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白色天使
思绪回归到密闭的奇物屋空间，呼吸紧随着氛围变化。 『嗯？』光景，不一样了？过曝的漫散光线错落在各式物件之上，整个居室呈现出非常明亮的境况，七色光晕从眼前一掠过，竟然让人产生出到了正午的错觉。 原来，那是奇物屋老板点亮了一整盘璀璨烛光，借助这浮世光辉，秘剑的真实面目总算被判明了。 『嗯……』中年男人满意地点点头，首先给出结论：『客人，您这把剑可是非凡之物啊。』 『非凡之物啊，那你看出它的来历了吗？』 『十分抱歉，我并不清楚它的名字，现阶段只能说，它是极其罕见的一类剑。』 『它属于什么类型的剑？』 『杖剑。』 奇物屋老板知道这个词不常见，于是拿来了一捆布把秘剑的剑刃卷起来，紧接着，他便用手握住布匹包裹的剑刃。 通过展示，眼光焦点很自然锁定在露出来的剑柄装饰，奇物屋老板再继续解说道： 『客人您看看，这里的装饰纹理明显断开了。』他特别指出剑刃与剑柄的连接位置。 『嗯，的确是这样，不过，没什么奇怪吧。』 『正常情况下，我们应该去寻找它的碎片部分，但我觉得，它只是缺少了另一半——原配的剑鞘。』 『原来如此。』 『本来，我也是按照一般思路去追溯，但看了这剑刃之后……』 不知道是不是蒙蔽得太久，抑或是对主人的渴望，当剑刃被重新抽出来的时候，室内光照顿时一暗！所有一切都黯然失色！直到剑刃划过的残影平复以后才恢复正常景象。 『如果一定要给它一个名字的话，嗯——！「秘剑」应该是合适的称呼吧。』 『秘剑？！』 『怎么了？感觉不好？』 『不是不是，别在意，老板你继续说说你的发现。』 『其实也不是什么发现，我不过是把它理解为——神秘之剑，所以简称「秘剑」而已。它的存在，可能和魔法有莫大的关系。』 『魔法之剑？』 『非也非也，并非那么简单的关系，这「秘剑」，我猜测它真正的作用是为宗教仪式服务。』 『老板，你可把我搞糊涂了……』 说到这里，奇物屋老板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事情，只见他不动声色沉默了一阵子，期间不时观望下桌面上的秘剑，显得心事重重。但是到最后，他还是郑重地把非凡之物交还给客人手上。 站在高斯角度看来，这无疑是非常理性而正确的行为。人，如果深陷于诱惑而不自知，结果就是自我沉醉，直至……梦碎。 『真厉害啊——这个东西！』奇物屋老板一改惯常的商业语气，流露出凡人感性的赞叹。 『老板……？』 『无与伦比！它的做工真是太完美了！我刚才仔细察看过它的剑刃部分，您知道我感受到什么了吗？魔力！假如它是作用于某种仪式，那就很容易说明白了，问题是，这锋利剑刃，恐怕比任何的实战兵器还要可怕！』 『你的意思指，它不仅仅是仪式用剑，甚至还是战斗兵器？』 『抱歉，我无法给出明确答案，只能根据现状推测——制造这东西的人用意很深，也许，创造者本身就是十分复杂的家伙，他一边设计又一边修改，所以最终成品便是囊括了一堆特点，却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也许，这东西放在任何人手上都能演绎出完美的效果。』 『你想说「总之这绝非是平凡东西！」对吧？』 『对！完全正确！想要了解这东西来历，客人您应该先找到它失落的剑鞘，让它还原为完整杖剑形态！杖剑上的纹理肯定会供出一些关键线索！至于找寻方向，您可以尝试询问教会学者，比如神父、牧师，他们对「神器」会有更深的认识。』 『呵呵！最后那个建议，老板你是依着我的身份来推荐的吧。』 连续畅快的对答令双方几乎淡忘掉主客关系，情感可谓是得到极大释放，在收获与付出之间，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能用量化来解释的，只要遵从内心所向就可以了。 笑声中，高斯渐渐解开了对手中秘剑的迷思——纯粹当中的不纯粹，秘剑的存在意义就是其本身，但是，动机不纯的话它也会变化成不祥之物。 等到高斯理解了对方所表达的深层意思，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凝视着秘剑相当一段时间，而身旁的奇物屋老板，则是一副洞悉了一切的满意神情，老练程度一对比，高斯只能是甘拜下风。 『我明白了，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的话……』无奈叹一口气，高斯平静地选择了妥协。 『年轻人，何必早早服输呢？』 『与其赖活着，不如来个痛快，我见识过太多太多的失败，所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尽量回答。』 『可是你还活得好好的，对于一个活人，我必然会尊重他的个人意愿。』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从哪里得到这「秘剑」？你不也是对它背后的故事感兴趣吗？』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已经不是那个争强好胜的年龄了，现在守着这小小店子，对我来说便是最大的满足。』 