给客人们沏茶，自己则拉把椅子坐在齐明远他们对面。 齐明远先向万永贵介绍县行来的领导，对许增天，齐明远还是郑重其事地重点介绍，虽然双方都心知肚明，他们早就见过面，彼此算是老熟人了，但不能让另外两位看出来。在介绍孙学峰和方子凯时，齐明远一带而过，因为对这二位，他也就比万永贵早认识不到两小时。 别看都在一个单位，齐明远和县行信贷科还从未打过交道，不管以前在西山乡，还是现在的沙河屯镇，像曙光铸造厂这样大额贷款的企业，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开展的贷款业务，几乎全是针对农村的种植户或养殖户，只要符合条件，数额不超过五万元，都不必经过县行信贷科，基层信用社主任就可以直接批准。 行业同时规定，普通农户的贷款额度最多不能超过五万元，而齐明远所辖范围内，除了普通农户，以前还没有符合贷款条件的企业，这样一来，也就没有大额贷款申请。 既然不办理大额贷款，作为工作岗位在基层的信用社主任，齐明远就没有和县行信贷科打交道的机会，不认识信贷科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介绍完宾主双方的情况，许增天说时间不早了，他让万永贵汇报厂里的生产经营情况和项目扩产的目的与意义。其实，这些内容在贷款申请材料中写的一清二楚，但作为考察工作的一部分，这种形式是必须要走的。 由于事先做了充分准备，万永贵汇报的非常流畅，而且简洁明了，毫不拖泥带水。听完汇报，许增天提出要去生产车间看看，万永贵在前面带路，许增天一行四人到车间转了一圈，还到仓库看了产品库存。 这还是赶上停产检修，又特意打扫了厂区卫生，许增天等人转这一圈都弄得满脚的尘土。若是赶上车间正在生产，在那样的环境下，县行这些城里来的人，是断然不愿意进车间转悠的。 别看信用社离曙光铸造厂没有多远的距离，齐明远也三天两头就和万永贵等人泡在一起，这却是他第一次到万永贵的厂里驻足，以前倒是来过两三次，都只在老万办公室停留一会儿就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其他人坐下继续喝茶聊天，孙学峰提出去财务科看看企业近一年的进出流水账，万永贵打电话叫财务科长到他办公室，领着孙学峰和方子凯去了财务科。 毕竟不是会计查账，孙学峰和方子凯用了不到半个小时，走马观花，随便翻了翻。 看完账目，他们回到万永贵办公室，许增天抬腕看了一眼，已经接近十一点半，“看完了？”他问孙学峰。 “看完了，流水账目完整。”孙学峰回答。 “那我们回去了。”许增天站起身来要与万永贵告别。 “许行长，你们难得来企业一次，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说啥也得留下来吃顿午饭。我已经做了安排。”万永贵非常诚恳地说。 许增天往外挪了一步，“没有第一次考察就在企业吃饭的，传出去不好听，”他执意要走的样子。 齐明远从中斡旋，“许行长，既然老万这么真诚，那就留下吃顿饭吧，反正也到午饭时间了，在哪儿都得吃饭，再说今天见面了，大家今后就是朋友，自己人，不存在说出去好听不好听的。是吧？”说出后面两个字时，齐明远把目光转向孙学峰。 老孙只是微笑一下，没有说话。 “你们觉得怎么样？留下吃午饭吗？”许增天问孙学峰。 “许行长，我们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孙学峰是许增天的下属，跟着许增天出来办事，实际上他就是个听差的。 “好，在这儿吃了午饭再回去，反正到中午了，要不咱们在回去的路上也得找地方吃饭。”许增天做了决定，孙学峰和方子凯点头称是。 许增天决定留下来，这让万永贵非常高兴。 “万老板，留我们县行的领导在你这里吃饭，你安排在哪家饭店？”齐明远问。 “我昨晚就为这件事想了好一阵。论饭店档次，乡镇上的再好也比不上县城。如果去县城，又怕许行长不同意，我觉得还不如咱们在乡镇找一家档次一般，但卫生干净，饭菜有特色的饭店。” “嗯，有道理。”