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冬日 尾声
十一月下旬，找工作仍是头等大事。冷空气已经杀到这座城市，连续下了一周的雨。凌嘉曦强硬地不愿使用暖宝宝，任凭被路过的台风刮得站都站不住脚。 天气虽然很糟，面试的电话终于还是来了。招聘的这家公司很偏远，换地铁转公交再加步行，共计耗时三小时，在一个物流中心的园区内。公司深藏在园区最角落，仿佛是一间单独隔离开的废弃仓储间，一眼望去不像是正常的办公场所。 凌嘉曦加快步子，走近到透明玻璃门前，里面前台只有一张极小的空桌子，没人。她犹豫地按响门铃，毕竟花了三小时专程跑来，立马掉头回去总有些不甘。 这时，门冷不防地自动朝一侧打开。把凌嘉曦吓了一跳，随后她只得探头探脑地走了进去。左看看右瞧瞧，依然不见一个人。绕到前台桌子的后面，发现有间会议室，也是透明的玻璃门。 “凌小姐！欢迎光临！” 凌嘉曦受惊似地一回头，猛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这张脸让她几乎下一秒想夺门而逃，那张瘦削苍白的半侧脸庞被记忆中不变的一撮深灰色头发挡住。但这次他换了一身正款的黑西装，坐在前台的位置冲她眨眼微笑。 这不就是那天在伊萨雪尔家里搞突袭的坏人吗？！化成灰她也记得。可是怎么这么不巧，今天会在这里碰到他，难道是错觉？或许只是有人碰巧长得很像，这世界很玄妙，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凌小姐，欢迎你到来我们公司。”对方站起身，朝凌嘉曦走来。 凌嘉曦不知道该往哪里退闪，脑中飞速闪过这家公司的招聘信息，好像是搞物流业的，她还特意在网上查过公司背景，结果在网上什么信息也没查到。 “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错地方。”凌嘉曦思索了两秒，决定趁早离开。通过刚才的观察，这家公司规模分明小得不像话，鬼知道是否发得出工资，万一是家皮包公司就亏大了。 “别走啊，凌小姐，你好不容易来面试，怎么可能把公司搞错呢。”男子说着轻快地从桌上抄起一张名片甩飞到凌嘉曦手中，“你看，不会错的。” 凌嘉曦不得已地低头一看，果真是招聘广告上的公司名称，这下子要如何快速摆脱敌境就变成一道现实难题。 “虽然你比我约定的时间迟到了半小时，不过我还是非常乐意给你这次面试的机会。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普普洛班，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男子礼貌地伸手替凌嘉曦推开后面的会议室大门，“来，请进。” 凌嘉曦面露尴尬，极不情愿地挪步跟了进去，脑子仍在盘算着如何找个借口早点脱身。 在最初的几分钟，凌嘉曦完全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直到普普洛班问她为什么对这个岗位感兴趣时，她还在自顾发愣。 “凌小姐！请集中精神，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啊？噢.........不好意思您能再说一遍吗？” “凌小姐，请认真面对我们的这次面试好吗，从刚才开始我就发现你心不在焉，这可不是一个求职者应该有的态度。如果不是我们公司求贤如渴，我想你的面试早就结束了。” “真真是抱歉，我可能车子坐得太久，身体有点不舒服。”凌嘉曦搪塞着，不过她的确从没乘过这么长线路的交通，累是真有点累。 “好吧，可以理解，的确我们公司有些偏僻，所以不是太容易招到人，所以才给了像你这样的人一次难得的机会。请问你为什么要应聘这个岗位？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很够格？” “你们不是招行政吗？这是我的老本行。除了地方远，其他都蛮符合的。” “可是我们的行政不是普通的行政，我们的行政除了普通行政要做的事，还要承担快递员的送货任务。不过你放心，我们会给你配备车辆，如果你没有驾照也没有关系，我们会对你进行特训让你尽快符合上路的要求。”普普洛班滔滔不绝道。 “停停，停一下。快递员是什么意思？行政和快递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岗位好嘛，不是随便能混合在一起的！”凌嘉曦听得简直要双脚跳起来。 “NONO，凌小姐，你的思路还是太狭隘，这两个岗位完全可以完美地揉合在一起，况且在我们这个公司，快递员的角色更重要些，甚至百分之九十工作量都以快递业务为主。” “对不起，普先生，那么您另请高明，还有，像这种临时增加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岗位务必在招聘广告上写清楚！省得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再见！”凌嘉曦不想再多废话，起身就要走。 “凌小姐凌小姐，你欠老板娘的咨询费是不是还有很多没还清？老板娘是个喜欢钱的人，利息也越收越高。凌小姐虽然你对我给予的工作机会不是很满意，但是我保证可以让你挣到很多钱！” 凌嘉曦的双脚霎时被“老板娘”三个字紧紧拖住，动弹不得，她慢慢地又坐回来，仔细地盯着普普洛班这张脸，“我说普先生，明人不说暗话，老实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甚至交过手？” “哈哈哈哈！不打不相识，不过我可不会对尊贵的阿布多拉斯女王动粗，我最多只是试探一下女王在这个世界的身手退化到什么程度而已。不过，你在麻袋外面那顿乱捶，我可是恢复了好久才痊愈，哈哈。“普普洛班说着甩了下灰色长发，显得很尽兴。 “果然是你！“凌嘉曦瞪大双眼，”你怎么会知道老板娘，还有阿布多拉斯？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给我耍花样！老实交待！“ ”喂喂，不要这样凶。我可是你未来的老板，你是我的部下，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地继续交谈下去吗？“普普洛班一只手托着下巴，问道。 凌嘉曦却朝普普洛班翻了三个白眼。 ”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曾在PASSGE壹号吃过饭，那里的饭菜确实不一般。我也有幸执行过几次任务。不过跟你比起来，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任务。对你的传说，我可是一直都非常景仰，希望有朝一日能跟像你这样杰出的人才联手，创办属于自己的光辉事业。“ ”哼，是吗，那你以前做什么的？“ “过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现在这家物流公司承担的生意可不是一般的快递业务，只为高端人士服务，就像我们一样能在这个世界尚存法力的人群。“ ”那你把自己和客户都抬举得太高，大家都是平凡人，不过是意外吃了顿饭，执行了几次任务，那不代表高端。我看你以前也不像是从事什么了不起事业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这么偏僻的鬼地方开这么小得不起眼的骗人公司。“凌嘉曦一口气把心底话说个痛快。 普普洛班眨眨眼，一时找不到词反驳，于是他象征性地拍手鼓掌。 “凌小姐分析得很有自己的道理，我通常都很重视员工能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我要提醒一下凌小姐，我们锁定的客户他们至少都非常有钱，相信如果你表现好，提成也会相当高。情势好的话，相信你不出三年就能还清所有欠款，而不是大半辈子都在苦苦还债。“ ”这，是真的吗？“凌嘉曦保留怀疑。 ”当然，做为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我一诺千金。我们会签合同，一切都按正规途径办事。“ 虽然心里激起无数不确信，凌嘉曦还是最终被报酬的吸引力打动。反正可以先做起来看看，万一是个骗局，她不会轻饶这个普普洛班。 ”试用期多久？“ ”不用试，就你了。“ ”这么快？“ ”这个时代讲究效率，我们已经达成共识，现在我就带你去见见你的坐驾，跟我来！“ 普普洛班说着，一拍桌子，桌面立刻翻沉下去，直接浮上来一辆轻型摩托车。 ”资金有限，请凌小姐先用这辆车开始你的工作。订单一来，我就会通知你送货。对了，现在手上正好有一个订单，是一个女士为她的孩子定制的魔法蛋糕。“ ”等等，那蛋糕在哪里？“ ”聪明，问到重点。蛋糕将由我亲手创造，”普普洛班满脸骄傲地接着说道，“另外我聘请了一位出色的甜点师来帮我共同完成这项人间罕见的作品，噢，她就在你面试前，刚刚面试完。“ ”什么，居然还有其他人敢来面试.............。