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壹 焚香往事
天空莫名飘下了几丝小雨，淅淅沥沥。落在身上，更添几丝寒意。 我冷的牙齿打颤，抬起手挡雨。没想到，桑中居然这么阴冷。外间有风，里面居然还飘雨。这样的地方，若是长期待下去，没病都落下了一身病根。 颜阳看了我一眼，忽轻轻握住我的手。 我一愣，只觉一阵暖意自手心传递而来，顺间袭遍了全身。驱走了不少湿气，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自从姑姑万年前神湮过后，桑中，便越来越没有生气了。”那女子忽然开口，语气淡淡。 我抬眼扫视了下四周，的确是一片荒芜，几乎没有任何人烟的影子。连草木，都是死气沉沉，压抑的可怕。 “大家陆陆续续的都搬了出去。没过多长时间，桑中便成了这番模样。”她顿了顿，忽是一阵嗤笑，“想当年，姑姑在的时候，多少人忙着搬进来，求着姑姑庇佑。她才不过刚走，桑中便是这落寞成了这样。” 颜阳深沉着眸子，神色淡淡的听着。 “后来桑中时常落雨，寒气阴冷。我想着，就算姑姑不在了，也不能让桑中变成个不能住人的鬼地方。便去找那司雨天尊，让他把桑中的天气换一换。谁料他居然跟我说，桑中已是没人，何必浪费精力去管那雨水。呵，他居然跟我这么说。” “想当年，姑姑纵横六界，倾尽一生，也只为了六界。仙界那些人求她的时候，又何曾想过她也是在浪费精力？她再怎么厉害，再怎么的法力高强，她也终究只是个女子。那些人又何曾想过这些？” 颜阳开口，淡淡问道：“芣苢来过么？” 那女子点头，几不可闻的微叹一声：“芣苢那丫头，倒是没有辜负姑姑对她的期望。现在她虽身为上神，但每逢姑姑神湮的日子，还是会早早的回到桑中。” “她时常跟我说，她思念她师父。我也跟她说，我也想她。怕只怕，这偌大的仙界，只有我们二人还记得她。” 颜阳不语，却是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我的手。气力之大，像是要捏碎我一般。疼的我蹙紧了眉。 “到了。”那女子推开一道朱漆色的门，对着我们道：“因桑中现只有我一人，所以也没收拾其他多余的地方，你们在这坐会，我去弄点茶水来。” 那女子转身，忽顿了顿，又回过头来：“帝君，今日跟你所说，也不过是我一人万年独处所发的一点牢sao。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随即转身离去。 ---------------------------------------------------------------------------------------------------- 颜阳松开我，似是用尽了所有气力一般，身躯摇晃了几番。 我急忙忙伸出手扶住他道：“你没事吧？” 他摇头，面色苍白的可怕。抬眸望着我，目光悠长的，似是踏破了千山万水。 我愣住，被他盯的微有些赧然，忙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伤势还未痊愈？那我们就快些走吧。这里空气太凉薄了，不适合养伤。” 他缓缓坐下，眸色平淡：“我想在这里，呆几天。你不必担心。” 我无奈，矮身坐在他旁边，道：“那好吧。 颜阳伸出手，骨结苍白。悠悠在手心写了几个字，随即捏决打了出去，飞向外间，瞬间消失了没影。 我见他面色平缓了些，才托着下巴看着他，满眼的求知欲：“诶，刚才那女子是谁？她口中的姑姑又是谁？怎么你们好像都是一副难过的样子，那姑姑，是芣苢的师傅么？” 他抬眼扫了我一眼，道：“你觉得呢？” 我纳闷，白了他一眼：“什么我觉得？我怎么知道？” “那我怎么知道？”他支起手看我，嘴角携了丝玩味的笑。 “你……！”我忿忿瞪他，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猜的到，那姑姑，是名叫浮兮吧？” 颜阳挑了挑眉，佯装惊讶：“哦，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我咬牙，这厮是有多看低我的智商！ 那石碑上刻着浮兮的名字，里面那女子又一直说姑姑，那姑姑不是浮兮还能有谁？ ----------------------------------------------------------------------------------------------------------------------------------------------- “帝君。”