齐明远肯定道。 “所以，我早上定了一家能吃野味的饭店，以前我去过，生意很好，订晚了常常没有桌。一会儿咱们去看看，请县行的领导们品尝品尝乡下的野味。”这些年来因为业务关系，平时和客户迎来送往比较多，万永贵吃遍了沙河屯镇所有比较像样的饭店，对各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既然订好了，那就快走，都十二点了。”齐明远提议。 老万的波罗乃兹在前面带路，212型吉普车在后面跟着，行驶了二十来分钟，在一家名叫“好滋味”的饭店前停下来。 这家饭店位于沙河屯街面靠西的边沿，由一长排临街平房构成，正直午饭时间，饭店外面宽敞的空地上停满了车辆，可见生意的火爆程度。由于有预定，下车后，万永贵带路直接进了一个八人包间。 宾主落座后，出于礼貌，万永贵请客人们一起点菜，许增天说除了老万，其他人对这里都不熟，让万永贵随便安排就是了，齐明远也是这个意思。 万永贵不仅与这家饭店老板很熟，他对饭店的各种菜品也是非常了解。去了一趟厨房，六七分钟后回包间，他让服务员沏了一壶上等铁观音。 不大工夫，服务员先上来两道凉菜，接着上来四样热菜。“许行长，乡镇条件有限，这里除了本地酒，他们最好的酒就是剑兰春。本地酒虽然也不错，但总喝也够，不如换换口味，今天就喝剑兰春？”无酒不成席，万永贵怕饭店的酒水不够档次。 “中午不能喝酒，随便吃点算了。”许增天不是客套，中午属于工作时间，单位规定工作时间禁止喝酒，当着三位下属，他这个领导要做出表率。 “那怎么行。你们一大早就出门，忙乎了一上午，天气又冷，中午怎么也得喝点。”万永贵觉得就这样让县行的领导吃顿便饭就走了，从感情上过意不去。 “万厂长，我们真的有规定，工作时间不能喝酒，我没有说假话，不信你问问他们三位。”许增天态度比较坚定。 客人坚持不喝，万永贵不好再说什么，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心有不甘，遂将目光转向齐明远，意思是让他说话。 齐明远知道老万的意思，他也觉得就这么吃口便饭就走了，老万心里能踏实吗？他得帮老万把县行下来考察的领导招待好。 “许行长，你们第一次来沙河屯镇，既然留下来吃午饭，不多少喝点，老万觉得过意不去啊。要不今天破个例，不行的话就少喝一点，表达个意思也成，你们觉得怎样？”说完，齐明远把目光转向孙学峰和方子凯。 他知道已经提前做了工作，既然决定下来考察，许增天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他怀疑老许是不是在两位下属面前故意放不开，所以齐明远把问题推到孙学峰和方子凯面前。 “齐主任，我们怎么都行，听许行长的。” “许行长，要不今天破破例？”齐明远再次把目光转向许增天。 “好吧，尊敬不如从命。既然万厂长这么盛情，今天中午就破一回例。不过先讲清楚，酒可以喝，但不能喝多。”许增天这话既是对齐明远和万永贵讲的，更像是说给孙学峰和方子凯听。 “许行长，就这么着了。今天中午完全由你做主，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你说喝多少就喝多少。酒的话，咱们就喝剑兰春？换换口味。”万永贵再次征求许增天。 “就喝剑兰春，我觉得这酒怎么也比咱们的地方酒强。”许增天的酒量不算很大，但喝酒的档次一直不低，他对地方酒没有多少好感，觉得还是全国名酒有味道。 “好，那就先拿三瓶剑兰春。”万永贵转身吩咐身后的服务员。 “说了少喝，怎么一下就上三瓶？就一瓶，一瓶就够了。”许增天赶忙制止。 “这---，”万永贵觉得每个人前面都是二两半的杯子，桌上一共五个人喝酒，如果只上一瓶酒，桌上的杯子都倒不满，这也不太像话呀。他把目光再次投向齐明远。 “服务员，就按我们领导说的办，一瓶一瓶地上。”齐明远这话看似顺着许增天的意思，实则偷换了他的概念，让许增天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