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都市小说 - 妖孽保镖在线阅读 - 第1279章 流氓的儿子的心声

第1279章 流氓的儿子的心声

    第1279章流氓的儿子的心声

    周东飞没让明净动手,而是自顾自的坐在了苏建宁身边的靠窗沙发上。当然,明净肯定会站在门口儿,免得那名叫小文的女秘书做什么动作。

    周东飞燃起一根红塔山,抖了抖烟盒示意苏建宁是否来一根。苏建宁有点错愕的回头看了看,又摇了摇头。这老头儿很会养生,不酗酒,不抽烟。

    周东飞叹道:“调查过你的资料,好像应该很单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虽然早年是单亲家庭,嗯,当时家庭成分似乎不太好。那个动荡的大时代结束之后,全国恢复高考,你凭借三十岁的年龄,却以省状元的成绩考入了下江大学。然后就是出国留学,数年之后说是报效祖国,回国在下江大学任教。然后凭借出色的教学,和一系列的学术成就,逐渐走上了校长的位置,而且是副部级的待遇。我说的这些,不错吧?”

    “你们这些特务组织,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苏建宁不觉得意外。

    “这么说来,最有可能让你开始沉沦的时间,应该是你在国外留学的那几年。”周东飞说,“在美国著名学府留学,而那个学校恰恰就是圣路加教会为背景,同为福荫联盟的分支。”

    苏建宁的心情已经渐渐平缓了一些,随手拿起窗边的茶杯,砸了口绿茶,点了点头。

    周东飞感到惋惜,说:“其实我也注意了你的学术成就,堪称世界一流水准。当然,要不是这样的学术成绩,你也未必能有今天的声望。开创经济学一大流派啊,华夏经济圈子里面,你是极其罕见的能和世界经济大师叫板的人物。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身份,可惜了。我认识一个和你一样的天才教授,也和你同样的不可理喻。”

    “你说的,是原来军中搞生物研究的唐疯子吧?”苏建宁苦笑道,“他是个为了科学研究而不惜一切的疯子。当时,还是我把他介绍给了潜伏在我身边的虞九龄。虞九龄答应给他创造最好的科研条件,给他提供充足到随意挥霍的研究经费。不然,他不会回国。不过那老疯子就是个纯粹的科研工作者,不是我福荫联盟的人物。要是能网开一面,没必要过分难为他。”

    每个圈子的顶级阶层,都有极大可能产生交集。就好像周东飞不经意的就认识了卫疯子顾大师一样,苏建宁和唐疯子作为世界顶级的学问人,相互认识也毫不意外。

    明净撇了撇嘴:“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就别费那闲心思去考虑唐疯子了。不过,那唐疯子当时还是老子亲自从美国黑水公司总部擒拿回来的呢,难道老子,要成为世界顶级科学家的终结者吗?”

    这个只会潜心专研《金瓶梅》插图版的家伙,似乎对于能够终结一批世界级的学术大师,很自负自傲。

    于是,又是狗ri的寂寞如雪。

    周东飞没理会这货,而是不解的问道:“你走到这一步,为什么?国家给你科研条件,让你成为著名学府的校长,而且享受副部级的级别和待遇。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还不够?要是真觉得不够,恐怕只要你开口,国家也会给你更多的物质和精神奖励。对于你这样的人才,国家已经可以做到几乎不惜代价。”

    而苏建宁则愣愣的看着远处,看着远处那所世界闻名的高等学府。那座学府,是华夏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天堂。但是,却是苏建宁的噩梦。

    “你该知道那个学校吧。”苏建宁淡然说。

    “知道。”周东飞即便不回头,也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首都的环境,他了如指掌。

    “从那个地方开始,我就开始憎恨华夏的大学!”苏建宁说,眼神之中一抹凄凉。

    周东飞心思一动,联想到了苏建宁的出身。没错,那所著名的学府,曾是苏建宁的父亲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

    据苏建宁缓缓介绍,周东飞才知道,这个知识分子心中的阴暗和苦涩。

    几十年前,在那个动荡的大年底之中,苏建宁的父亲曾是那所大学的一名教职人员某系的系主任。当时那个环境下,政治气氛和社会气氛都很紧张。但是苏建宁的父亲,还是禁不住禁果味道的诱惑,和本系一名离异的女教师私通。

    用现在的话说,这是婚外情;而用当时的话来讲,那叫“搞破鞋”。

    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终于被揭发了出来。刹那间,这桩丑事在整个风气保守的校园内引发了剧烈的震动,不次于一场思想上的大地震。

    “苏**搞破鞋了!”

    “老不要脸!”

    “臭流氓!”

