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化干戈铤而走险
竹心一听就乐了，原本凝固的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些。道：“你呀……若是父皇询问此事的缘由，母后应当怎么说，说是你告诉她的？父皇明知母后很是宠你，怎么会相信你对母后嚼舌头的话？” 闻听此言，姬凌烟再次陷入沉默之中。然而这次只沉默了片刻光景，便又抬起头，言道：“我想试试。” 竹心点点头，没有再接话。 其实，姬凌烟心中另有打算。今日禾嫣威胁他说，他若是向父皇透露半点消息就将自己置于死地。想必他们一定是有办法监视着自己同皇帝的一言一行。倒不如借明日拜寿的机会，人多嘴杂，悄悄将这件事告诉给母后。这样一来，可能便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耽误国难当头的御敌准备。 但这究竟有几成胜算，自己毫无把握，只得听天由命。 设计好明日的方法后，姬凌烟轻舒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绷起了神经。他知道，或许会有更糟糕的情况等着他，但他似乎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畏惧了。 姬凌烟回来的时候，已是丑时，折腾了大半宿本来已经倦了。但方才脑海中一直在琢磨今夜的事情，倒真有些不想入眠。 其实他很想快些睡去，好再次见到梦中的那摩诃禅师。如果碰见他，一定要当面质问他，为什么他所传授的这些本事，到了危难关头一招一式都用不上。 但造化弄人，他偏偏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梦到自己同禾嫣过去欢声笑语的日子，又梦见鸠婆琉璃国的冥军将禾嫣绑架，逼着她要挟自己逼父退位，然后将天下拱手与他们。 摩诃禅师没有在他的梦境中出现。 早晨睁眼的时候，竹心正在他身边轻轻拍打着他。 “怎么了？”姬凌烟含含糊糊地问道，揉了揉惺忪睡眼，还保持着半梦半醒地状态。 “做噩梦了吧？”竹心关切地问道。 姬凌烟这才回过神来，太阳xue隐隐作痛。 他记不得方才梦到了什么，只觉得很累。全身上下都好像使上了劲，又都一齐xiele气。脑门上渗出几粒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到枕边。 “把你吵醒了？” “这都快近午了，你还不起，若是误了皇后娘娘的寿庆，你可有的苦头吃了。“竹心半开玩笑地吓唬姬凌烟。 一听到“近午“二字，姬凌烟猛地坐了起来，看了看窗外，骄阳似火。随后立马翻身下床，寻找自己的衣服。 竹心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乐了。忙叫丫鬟打水为姬凌烟净面。自己则服侍着姬凌烟更了衣。 “来得及吗？“姬凌烟一边更衣一边忐忑地问道。 竹心哈哈笑道，“哎呀我唬你呢，离午时还早。“ 姬凌烟这才松了口气，一转身面对竹心，食指弯曲轻轻在竹心鼻尖上刮了一下，以示惩罚。 竹心吐了吐舌头，无辜的眼眸盯着姬凌烟的眼睛看着。 “怎样，还装作可怜兮兮地样子做什么？“姬凌烟也被竹心这幅古灵精怪的表情逗笑了。 着好衣服好，姬凌烟感觉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并不像昨夜那样紧张凝固。 但他知道，自己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方才险些以为已过午时，并不是担心如此会误了母后的寿辰庆典，毕竟自己是她的亲儿子，她再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迟到而拿自己如何。他只怕过了今日，便不会再有好时机去向母后念叨此事了。 打理好自己后，竹心吩咐管家拿来了准备献上的寿礼。姬凌烟为竹心的细致而心生舒坦。 寿庆午时开始，不到巳时，宫娥太监们便已经着手准备了。皇后寿诞，没有宴请群臣，只是下帖请来皇亲国戚。姬凌烟同竹心一同前往，身后随着几名家奴捧着寿礼。穿过这些忙进忙出的太监们，姬凌烟来到后宫蓬莱苑，这里是明日里皇后赏花作诗玩乐之所在。皇后娘娘洗好文墨，爱做些清心淡雅的诗词曲赋。当年，晋灵帝总会在闲暇之时驾到蓬莱苑，听皇后为其弹琴吟唱。如今上了年纪，也便再没有这等闲情逸致。 姬凌烟将寿礼交付与管事的公公后，领着竹心在靠近正中的一张大圆桌子旁坐下。中心的那张披盖着凤舞龙飞图样的锦缎方桌，是留给皇帝与皇后的。 