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刀之威
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户压微波。 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楚歌口中絮语叨叨，反复轻轻地念着这么几句诗，竹林下他修长的身影来回徘徊，倒仿似是一月下仙人般，轻吟低诉，款款自语。 只可惜，一道极为不应景的声音打破了这美好的臆想。 “哼，你这呆子，莫不是被那苏仙子迷晕了头不成？这都几时了，你竟然还念念不放！” “嗯？”楚歌闻言好奇，转过身来，看着双颊酡红，一面不满之色的洛情儿，面上露出几分不解，遂关心地询问道：“仙子何故如此恼怒？” 洛情儿酥胸起伏，听到楚歌说及她恼怒，登时柳眉倒竖，玉面寒气逼人，质声道：“我哪里发怒了你这呆子从哪儿看出来我生气了？” 楚歌满面讪讪，盯着气势汹汹，如火山爆发的洛情儿看了两眼，忽然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随即撇过头去，和气轻声说道：“是小生唐突了，不改妄自揣测仙子的心思。” “哼！”洛情儿不置一词，扭过头去，坐在火堆旁边，将楚歌冷置在一旁。 树影婆娑，晚风撩动，林间枝叶沙沙作响，恰逢此时竹林边的海滩上传来涛声阵阵，奏起如梦似幻韵律。 然而楚歌方才受了一通无名之火，此刻却是毫无心思欣赏此等美景。 洛情儿抱膝环坐，背对楚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样，两人一时冷将下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洛情儿身躯动了动，似乎朝旁边横移了少许，许是洛情儿自己心中过意不去，自觉不该大发雷霆。 思虑间，耳边忽而传来一阵交谈声，伴着一男子的大声朗笑，随风传入。 “陈兄，你可休要逛我，这南海当真有异宝现世？要知道，此地可是念慈庵数百年的师门之地，对我等而言，可谓是凶险之极啊！” “哈哈，放心吧，李兄，我早已打探清楚异宝位置，如今现世就在眼前，难道你忍心抛下这大好的机会，仍甘心回去魔宫做一无名之辈么？” 似乎是被同伴的话语打动，又或许是自己心中的贪念作祟，男子咬了咬牙，似下定了决心般跺了跺脚，厉声说道：“也罢，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与其窝囊一辈子，倒不如这回风光一把，没准儿……没准儿那宝物于我就是天命所归呢！” 楚歌二人闻声这才反应过来，相互对视一眼，洛情儿将努了努，向旁边的竹林示意了一下，楚歌反应过来，遂起身欲遁入林中。 林外的二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只听先前出声撩拨同伴那人沉声道：“嘘，噤声，此地少有外人知晓，可你看那林中却有火光，显然有人先我们一步到此，说不得便是‘同道中人’了，嘿嘿！”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一股杀气楹出，下一刻，两人陡然身形一瞬，一个起落后，便掠入林中。 篝火噼啪作响，火光跳跃不已，映的两人身影拉长。紧张地朝四处看了看，在发觉一无所获后，一身着锦袍的男子绕前几步，俯下身子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出声道：“火势未尽，脚印更是方才发力印刻上去的，看来这几位远道来客并未走远啊！” 暗影下，楚歌躲藏在密林中，屏住呼吸，生怕被外面的两人发现了破绽。此时心惊之下，险些惊呼出声，泄露行径。亏得耳边的洛情儿警醒，牢牢地按着他，低声诉说道：“憋住，你这呆子。外面那两人修为不低，再不小心点，恐怕他们就会猜到我们躲在暗处。” 说此一停，抬头警觉地看了看林外的二人，秀眉微微皱起，厌恶地道：“若非我伤势未好，这两人我又岂会放在眼中，哼！” 楚歌闻言“唔唔”两声，朝自己指了指，顿时引来火堆边两人警惕的扫视，一人更是起身四处巡视了一遭。 洛情儿先是一阵恼怒，狠狠地掐了楚歌胳膊一把，随后动作放轻，又低下了身躯，等确定外面两人没有觉察后，才放开了楚歌。 楚歌忙迫不及待地说：“那我呢，我能对付他们么？” “你？”洛情儿秀美一蜷，满脸讶然之色，随即马上明白了楚歌的意思。她轻轻一笑，娇声说道：“怎么，楚公子想要保护奴家么？” 楚歌闻言炯然，旁顾道：“莫非我的修为还不足够？” 洛情儿柔柔一笑，缓声道：“修为么，倒是足够。外面二人修为虽然不低，却也不过是堪堪达至半仙，与你可以说是尚还欠了一分。” “只是……” “只是什么？”楚歌急切的问道。 “只是此时青帝前辈不在，而你又没有与人争斗经验，修道不过数日。这般贸然上前，失手是小，累了你性命却该怎生是好？” 洛情儿语气幽幽，似是极为担心楚歌安危，双目中却又偏是一副全然不信的神色。