那女子轻喊一声，从外间端了茶水进来。 “灵纹，你去把房间收拾下。我要在这里，待上几天。”颜阳微微颔首，对着她道。 灵纹一愣，皱了眉道：“呆上几天？……你确定？” 颜阳点了点头，便低下眼去，自顾自的斟茶。 灵纹忖在那里，半响，才准备转身离去。 外间忽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是打雷，匆匆回过头一看，却是进来一个衣着光鲜的老头子。 花白着胡须，全部被编成了细细的小辫子垂在了下巴上。笑得满脸褶子，局促的迎上前来，弯腰对着颜阳拜了几拜，道：“司雨天尊见过帝君，见过帝姬。” 颜阳眼都未抬，神情冷漠。 灵纹冷笑，看了他一眼道：“什么风把天尊您给吹来了？莫不是，到我桑中这儿赏雨来了吧？” 司雨天尊尴尬，转过身去对则灵纹道：“灵仙子，你看你……” 灵纹打断他，冷着眉眼道：“不敢当，还是唤我灵纹罢了。今日是我不小心，居然让你进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别扰了桑中的灵气。” 司雨天尊额上冷汗直冒，他抬手抹了抹汗水，弓身对着颜阳道：“帝君，不知您召我来，所谓何事？” 颜阳不语，给我斟了一杯茶，又推给我几块翠绿色糕点。 我咬了几口，入口即溶，香滑可口。忍不住嗯哼了一声，忙忙问道：“这是什么做的？真好吃。” 灵纹看着我，柔和了脸色，道：“这是由我们桑中特有的青麦制成的。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我忙不迭的点头，笑道：“好啊好啊。央聿一定会喜欢的。” 那司雨天尊看了我们几眼，身躯更是抖了几抖，又弱弱的提醒似的喊了一声：“帝君？” 颜阳这才正眼瞧他，微微扬了眉毛，似是诧异，眼底却是一片凉薄：“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忍住笑，看那天尊嘴角垮了跨，赔笑道：“刚来刚来，不知帝君您找我何事？” 颜阳扫了他一眼，轻轻开口道：“我准备在桑中住上几天，带帝姬四处瞧瞧。可是你看这连绵的天气，怕是不太好出门。所以找你来问问，该怎么办？” 那天尊拱了拱手，似是放下重担了般道：“这个好办。帝君您请放心，我即刻回去准备一下。桑中，必定再无阴雨。” 颜阳点了点头，复看了他一眼，忽轻轻道：“知道么？若不是因为你年纪大了，今日，你怕是再也出不了桑中这个门了。” 司雨天尊僵住，似是五雷轰顶般，满眼惊恐身躯发抖。 “出去吧。”颜阳挥了挥手，淡淡道。 “等一下。”灵纹忽喊住他，冷着眼走到他面前道：“以后，别再来桑中了。” “……是。”司雨天尊讷讷点头，魂魄像是被抽去了一半，半是摇晃的走了出去。 ---------------------------------------------------------------------------------------- 我托着下巴坐在桌旁，满头黑线的看着颜阳。 他枕着左手倚在躺椅上。修长的指携着一本诗词，漫不经心的翻着，神情惬意，十分悠哉。 我暗自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 “你怎又是跟我一间房？！” 颜阳悠悠翻了下页，眼皮都没抬一下：“这说明灵纹很有眼力劲儿。一看，就知道你是我的帝姬。” “那你就不知道解释一下么？！”我忿忿的一拍桌子。 “我现在伤还未好。话说多了，会咳血的。”他煞有其事的挑了挑眉，一副我很虚弱的表情。 我白了他一眼，心道你就装吧。郁闷的叹了口气，心知说不过他，便坐了下来，准备化悲愤为食欲。 灵纹方才送了好些点心过来，各式各样，小巧玲珑的。我都未曾想过，她的手艺居然如此之好。就我们卅云天的大厨，连她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 颜阳扫了我一眼，忽放下书道：“你怎么一直都不问我，到底是受了什么伤？” 我瞥了他一眼，含糊不清的道：“我为什么要问你？如若是些难以启齿的隐疾呢？那我问了，你是该有多尴尬？” 颜阳的嘴角抽了抽，慢条斯理的躺回去：“还真是承蒙你关心了。但那，不过是些旧伤罢了。” 我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颜阳看了我几眼，眸子闪了几闪，似是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