因为还未到时刻，人还没有来齐，皇后娘娘此刻也正在宫里梳洗。竹心给姬凌烟使了个眼色，姬凌烟没有明白何意，愣愣地看着竹心。 “是个机会，快去吧。”竹心身子前倾，在姬凌烟身边耳语道。 “现在？”姬凌烟又是一惊，“人都没有来啊。” “你呀……”竹心一笑，“要过一会儿宴请开始了，耳目混杂，你怎么向母后提及此事？” 姬凌烟一听有理，便整了整衣冠束带。站起身来要将方才递给总管公公的寿礼取回来，说要亲自入宫向皇后请安以表孝心。姬凌烟身为皇太子，这么做当然不过分，于是公公没有多问，将寿礼还给姬凌烟。 姬凌烟定了定心，在心中先想好一会儿觐见的时候要怎么向母后说明此事。然后大步流星向皇后所在的宫苑中走去。 此时此刻，皇后娘娘正坐在铜镜前，两名宫娥服侍着她打理头发，听闻太监来报说太子殿下请求拜见。皇后知道今日寿诞大庆，姬凌烟定会来此贺寿，但并没有想到他会提前来到宫里要见自己。心中倒有几分喜悦，命太监将姬凌烟让进来。 姬凌烟拿着寿礼来到殿内，看到母后正在梳洗，便识趣地退到柱子后面候着。 “无妨。”皇后已在镜中看到了姬凌烟，边让两名宫娥先退下，稍后再来。 “儿臣参见母后。”姬凌烟将寿礼摆在一边，向皇后行李。 “何物啊？”母后望着寿礼，随口问道。 “哦……是儿臣前些日子寻到的象牙镇纸和玳瑁砚台。母后平日喜好书画，这砚台虽不可研磨，但也可作为物什把玩观赏。”姬凌烟把方才竹心告诉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皇后心中一暖，直夸姬凌烟有心。 “太子妃可曾前来？”皇后将铜镜合起来，又问姬凌烟道。 “回母后，竹心此刻正在蓬莱苑候着。您要见她？“ “不了。”皇后摆摆手，”“你先去吧，我稍后便出去。” 姬凌烟应了一声，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皇后抬眼看着姬凌烟，只见姬凌烟嘴唇半开，又合上，似乎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皇后问道。 姬凌烟狠了狠心，来到皇后娘娘身边，问道：“母后可记得儿臣前些日子向您询问的鸠婆琉璃国一事？“ 皇后点点头，奇怪地看着姬凌烟。 姬凌烟原本还打算换种委婉的方式向皇后挑明此事，但想来想去也没寻到什么合适的语言。便一咬牙，对皇后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还是没有提禾嫣一字。姬凌烟不想让他们知道禾嫣的存在，亦或是不想让禾嫣卷到这个看起来无休止的仇恨之中。尽管禾嫣曾扬言会要了他的命。 皇后仔细听姬凌烟说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眉头越锁越重，到了最后，嘴唇都有些微微发抖。 待到听完姬凌烟的叙述，皇后愣了很久迟迟没有说话。 姬凌烟站在她身边等待着回音，心中七上八下。 “你说的这些，是从哪儿听来的？“皇后终于开口问道，姬凌烟能听出声音中的紧张情绪。很显然，皇后对于这件事，是相信一些的。 “回母后，这些都是儿臣……亲眼目睹的。“姬凌烟说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皇后没有再答话，心中却在翻江倒海。这么多人死于冥军之手，刑部应该不会不知晓吧？怎奈自己虽母仪天下，却不能涉足政事半步。这些事情，自己根本无法知晓是否属实。 但他愿意相信姬凌烟所说的话。不为别的，自己身为一朝国母，但同样也是他姬凌烟的母亲。姬凌烟的性格，自己最了解。虽说有时候这孩子有些不着调，但此等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事情，他断然不会同自己说笑。 “你父皇知道此事吗？”皇后问道。 姬凌烟心说怎么一听到这事都问自己有没有告诉父皇……若是真的有机会向他老人家提起此事，又何必费心机跑过来一趟？ “父皇他……是不会信我的。”姬凌烟装作满脸苦相地摇了摇头。 皇后不再过问了。她已经清楚姬凌烟这次专程来宫中拜见她的目的何在，未免心中一凉。但此事关乎重大，她倒多少为姬凌烟能如此焦急上心而感到一丝欣慰。 “我已知晓，你先去蓬莱苑吧。”皇后同姬凌烟摆了摆手。 姬凌烟松了口气，听闻母后这么一说，她一定会将自己的原话转达给父皇的，而且不会说明是自己告诉她的。 姬凌烟又深施一礼，走出大殿。 刚下台阶的时候，迎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皇兄，你也在这里！” 姬凌烟抬眼一瞧，见是姬凌云，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