楚歌登时被伊人表面上担忧，实际上却不信任的态度所恼，心中更不愿为美人所轻，一时血气上涌，扬眉反笑道：“区区两个毛贼罢了，楚某何时曾将其放在心上！” 洛情儿也露出促狭之色，笑意吟吟地凝视着楚歌那副认真的面庞，随即化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谑的道：“哦，当真么？奴家可是从未见过公子如此豪气呢！” 楚歌再忍不住，只觉胸口一处热血激荡，浑身发热。遂转过头去，大步起身，迈出了密林，朝着火堆边的两人走去，口中讥讽道：“星夜朗朗，哪里来的魔门小贼，平白扰了道爷赏月的兴致，莫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楚歌边说着一边细细审量着那寻进竹林中的两人，只见独坐在火堆边的一人，着锦衣浴袍，头戴璞帽，一副富贵人家的打扮。而另一边背对着自己，倚靠在竹下的一人，却是面色瞧来苍老，一副饱经风霜的清苦神色。 此时，那锦袍男子闻声看来，先是神色一紧，打量后待瞧见是楚歌独身一人，又是一副求学士子的装扮时，顿时轻松神色，对身旁同伴笑道：“李兄，如何？小弟这便没有说错吧，这南海如今可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小娃子也不知是道门哪派门下，竟也敢有这般大的口气！” 那李姓男子闻言，转过头来，面上露出一丝杀气，狠戾地道：“多说无益，宰了他便是，这秘地多一人知晓便一分危险！” “且慢！”锦袍男子抬手致意，阻止了同伙的下一步行为，说道：“先看看这小子的情况！” 言毕对着楚歌冷笑一声：“小娃子，也不知你是哪派门下，竟这般无知，你可知此地已是魔门密会之所？” 楚歌闻言大感好奇，有心查问，遂顺着他的话接道：“什么密会？” 男子一听便知楚歌确实不曾知晓，顿时露出了一副轻松之色，随即使了个眼色，对楚歌狞笑道：“密会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话声未落，楚歌觉察到脑后一阵簌簌急促声响，心念一动，立时运转起了这些许时日在青帝调教下，已被印刻在脑海中的真气运转法门。 立时丹田中生出一股温润清凉之意，随即道道真气涌出，涌向四肢百骸，形成周天循环。 恰好身侧破空之声袭至，楚歌真气一提，拔地而起，凌空翩转，落地后才看清，方才出手突袭的正是那面无表情，一见面便陡起杀心的男子，而方才袭击自己的东西，此刻正盈盈悬挂在前方的一株竹身上，月色下泛着冷光，正是一月牙形飞铲。 男子见一击不中后，面上露出凝重之色，说道：“你果然是道门中人。” 身边锦袍男子见状，急促地道：“不管了，速速解决。”说完身形一转，悍然朝楚歌扑来。 男子也不多话，瞧见同伴的行为后，立时露出几分狰狞，飞身上前，一上一下，夹击楚歌。 洛情儿仍是呆在林中，神情自若，静静地瞧着场中局势变化。 若是放在几日前，楚歌要应对此番场景，定然是不知所措。不过在青帝数日的调教下，至少他已是知晓了真气的运转法门。纵然是仍有许多术法有待摸索，却也不至于令他此时茫然无措。 见二人凶悍凌厉的攻势，楚歌不自觉的回想起青帝当日应对苦陀天尊与莫无邪的境况，那日遭青帝附身，不过自身观感仍在，是以可体会到青帝的那份霸烈。当时面前的苦托天尊与莫无邪气势汹汹，以泰山压顶之势沛然轰下，可青帝偏偏就是宁折不弯，迎面而上。一记碧木长生刀，奔腾若惊雷，声势喧天，硬生生将二人劈杀开来，那是何等的孤绝傲岸！ 一念及此，楚歌胸怀壮烈，周身血气沸腾，真气鼓鼓涌出，积聚在右手边，形成半丈来长的赤红光圈，瞧来光彩照人。 “这呆子，他想干嘛呢？”洛情儿蹙起双眉，满是不解之色。 渐渐地，楚歌积聚在周身的真气急速涌出，赤红霞光闪耀，起伏不定，似乎就连楚歌自己都被笼罩在其中了。 面前的两人同洛情儿一般，亦是满心不解，眼前这少年不闪不避，却又异象横生。 那锦袍男子费心思索，他也是看出了楚歌修为并不高深，只不过如他自己般，也是半仙修为，这才敢招惹上同伴，痛下杀手。在他们这些朝不保夕的魔门散修眼中，那些名门大派的年轻弟子，不过是些温室花朵，纵然修为相当，又怎是他们这等整日拼杀之人的对手。 楚歌心神仍是沉浸在青帝当日那一刀之威中，静静地体悟着青帝的那份心境，听着海风宣泄，摇得竹林阵阵轻哗，楚歌感觉到自己似乎就快与这天地一体，整个人都快融进青帝的那一记气刀中去。 一丝杀气流露，劲风扑面，面前两人的攻势眨眼已至，说来话长，其实在三人的观感中，也不过仅仅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罢了。 就在这时，楚歌双目霍然睁开，爆射出一道璀璨精光，如黑夜中的流星。同时，右手招引，真气积聚形成的气刀已微具雏形，赤光吞吐，闪耀不定，映的面前两人肝胆生寒。 同一瞬间，洛情儿终于看出了楚歌的出手，面上忽地露出惶急惊惧神色，不顾场中情形，飞奔出来，朝着楚歌大喊道：“不要！” 风雷激喝，喧声如沸，楚歌酝酿许久的气刀终于沛然击出，如彗星扫月，奔腾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