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三日光明
叶柳影似乎在编勾一生之中的织锦年华，阳光洒在命运的纹理上，坎坷的路途变的平坦，耳边是嘤嘤鸟语，鼻尖上点着春花馨香。 她听到落英飘然的声音，像是一连串美妙的音符，在罗丞的指挥之下，拼凑成了华美乐章。 “罗丞……”他们面对面躺在芦苇丛中，远处清溪流淌，四周都是大自然写下的唯美篇章。阳光附在他们的身上，一层暖暖茸茸的金色，一层幸福满溢的光芒。 “如果我能看到，我们是不是会比现在还快乐？” “又在乱想……”罗丞敲敲她的小脑袋，“你怎么整天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不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吗？” “这个想法奇怪吗？”叶柳影慢慢伸出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轻柔的來回蹭着，抚摸过他的眉心他的眼眶，他坚硬的发，他刚毅的下巴，他的气息围裹在她身边，越來越浓重，融进了她的生命里，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罗丞，如果我能看见，我第一个想看的，就是你的脸。” 罗丞心头一动，握住她的小手，不知该说什么。 “罗丞，我记得小时候，我读过那本很著名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呵，那时候还太小，眼睛也能看得到，第一次读完之后，我根本沒有什么感觉。” “哦，”他的鼻尖有点酸，笑着理理她耳边的碎发，“那么后來呢？” “后來……”她的神情暗淡下去，“后來我看不见了，这才能体会到那本书的作者说的一些话，比如……‘有视觉的第二天，我要在黎明起身，去看黑夜变为白昼的动人奇迹’……” “知道为什么这是奇迹吗？对你们有视觉的人來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对于我來说，失去了昼夜转换的光的感受，能再看一眼日出或是日落，真的就是奇迹。” 罗丞把她拥在怀里，微风拂过，她眉间似乎舒展了很多。 她如今还能在他身前，静静依偎着他，这种温暖对他來说，无异于一种奇迹。 正如从光明跌进黑暗的人，只有曾经拥有过，才知道那份珍贵，是可以用生命去换取的。 曾经拥有过怀中女孩的美好，曾经伤的她体无完肤，如今失而复得，才更觉得，她的失而复得是一种奇迹，是上天对他的垂怜。 罗丞轻轻叹了一口气，坚定的说道，“小影……我一定找人治好你的眼睛，你放心。” “沒关系啦……”叶柳影释然的笑笑说，“我刚才只是一时感慨，你不用担心我。这十年來我已经习惯了失明的日子了，而且我可以把自己安排的好好的。” “那……如果你能看到，你最想做什么？” 她笑起來，阳光下她的笑容那么纯真，像是蚌壳中磨砺的珍珠，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呵……干什么啊？你要把我的话记录下來，再写一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这是个好主意……未尝不可啊！” 叶柳影的小拳头擂过去，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他一把握住，将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他的心跳铿锵有力，她感到他炙热的气息，无声无息在身边蔓延。 他的体温透过她的掌心，渗进她的身体里。 “如果我还可以有三天光明，我希望……”叶柳影停住，眼神不知看向何方。 她的心底涌起一股惆怅，混着苦涩的味道，苦涩的尽头，味蕾上却泛着几许甘甜，丝丝入心。 她笑笑，继续说道：“我希望第一天，可以和你一起出去玩一整天，去哪里都好，不过最好是在街上，人最多的地方。” “嗯？为什么啊？” “我希望走在你身边，让所有的人都看到！” 罗丞心头一暖，摸摸她的长发，“那第二天呢？” “第二天……”她咧开嘴，小脑袋在她怀里乱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倚在他身上说：“第二天我希望在家里，我给你做饭、洗衣，过一天很普通的生活。你早上去上班，晚上回來，我做好一桌的饭菜等着你……” “衣服已经洗好晾在晾衣架上，晚饭之后，我來收拾碗筷，不过你要帮我洗碗……嗯，然后我们去院子里散步，我可以看见满天的星光……” “好……”罗丞强忍着心痛，他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只那一瞬间，变成了永恒的伤痛。 “我还沒有说完……散步之后，我们还要回來看电视……你可不许跟我抢遥控器，我已经很久沒看过电视了……” 她说着，声音竟也颤抖起來，还是勉强笑着：“这一天就算过去了……” “嗯，好！”风渐渐大了，罗丞脱下外衣给她披在身上，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娇宠的看着她，“我保证，一定不跟你抢遥控器……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看那些无聊的电视剧啊？” “为什么？”