环视狭小的店铺，虽说是以『奇物』自居，但这个『奇』更多还是源自于个人的理解吧。特别的人、特别的故事、特别的情感，老板期待的就是那个特别的『他』。 『那么……』 『客人，衣服你放心就拿去吧，你的女朋友……还有某个人，应该会很满意的。』 『某个人？啊！你搞错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哈哈！鉴定费也免去好了，不过，以后记得把更多的故事分享给我这老朋友啊！别忘了，背后永远有支持你的人存在。』 老朋友——这话可真说到心里去了，内心徐徐升起热情感动，推动人开始憧憬更美丽的未来。 然而，感动时光总是特别短暂的。 喀嚓，清脆的开门声音，瞬间打断了思维里的浮光掠影，这不是剧本终结，而是新的故事起点。 那个女孩，披着新衣裳迎面而来，洁白的光彩让人误以为是天使驾临，一时间，心跳扑通扑通地加速，人世间果然是美好的！ 『迈克尔，我这身衣服·合·适·吗？』少女柔情的声线，给予心灵极大感化。 『很合适哦！』 『真的？那还有什么感想呢？』 『这个嘛……跟你合衬极了！真的！』 『这评价不是跟刚才的一样嘛？你就不会多称赞一下人家吗？』 眼看着高斯被少女逼得嘴巴都无法合拢，奇物屋夫妻俩几乎要笑出声音来，不过基于『人道』，女主人还是及时站了出来排忧解难。 『孩子，您也不要太为难这位小哥啦，您看看他，对您着迷得可是连眼睛都不会转了。』 『是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喂喂——！茜莉娅你不要再逼过来了！我、我哪有看着你啊！』高斯连声辩解，可根本没有说服力。 『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高声欢笑完全胜利了，齐聚一堂的人们在快乐当中完成了满意的交易，可以说，这绝对是最理想结果。小小奇物屋，以其独特经营方式为往后的奇遇写下了序曲，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今天建立的情义会成为关键因素之一。 悬挂的风铃，唱响了初夏季风的旋律，街角小店仿佛在向偌大城市宣扬其独立的存在，尽管不起眼，但对于熟悉的人来说它就是一个特别地标。 脚步从这里开始，道路就像脉络似的往全方向延伸扩散，分离，然后合并，引导着人们不断游走在偌大城市版图里，它没有终点，即使偶尔有人离开或进入这个稳固的体系，它也依旧是它—— 被理解为『黄金城』的艾尔多拉多。 黄金在哪儿？几乎每一个初到此地的人都会提出疑问，后来大家发现这其实就是一片平凡土地而已，不过由于说的人多了，慢慢便形成了有意思的都市传说。仅仅三年时间，一片繁华新区从无到有，然后演变成各种贸易人们的寻宝之地，人类的建设潜能真是无可限量！黄金在哪儿？黄金就在你我脚下，只要不断前行，总有一天都可以收获到金光闪闪的果实。 『这片区真是太大了！好像永远走不完似的！』 『那是因为你在不停绕圈的缘故。』 『没办法嘛，人家就是想买到满意的首饰。』 『你呀，是不是太挑剔……』 还没抱怨完毕，全身泛着艳丽光彩的女孩子突然又把脚步停在一家店铺前面，真是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 银白发丝，外露的嫩白肌肤，近乎全白的丝质连衣裙，日光照耀下，她就是另一颗『艳阳』！虽然渐渐习惯了那样的光彩，但每一次追逐时还是会感到莫明的压力。原因？大概是因为身上背负着教会人员光环吧。 茜莉娅·怀特（白色），人如其名，热爱白色，对神明十分敬仰，时常参与教会工作的少女服务生，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所以，日常行为应该注意朴实低调啊。 只不过，看看大街上人们投来的目光，再瞧瞧自己身上的新款衣服，现在解释什么都是徒劳…… 不管了！背上三把剑的高斯也一头扎进茜莉娅所在的店铺，要尽早结束这场购物之旅，唯一方法就是购物，一直到对方心满意足为止。 『这次又看上什么啦？』 『快来看看，这对护符真不错呢！』 『护符？只是一般工艺品罢了，你想要真正护符的话可以找教会去要啊。』 『不行！我就要这个！你送给我好么？』 『为啥我一定要买这种东西……』 拿起描画着神明模样的链坠，此物造工并不精细，而且也没有按照严肃的宗教印象来刻画，很容易就判断出是外行人造的普通商品，高斯不禁皱起眉头，毕竟，这是连半吊子都看得出来的程度啊。 难道它就没有些许可取之处吗？翻过来，瞄一下价格牌子，再想想美丽女孩的期待目光，哪边才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一对项链顺利地挂在了二人脖子上，至于预算里的数字，自然是要被划去一笔咯！ 『唉！真不知道这玩具到底有啥意思……！』抱怨、抱怨、还是抱怨。 只是不论高斯这边表现得如何不屑，身旁的女孩子依然是对着胸前的链坠欣赏了一遍又一遍，她完全沉醉在自己的美丽世界里，看上去就像一个天真无邪小女生，和印象里的『茜莉娅·伽蒂安』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没有后背负担的武器重量作提醒，没准还真会让人忘记那一幕幕战斗情景，一时间，好奇心萌动兴起——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呢（指身体方面）？ 