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风雪至
寒风掠过树梢，发出一种近乎于嚎啕的古怪声响，呜呜的，令人心里发毛。 周桐抬头看了一眼天，灰黑色的云团一块一块，好像果冻一样的堆积在天空中，有一种随时倾泻下来的感觉。 十二月的秦岭，就跟娃娃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周桐也是农村里出来的，一看这天，就知道要变天了。 那呼啸的寒风，似乎也传递出一种信号，很快就要下雪了。 而周桐知道，一旦下雪，那就是大雪延绵，至少也要下他半个月，到那时候，大雪封山，别说找人了，连自己一行人都可能有迷失的风险。 前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周桐赶到队伍最前方。 “怎么不走了。”周桐问道。 老梁头穿着破旧的皮袄，如刀割一般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四下扫视着，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道：“还有人。” 还有人，是什么意思？周桐心里冒出一个问号，刚要细问，老梁头指着地上，道：“你自己看，这里多了一些人的痕迹，而且应该不是一个人，可能是两个，说不好。” 老梁头喃喃说着，目光中多了几分犹豫和焦急。 有其他人，周桐心下一惊。 向上级汇报过情况以后，因为苏雪尘已经走失三天时间，每多拖延一秒，苏雪尘遇难的可能性就要增加一分。 所以上级指示，让周桐一行五名干警，带上老梁头，先行一步进山搜救。 至于后续的大规模搜救工作，则由上级安排。 最后周桐一行共七人，便在老梁头的带领下上了山。 老梁头之前就上山搜寻过，但最后不幸跟丢了，而这一次，随着搜索范围的扩大，倒是幸运的找到了苏雪尘留下的痕迹，得以继续追踪。 没想到，这跟着跟着，竟然发现了还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周桐干了多年刑警，也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这仔细一看，还真瞧出不少端倪来。 初冬的山林，地上的枯枝败叶很厚，常人走在上面，哪怕会留下痕迹，时隔这么久，也早就消失不见。 但雁过留痕，除开脚印，还有不少其他可以分析的痕迹。 老梁头也正是凭借这些，才能一路追踪。 “你看这里的树枝，是有人走过去挤断的，可下面留下的这半个脚印，看前进的方向，应该不是他挤断的树枝，所以我猜测，可能不止有一个人。”老梁头指着树丛中，极小的一根树枝解释着。 那是极小的一根树枝，如果不是老梁头指出，就这么走过，周桐也不会注意到。 而经老梁头这么一分析，周桐仔细一想，突然脸色一变。 “你是说，有人跟着苏雪尘！” 他们一行人，是追着苏雪尘的痕迹前进的，现在突然多了其他人的痕迹，岂不是说有人走在他们前面，而且也是跟着苏雪尘。 老梁头微微颔首，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而周桐作为一名刑警，职业习惯，让他想的更多一些，从眼下的情况看，有一伙陌生人，也在尾随苏雪尘。 那问题就来了，这伙人又是什么人？ 是巧合吗，凑巧有人也经过这里，然后行进的路线凑巧和苏雪尘吻合，所以才造成了这种有人尾随苏雪尘的迹象。 但这样也有疑点，现在快要入冬了，荒山野岭的，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身份就值得人琢磨了。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说，这伙人就是在尾随苏雪尘，他们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按着常理，假使这伙人和苏雪尘打过照面，理应互相帮助才是，为何又会分开。 如果没有打过照面，这伙人也没必要尾随苏雪尘。 这么认真一想，周桐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常，干刑警这么多年，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决不能简单的去思考问题，有些时候，甚至要怀着最坏的恶意去思考一个人的目的。 就眼下这些信息，按照最坏的打算去思考，就是这伙人要对苏雪尘不利，而苏雪尘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设法逃离了，这伙人是在追她。 “那又是因为什么，这伙人要对苏雪尘不利呢，见色起意，倒是有可能。”周桐心想，在陈蔚彬那里看过苏雪尘的照片，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可如果不是见色起意，又是因为什么呢？ 猛然间，周桐脑子如过电一样，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郑平！ 说不定对方目的不在苏雪尘，而在苏雪尘手里的大熊猫幼崽。 周桐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浑身有一种战栗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糟糕了。 当然，如果是见色起意的话，也很糟糕。 “周队，怎么了？”旁边一个干警看周桐脸色突变，出声问道。 