她故意逗他，“我是家庭主妇，当然是看电视剧打发时间了！反正你不许和我抢，听到沒？” “好好好……不抢！”罗丞笑道，“那……第三天呢？” 沉默像是长了翅膀，顷刻之间飞进了两人之间。四周沉寂的让人心凉，只有微微风声吹着芦苇丛，像是低声诉说久远而动人的故事。 第三天，能见到光明的最后一天……之后，便又是永无止尽的黑暗和绝望。 既然如此，还要这三天的光明有什么用呢？既然结局都是要失去，为什么还要拥有曾经的美好？ 叶柳影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怔怔的出着神，罗丞心中一阵不安，刚想转移话題，却听到她沉静而柔弱的声音： “罗丞，最后一天……我希望就这像现在这样，我在你怀中，我可以静静地看着你……看一整天。” “这……这有什么意思？”他明白她心里所想，不禁一阵酸楚，故作调侃的说：“呵……我很难看的，别说看一天，看一分钟你都要受不了了！额……小影，咱们说点别的吧，你饿不饿？一会儿想吃点什么？” “罗丞……”她突然握住他的手，眼波流动的不再是从前的那般凄楚无助，却多了几分柔情，和困境之中独有的坚定。“如果还有最后一天可以见到光明，我一定要仔细的看你……” “就像那次被压在那些碎石下面，我用手仔仔细细的摸着你的脸……如果可以让我看到，我也要仔仔细细的看你。把你的样子记住，印在脑子里面，这样……等这三天光明之后，我再回到黑暗里，我就不会害怕，不会有遗憾。” 她的笑容洋溢着温暖，“因为有你的样子陪着我，就可以驱散所有的黑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孤单的。” 罗丞鼻尖一酸，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他勉强吞回那股要流泪的冲动，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 他习以为常的光明，对每个身处黑暗的人來说，却是一份可望而不可及的奇迹。 他的眼前又闪现出十年前那个乖巧的小女孩，她的双眼澄澈如溪，像是能淘净世间一切污浊繁杂。 罗丞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叶柳影那柔弱的双肩，承载着命运压下的巨石，已然不堪重负。 他能为她做的，便是与她一起分担这份压在肩头的重量。是与她一起历经风雨，穿越黑暗。 ＊＊＊＊＊ 叶如玫手里拿着化验单，跟在欧阳磊的身后。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现在的痛苦和茫然。 妇产科医生的话还回响在她的耳边：叶小姐，恭喜了，你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三个月之前是关键时期，一定注意保养。 叶如玫低头笑笑，她的脸庞爬上了少见的娇羞神态。她怀孕了……只是那一次，她居然有了欧阳磊的孩子！ 这对她來说，当然是个极好的消息。这样一來，欧阳磊这一生，都注定与她捆绑在一起。 而欧阳磊此时却像是丢了魂魄，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却像是不知道方向。 这个孩子，究竟是老天的恩赐还是命运对他的戏弄？ 他转头看看叶如玫，她喜上眉梢的样子，巴不得让全世界都來分享她即将为人母的喜悦……看样子，她根本是要定了这个孩子。 可他该怎么办？先不说他的心里根本容不下这个孩子的母亲，就说罗家那边，一旦被所有人知道，他与罗家少奶奶有了私情，罗放这个江湖大佬，怎会轻易饶他性命？ 子弹不长眼睛，无论是对豪门贵族还是平头百姓，只要惹到了枪的主人，子弹便会带走那人身体的温度。 “如玫，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我一定要把他生下來！”叶如玫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她的手抚摸着还未凸起的小腹，得意的神情像是胜利者骄傲的姿态，“欧阳……你说过，你会对我负责任的！” “可是你现在怎么生？”欧阳磊像是掉进了陷阱，罗放、罗丞、叶如玫、金凤……无论是谁，都在陷阱边冷冷的看着他，冷冷的笑着，沒有一个人会把他拉上來。 “如玫，你别忘了，你现在是罗丞的妻子！如果罗丞知道，他会……” “他才不会管！”叶如玫冷笑着，“他的那颗心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你们毕竟有夫妻之名！” “那我就用这夫妻之名，生下这个孩子！”叶如玫的笑越发阴毒，一个计划在她心中已经朦胧的显现出來。 欧阳磊不禁一身冷汗，“你想怎么做？你想威胁罗丞？如玫，你别傻了，他是什么出身你不是不清楚！他岂会受你的威胁？” “你确定他不会吗？”叶如玫笑道，“你确定……当他拿到那份DNA检测报告后，他还不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