“ ”凌小姐说笑了，我们的公司正是一派欣欣向荣，为什么没人敢来。“ ”那是你自己这么想。“凌嘉曦撇了撇嘴。 ”到时你可别被我惊为天人的手艺吓坏，先不卖关子，你可以骑着这辆小电驴在园区里到处转转，相信以你的身手很快就轻车熟路。还有一点请牢记，为了蛋糕保鲜，你那万分之一的冰冻神力也请发挥到恰到好处，这也是我请你来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原来为了省成本，连冰袋你都免去是吗？“ ”人类的这种普通冰袋怎么能有效镇住我做的蛋糕，你想得太简单了。“ “是吗，会有那么难，需要我破功护送一个蛋糕？我可不能经常使用这种法力的，我还想健健康康活到老呢。“ ”你放心，我们的生意刚起步，不会那么火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考虑多请人手。“ ”可是我一次都不想用那种能力。“凌嘉曦觉得这必须好好谈清楚。 “那你现在不缺钱吗？” 无奈，软肋一直握在别人手中，算了，先干几个月，能赚多少算多少。凌嘉曦叹口气，有种古代卖血养家的悲壮。于是，隔天她就报道上班了。去一处极其偏僻的地方上班是种考验，早高峰的公交和地铁永远人挤人，需要极强的柔韧性和耐力。 即使这样，第一天上班还是有惊喜！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瘦削背影，头发一股脑地扎成一束马尾。 ………….是张喜喜。 “张喜喜，你怎么来这儿了？”凌嘉曦激动地冲上去。 张喜喜回过身，微笑着等凌嘉曦跑上来，“这里的老板说有份临时的工作可以既治疗我的胃病又能让我赚点外快，我就来了。” “啊？那种鬼话你也信？” “他说你也会来，那我自然就信了。我们能在一起做事，总是好的。” “哼哼，我看那个老板就是个忽悠大王，不能全信他。我就是被他骗来当苦力的，你来帮他做什么？” “我来帮忙烘培些蛋糕什么的，这个我在家也一直做，不难。” “原来你就是他说请来帮忙做蛋糕的呀。” 两个人正要相聊甚欢，普普洛班不合时宜地唤走了张喜喜，留下干瞪眼的凌嘉曦被指示去整理办公桌。干完杂事还要打扫房间，所有行政加保洁的工作全部扔给她。若不是看在钱的面子和张喜喜的份上，她当场就要翻脸走人。 一天过去了，所谓的魔法蛋糕还没做出来。可能，工艺比较复杂。而整个过程相当保密，不允许被观摩。凌嘉曦曾想去观望一眼，结果连偷看的门缝儿都没找到。直到中午，有送外卖中饭的人敲门，凌嘉曦才悻悻悻然地暂时放弃寻找的念头。普普洛班只让她订了一份中饭，好像早就预料到这款蛋糕会做很久很久，根本没时间吃中饭似的。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有另外进食的途径方式。 这真是无聊的工作日，普普洛班也发现了这点，于是不让凌嘉曦每天都来公司了。直到第十天这款蛋糕才终于做好，放置在一个密盒中，包得特别严实，郑重地被交到凌嘉曦手上。普普洛班嘱咐她一定要半夜送货，据称这个时间段最有利于封住蛋糕的魔力。 于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也就送出了一份魔法蛋糕。投入的成本与产出，看上去并不美好，连数学一向差的的凌嘉曦都觉得收支严重不平衡。这绝不像是一家有前景的创业公司景象，所以第一个月的工资没能发出来。凌嘉曦要气疯了。 “哎哎！你怎么第一个月就要欠员工薪水啊！你这个大骗子！”凌嘉曦简直怒不可遏，时间和精力都白白飞走了。 “不要着急，工资晚几天就能发。现在你有几个新任务，完成好了，加你提成！” 原来普普洛班为了开拓市场，决定将送货范围扩展到其他新世界！他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几张只有像PASSAGE壹号才能出具的异国通行证和雨露飞行器，直接派凌嘉曦飞到异国去送货。路线全靠一张手绘地图，画得还不是很清晰。但是地图的好坏真伪从来都不会影响她路盲迷路的天赋。她戴着头盔就上路。没有钱的苦日子让她没有选择只能勇往直前，说出发就出发。 等到设置好初始路线的飞行器一降落，凌嘉曦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幽深的大森林。飞行器自动缩成胶囊状被收进衣袋，扣上。她小心地走叶繁枝茂的树丛之间，甚至要亲自攀爬上粗壮的藤蔓，与林中野兽赛跑。