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夜无眠。 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林谦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等到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硕大的别墅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就连家里的阿姨都不在。 林谦简单地给自己弄了点午饭，快要吃完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嘟嘟响了两下，他随手拿起来查看。 发件人：陈夜 内容：唐菲刚刚发消息给我，涂淼淼去了G市，已经好几天了，在G市大酒店1801房。 林谦反反复复地读了三遍，眼里是满满的不敢相信。 三十分钟以后，他人已经在G市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库了。 天知道这一路他是怎么开过来的。 确认完短信内容后的那一刹那，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 当他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坐在了车子的副驾驶上，就像是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点火、加油，一路开到这里，车速越来越快，好像中间还闯过红灯……如果不是依赖于之前二十几年培养起来的强大自制力，他今天这么失去理智的行为肯定会害了无辜的人。 可是当时的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恨不得追上时间，甚至让时间倒退到前几天，涂淼淼的飞机安全着落在G市的那一刻。 等他坐上酒店电梯的时候，好多好多情绪都过去了，好多好多想问的问题也在他脑子里一个一个地过去…… 最后，只剩下一个声音——他必须要让她明白，以后这种事情，千万千万不能再发生了。 用力地敲开了房门，门后的人估计是从猫眼里面看到了自己，所以开门的时候耷拉着脑袋，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林谦深呼吸了几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语调维持在一个频率：“你爸爸mama知道你来的事情吗？” 涂淼淼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你怎么敢一个人跑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 涂淼淼还是沉默，只是垂着的头更低了。 “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万一我就是坏人呢？” “可是……你不是呀……” “你还敢回嘴？!” 林谦的声音终于控制不住地高了起来，最后那句话几乎是轻吼着说出来的。 涂淼淼从头到尾都没敢看他，甚至被他最后那句话还吼得后退了几步。 林谦前行几步，走进了房间。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教训”的，可就在看到她这幅模样的时候，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越过她的头顶，他的视线在整个房间里看了一圈，最后在桌上吃剩一半的午餐上停住了。 涂淼淼这两天没有过得很糟，林谦的理智稍微回来了一点，既然唐菲会借陈夜通知他，那么唐菲肯定会把涂淼淼在G市的生活安排好。 视线再次下移，回到她的脸上……还好，记忆中的那张脸还是rou嘟嘟的。 还好，她还是好好的。 “为什么不联系我？”确定了她的情况之后，他一直绷着的心也软了下来，连带着语气也轻柔了许多。 “我……我……我……” 涂淼淼绞着自己的衣服，欲言又止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话!” 林谦刚刚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么多天被压抑的情绪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涂淼淼几乎是大吼着，“我不知道……” 突然之间，涂淼淼的眼泪就决堤了，怎么忍也忍不住。 “我到G市的第一天就想去找你……可是唐菲的人拦住了我…… 然后你mama突然去世…… 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多次都是快要拨出去的时候被我挂断…… 我想找一切办法亲眼见见你……可是找不到…… 我甚至去过你家……可你家保安不让我进小区，我就在门口等……等了三天……还是没有等到你…… 我问唐菲，我该怎么办，可是她也不知道……她那么聪明都不知道，我这么笨……我更加不知道了……” 涂淼淼突然情不自禁地走上去两步，一下之紧紧地抱住了林谦。 “唐菲一直在催我回去，可是我好想你，好想陪着你……哪怕不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是在同一个城市……” 涂淼淼在他的胸前呜呜地哭着。 直到这一刻，他的那些紧张，担心，害怕的情绪才终于得到缓解，紧接着替代它们的是一阵又一阵的心疼，一阵连着一阵，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迅速充盈了他的整个胸口。 “是我不好。”林谦回抱住她，双手越收越紧，“是我不好……我刚才的态度不好……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只是害怕，害怕万一你在G市发生了什么，我该怎么办？ …… 怀里的女孩，渐渐止住了抽泣声，情绪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林谦踌躇了一下措辞，接着说：“我给你订了两个小时后飞S市的机票，我一会亲自送你到S市机场，然后让陈夜把你安全送到家。” “我不要!”涂淼淼用力摇了摇头，“我不要走!” “涂涂～”林谦按了按她的头顶，止住了她摇头的动作，“接下来的话，你认真地听我说。” 林谦拉着涂淼淼在沙发上坐下，又抽了几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开始帮她擦脸上的泪痕。 “我现在的处境，真的不好……你只有待在S市，我才能放心，才能更专心地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林谦用双手替代了纸巾，温柔地抚过她的脸庞，然后他又说：“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明白吗？”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 涂淼淼望着他深邃的双眼，看着他眼中倒影出了自己的样子，听着他说：你对我很重要。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林谦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凑了上去，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这一个轻轻的吻，彻底把涂淼淼给催眠了。 她乖乖地跟着他坐上了他的车，乖乖地跟着他过了安检，乖乖地坐上了飞机…… 直到飞机起飞的那一下冲力，才让她仿佛大梦初醒般，猛地回过了神来。 飞机进入平稳飞行，林谦给涂淼淼叫了一杯橙汁，自己却点了一杯咖啡。 涂淼淼咬着吸管，犹豫了半天，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mama的事情，你还好吗？” 林谦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身子往后靠了靠，开口说道：“我自从出生到三岁前，全都是由我们家阿姨带大的。三岁之后，我就被送到了全寄宿的幼儿园了，然后是全寄宿的小学，全寄宿的初中…… 当时我的一个同学跟我开玩笑，说我这样就和在G市留学一样。所以，我高中就所幸去了香港，接着是日本读本科，西班牙读研究生。 对于将近三十岁的我来说，‘mama’几乎只是一个‘名词’。 陈夜曾经问我，恨他们吗？我回答他说，我不恨。毕竟他们是给了我生命的人。” 涂淼淼懦懦地问：“那你……爱她吗？” 林谦思索了良久，然后平静地答道：“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对她有多爱，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是真的做不到很爱她……毕竟她在我的生命中参与的太少，太少了。” …… 涂淼淼没有在继续问问题，而是靠在了林谦的肩膀上，两只手紧紧地搂着他的手臂。 林谦顺势调整了下身体的角度，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们就这样相互偎依着，两个人都意料之外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