『迈克尔，你的眼神……不正常哦！』 『啊？被你发觉了！』 『那是理所当然的！哪有女孩子察觉不到饿狼的眼神！』 『别说得这么夸张嘛，我不过是想知道你是如何让身材力量保持平衡的，你看看我，为了练剑跟体能训练，肌rou都是满满的。』 『你个笨蛋只知道一通练下去，当然会弄得身体越来越结实。我是女生，力量本来就比不上你们男人，所以重点要放在武器运用效率上面，用柔韧性用速度去击败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否则是无法生存下来的。』 『原来如此，锻炼方向完全不同啊……』 『不过迈克尔你也够奇怪的，就凭几个基本套路也可以跟对手打个难分难解，意志力跟我们女生比起来一点都不差，莫非你也是常常借购物来缓解压力的？』 『什么？借购物来缓解压力？你这玩笑说得太不好笑了吧？茜莉娅。』 面对高斯质疑，这次轮到茜莉娅无奈地叹一口气，那毫无疑问是失望的态度，但幸运的是，她没有就此把话题封杀掉：『你这个笨蛋，为啥不动脑子思考一下呢。』 同一样的事情，不一样的理解，即是现在的高斯与茜莉娅。为了解释清楚两件事之间的关联逻辑，当事人几乎将每一次危险苦楚都一一历数出来，说话到口渴的时候，她甚至一下子点了两大瓶冰水，然后又对说过的话进行了更多补充，完全是没完没了！ 这段期间，高斯差不多是在『绝望』中度过的，他实在没想到打开话匣子的女人竟然这么『可怕』！很想逃跑，却无处可藏！ 好不容易，冰水终于被吸收完毕。空荡荡的瓶子，腹部的饱足感，总算让茜莉娅产生了满意感觉。 『呼——！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啦，买好东西又吃饱了，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啊！』 『活着的感觉？你不一直是活得好好的？』 『心跳呼吸正常只能说是存活，真正的活着，应该像这样穿新衣，然后大肆购物饱餐一顿，最好再收到喜欢的礼物。』 茜莉娅一边解说一边展示下胸前的项链，在高斯看来，这哪里是什么『活着』，根本就是小女生nongnong的幸福感。 问题是，先说了一大堆坏事，然后用强烈的反差来证明自己很幸福，这两回事真的可以相提并论吗？女孩子的逻辑，果然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我明白了（其实不明白），活着真美好！』为免再受煎熬，还是配合一下好了。 『嘿嘿，你明白就好。我们女孩子啊，就是得经常说说话，发泄发泄，否则压力是无法释放的哦！』 『什么？茜莉娅你还要再说下去呀？』 高斯一阵恐慌！不过茜莉娅已经把眼光转到远方的街景，那时候，夏日的阳光早已洒遍大地，标志着城市迎来了最繁盛的时光。 『再多说一阵……好像也不错……嗯？还是算了，我们继续走吧。』 『好好，你说了算。』 站起来，惊险地捏把汗，紧绷的神经紧随着一放松，头脑疲劳感竟然不由自主爆发出来！ 眩晕视野里，只见唯一的同伴及时上来扶住自己，啊！仅仅一瞬间的肌肤触感，女孩子的柔情便透过体温直抵心里，极大治愈了倦意弥漫的精神意志。 不得不说，这可能也是上天赋予给女孩子的特别技能，无论平日多么娇蛮，当她表现出关心姿态的时候，其身躯乃至话音都能摇身一变成为温柔综合体，带给人们至高的祝福…… 当然，只限于心灵善良女生。 『累了吗？』 『还好，大概是一直都没认真休息过，才感觉有点犯晕。』 『这样啊，那「雪儿」还是让我背着就好了。』 『那不太好吧？你这身装束跟皮套可不合衬哦。』 『没关系，「雪儿」本来就是我的剑，来来，皮套卸下来给我挂着吧。』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再装什么绅士风度了，直接给茜莉娅挂上属于她的一对长剑吧，虽然和夏装清新风格不相符，不过，心底处觉得其实这才是这个女孩的正统形象—— 有点危险的白色天使。 『嗯？迈克尔你又怎么了？』 『我在想，刚刚奇物屋的老板曾以为我们是做戏演员，现在看来，还真有些那样的味道。』 『是吗？那么说，莫非你想去当明星？』 『并不是这个意思，你看看这街上其他人，大家都在忙碌着都在追逐「黄金」，而我们，却是一身奇怪的装束还要背上佩剑，游游荡荡，这不是很奇怪的吗？』 『那是因为我们过不了那样的生活，无法成为这繁华新区一份子。』 茜莉娅一语道破了实情，她稍稍扶正一下背后佩剑，随即迈开大步，完全没有留恋繁华之地的情怀。 的确，对不属于此地的人来说，放眼由崭新建筑新道路构成的艾尔多拉多新区，无论景色多么亮丽多么华贵，情感都是冰冷的。『艾尔多拉多』这个名字，其实更多是指外来者前来淘金的地方，尽管原住居民也有部分参与商业交易，但他们一直难以融入新体系，只因为，心灵角落还残留着那天那时的悲情…… 『走，我们回到王下城去吧。』 『好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