周桐知道，现在所想的一切可能，都只是猜测，无论有没有一伙人在尾随苏雪尘，这伙人到底又是什么人，想要弄清答案，只有先找到苏雪尘才行。 “没什么，时间紧迫，我们抓紧赶路，马上就要变天了，如果下雪的话，那就更难找人了。”周桐道。 “对，赶紧走，雪尘没有带补给，这都三天了，要是再下雪的话，她怎么照顾自己。”陈蔚彬也跟来，急声催促道。 老梁头看了一眼周桐，没有说什么，沿着痕迹追了下去。 相比于周桐，干了一辈子猎人的老梁头，看出了更多的东西，从苏雪尘留下的痕迹看，她显得很匆忙。 就像受伤的野兽，慌不择路的逃亡一样。 加上这突然出现的其他人痕迹，老梁头心里也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个姑娘，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七人继续出发，山路难行，又这么走了半个多小时，肆意的狂风突然平息了下来。 了无生机的山林中，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声音，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压迫感，笼罩住了每一个人。 陈蔚彬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下意识的抬头，就见灰色的天空，洋洋洒洒的飘着一些东西。 星星点点落在脸上，凉气逼人。 “下雪了。”陈蔚彬喃喃自语，目光充满了绝望。 而周桐的表情，也是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雪来的极快，前一刻还是洋洋洒洒，下一刻便是瓢泼水浇，呼呼的寒风卷着雪花，好似一条条雪花神龙，拍打在大地上。 也就一刻钟的光景，地上就一片白。 雪纯洁无暇，眼前的景象，颇有几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婀娜，可现在的周桐，却无暇欣赏这种美景。 雪把痕迹都遮盖住了。 老梁头也住了脚，半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周桐叉着腰，身上冰凉，心里却有一股火，蹭蹭的往外冒，这雪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不光是增大了搜救的难度，更主要的是，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已经迷失快四天的苏雪尘，如何在这漫天飞雪中存活下来。 当然，还有郑平！ “大熊猫一身皮毛，应该不怕冷吧。”旁边一个警察，干笑两声，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没人搭理他，周桐窝着火，也懒得骂他。 冻不死，难道就饿不死了？ 毕竟郑平才那么小。 老梁头道：“周同志，雪太大了，再走下去，我们也有可能迷路，不然就近找个地方，先避避风雪。” “不行！” 陈蔚彬好像蛮牛一样冲了过来，把老梁头扑倒在地，喊道：“都怪你，要不是你，雪尘也不会出事，我打死你！” 旁边几个干警忙拽住陈蔚彬，拖到一边。 陈蔚彬手不能动，脚还不住的踹着，嘴里咒骂个不停。 老梁头坐起身，风雪之下，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周桐刚要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因为要进山，知道信号差，为了沟通方便，周桐特意带了队里的一部卫星电话，所以哪怕身在荒山野林，也能与外界联系。 电话是周桐的顶头上司，公安局局长杨国安打来的。 杨国安显然也是知道秦岭下雪了，所以先问了一下情况。 周桐也挑着重点，汇报了一下情况，特意提及发现了其他人踪迹的事情。 杨国安听完汇报，并没有说什么指示，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让周桐就近休息，等待支援。 而且杨国安也透露，县里的领导已经知晓这件事了，并且高度重视，现在已经紧急抽调人手，准备展开大规模的搜救工作。 由最近的野生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还有护林员，公安干警等人员，组成先遣队，携带必要的装备和补给，先批进山和周桐汇合。 与此同时，县里还向紧邻驻扎的武装部队求救，请求他们派出士兵，进山搜救。 而且巧合的是，这边驻扎了一个陆航团，有直升机，所以还会派出直升机进行搜救，但由于现在风雪太大，出动直升机意义不大，还有可能发生危险，所以要等风雪停了之后，直升机才会出动。 周桐听完，也是暗暗咋舌，这搜救的力度可是不小啊，连直升机都出动了。 说小题大做，或许有些戳心，可周桐还是感觉到了县里的重视程度，很高，非常高。 难道仅仅是因为苏雪尘一个人的缘故吗？ 周桐不知道，也识趣的没有问，当下依照指示，找地方避雪等待。 令人难熬的等待了四个小时之后，先遣队终于赶到了。 不过令周桐意外的是，在先遣队的队伍中，他发现了一个老熟人。 一个按理说，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市国安局的韩明。 没错，是国安局，就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国家安全局。 所以看到韩明之后，周桐很自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