但这一切的小磨难都比不过一条巨大的花斑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出现在她面前。 没有一丝可靠的防备，凌嘉曦痛心地尖叫一声，晕倒过去。醒来的时候，蛇不知去向。在她眼前的粗大树杆上突然开了一个小窗，这就是接收货物的地点，凌嘉曦迅速将身上背着的货物丢了进去。 按照地图上的地址送完货后，她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回去了。但是回去一定要向普普洛班索讨巨额的精神补偿费，她不曾料到送货也要送得这般艰辛卖命，想想就愤怒，出发前根本没跟她交待过沿途如此危险，根本不把员工当人看，这样的老板一定要坚决炒掉！ 凌嘉曦气呼呼地奔回到公司，准备声讨普普洛班。没想到对方却笑呵呵地等待着她发飙。这样的架势，让凌嘉曦的怒火只有燃得更旺。 “有你这样恶毒的老板吗？派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送件，你说有哪家快递物流公司像你这样不顾员工性命安危的！！” “不要生气，你的心情我相当理解。但是我丝毫不用愧疚，因为我为你的出行早就请了高级保镖暗中护行，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必担心你的生命安全。” “什么鬼保镖，你知不知野外环境多恶劣？谁知道你请的保镖会不会先被敌人消灭了呢！” “我请的保镖质量绝对高，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也应该认识他。” “是谁？” “迟凛。” “迟凛？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是你的朋友？这一路上都是他在保护我送件吗？” “对啊，傻女王。”说话之间，迟凛哈哈大笑地从房间外闪身进来。 “啊啊？真的是你这个迟大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既然你来了，不如帮我问他给我多要点赔偿费，哼！” “要赔偿费做什么，我觉得你不用上这种班，别做了。”迟凛摆摆手说。 凌嘉曦倒是怔怔地看向迟凛，他的态度令她生疑，可是又想不出别的原因。 “哎，那你赶紧把欠我的薪水打到我帐号上，我明天不来上这种要命的班了。”凌嘉曦面向普普洛班说。 “薪水没问题，不过你还有个重要任务没完成，所以我们的合同还没结束。” “搞什么，就你这个破公司，我才不干。” “可是，合同上明文写着你必须要完成三个任务，现在你才完成两个，还差一个。” 凌嘉曦翻翻眼珠，好像不记得合同上有这么一条，可眼下普普洛班持在手里的合同却硬生生地多出这么一条。说不定是他暗中捣鬼改过合同。 见凌嘉曦不吭声，普普洛班用一种宽慰的语气说道：“放心，最后的任务是一项幸福的任务。”然后，他一示意，旁边的迟凛立刻从手中幻化出一百道冰晶凝结成的花，递给普普洛班。 “请嫁给我！”普普洛班单膝跪地，将冰花高高举起。 凌嘉曦吓得倒退三步，说：“你不能因为付不出工钱就随便要娶人，这样是不道德的！” “不不，我绝对是真心的。这家公司也是为了考察你专门而设。抱歉一开始没能真实地介绍自己，我是慕名而来，为了亲眼见证一下阿布多拉斯女王的风采，也为了我们博迪雅斯特的未来！”普普洛班的眼中闪出无限光采。 “迟凛，迟凛！快把这个疯子赶走啊！” “赶什么赶，他真的是博迪雅斯特王国的王子，比我们阿布多拉斯可富有多了，你认真考虑一下吧？”迟凛站到普普洛班身边。 “滚你们的一边去吧！普普洛班，你最好马上把工钱打到我帐号上！”凌嘉曦两眼一抹黑，直接夺门而出。 ***************************************************************** 凌嘉曦的就业之路就这样一波三折地又断送了。对此，伊萨雪尔偶尔会开玩笑地劝凌嘉曦不妨考虑一下这桩姻缘，说不定从此嫁入王室豪门，再也不用为赤贫的生活烦恼。可是，对上眼这种事，有时比登天还难，比练法术更不着边际。 立冬都过了，冬天已经真正来临。凌嘉曦要继续奋力地找工作，明天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没有太多等待，PASSAGE壹号就有新任务委派过来，都是老板娘善意的邀请，不排除额外的照顾提点。从这个世界绵延的黑夜去往另一国度的天空之处，是变幻莫测，也是最初无尽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