    一系列的责骂随之而来。

    而随后,恰恰赶上了那个批斗成风的时代。于是,苏建宁的父亲毫无疑问的被当做第一批坏分子抓出来批斗。最终,死在了批斗的过程中。

    而作为其儿子,苏建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当时的他不到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期。但是,平白无故的戴上了一顶“流氓的儿子”的头衔。于是,别说是上大学找工作,就连搞对象都成了个问题。即便是现在这个风气开放的社会,女方家庭要是得知男方的父亲是个流氓,恐怕都不会乐意这桩婚事。何况是当初那个气氛紧张的年代?

    于是,苏建宁和母亲在周围人的白眼和漠视之中,黯然回到了老家下江省。苦苦煎熬了十几年,足足十几年。等到那个大时代结束了,全国恢复了高考,他这才一飞冲天,以全省高考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下江大学。

    而由于错过了年龄,加之又读了几年大学留学几年,当苏建宁学术有成回到国内的时候,已经年近四十。虽然以他的学术和地位,找个配偶并不难。但是,他的生活变了,心态老了。所以直至现在,依旧是单身。

    而后的生活轨迹,就和周东飞说的一样了。

    说到后来,苏建宁已经耐不住情绪的激动:“凭什么?!凭什么斗死我父亲?连我和母亲都原谅了他,外人有什么资格斗死他?!”

    “凭什么?凭什么在我父亲出事后,连我母亲和我都跟着受到这样的牵连?!我母亲有罪吗?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到死都没了男人的老女人!”

    苏建宁说得痛心,老泪纵横。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遭遇,同时也是为自己的母亲而抱屈。到了最后,苏建宁几乎是在咆哮:“你瞧瞧现在,那些所谓成功人士一个个的三妻四妾,有谁管了?大家提到那些,还不都是一笑了之?!虽然我父亲做得不对,但一男一女两情相悦,关别人什么破事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时。

    周东飞叹了口气,缓缓道:“每个时代,都有它固定的背景,或明快或晦涩,或快乐或悲伤。你一个世界顶级文化人,怎么就看不透?嗯,或许是身在其中,便不得解脱了。”

    周东飞继续说道:“在那个时代,抢几毛钱打一个架,都可能会判一个‘流氓罪’,一下子判刑十几年。但是这种事放到现在,算事儿?甚至于,连流氓罪这个罪名都取消了。”

    “还有当时,说两句过头话儿办一点过头事儿,立马就是现行反革命,全家都跟着遭殃。但是现在,你就是指着市委市政府的大门去骂娘,谁管你?最多派人以维持治安的名义将你赶走吧?”

    “我前阵子还听说,一个哥们儿年轻时候在大街上抢了别人一顶帽子,结果被判了流氓罪,十几年的刑期。等这个罪名都取消了,这哥们儿还顶着法律赋予的‘流氓’头衔,而且是全国‘最后一个流氓’,冤不冤?这些人,找谁诉苦去?”

    “所谓的刑罚轻重,从不与过去或未来相比,只能放在事件所在的那个时代来评判轻重。你父亲那样的事情,放在这个时代真的不算什么,但在那个时代却堪称惊世骇俗,难道不是?”

    “但是!”周东飞话锋一转,在循循善诱了一番之后,陡然指向了苏建宁本人,“在那个时代受冤受屈的那么多人,有谁跟你一样,如此丧心病狂的报复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没错,当时的国家给了你沉重的压力,但是你能否认,恢复高考的机会不也是国家给你的?一个人会犯错误,一个国家也有弥补自己错误的时候。还有你那时候的留学,都是国家的公费,还不是给了你那样一个机会?以至于后来让你身居名牌大学校长之职享受副省长级别的待遇,难道不也是这个国家所给你的?你失去的比常人多得多,得到的补偿也比常人多得多。”

    周东飞本来就惯于做思想工作,结果毫无停顿的一番话,竟把苏建宁说得哑口无言。事实上,苏建宁出国之前很少与人交流,回国之后声望巨大,更不会向人吐露他的阴暗心声。假如他向更多的人吐露了这些,或许也有人能做出相似的回答。可是,谁敢像周东飞这样,对着一个国际顶级经济学大师连国家政府都尊敬保护的大学校长当头棒喝?

    所以,此类的话苏建宁没大听说过。而深陷其中的他,也难以从自己的思想阴影之中走出来,是谓当局者迷。

    而且,越是这种高智商高学问的人物,陷入某个思想症结之中的时候,却往往越是难以自拔。因为他们比常人更加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断和认知能力。

    如今周东飞一气呵成的当头一棒,竟把这个世界级的教授震得脑袋一颤。

    “错了?全错了?!”苏建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狠狠撕扯那一头的白发。浑身近乎虚脱无力,一下子坐在了沙发上。“错就错了,你们该动手就动手!我这人,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知道自己该死的时候,就未必需要真的去死。”周东飞叹道。因为周东飞知道,这样的人物不好杀,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