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意残卷
赵依依将带她进去看他父亲的遗体,她们走向殿阁的深处,门口守卫打开了一扇大门,大门后面是另一间很大的房间,这时温度变得很低,空气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房间被木门和屏风隔开了成了两个空间,左边空间稍大,右边稍小,看起来是一条走道,透过木门的缝隙,依稀可以看见左边房间的样子。里面停放着很多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这是绣衣司内的一个停尸房,也是唯一一个。 感到寒冷是因为这存放了很多冰块,来防止尸体的腐败。有几名仵作在那房间中进行工作,检查着尸体的伤口。 一般来说,命案尸体大都存放在主管司法的延尉府的停尸房中,因为此案牵扯众多,需要好几个部门合作,所以这起刺杀案中的尸体都存放在了绣衣司的小停尸房中。 赵依依习惯了这里的感觉,但江巧颜毕竟是闺中女子,有些害怕。但看到了自己父亲江折的尸体时,她不再有害怕的感觉,她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悲伤。往日疼爱自己的父亲,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面容惨白,眉间有一道小伤口。 她不知道父亲在哪躺着,会不会感到孤独,感到害怕。她的泪水不禁缓缓流了下来,但她仍在尽力克制。见此,赵依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表示安抚,她也能理解这女子失去了父亲的悲伤。 江巧颜流着泪隔着木门看着自己逝去的父亲,看了小一会儿。“这不能待太久,我带你去看看你父亲的遗物吧,有些需要你指认。”赵依依出言劝道,江巧颜微微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出去。 受害者的遗物都分门别类的放在一旁的屋子中,江巧颜认出了父亲的柳叶刀,刀身裂开了了一个大口子,幼时她常想想摸摸那精巧的短刀,父亲怕她受伤,总不肯。 “那是父亲的佩刀,柳叶刀。”江巧颜带着哭腔缓缓出声。赵依依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文职司卫记下来。 江巧颜又看到了一束暗棕色的腰带,那是母亲送给父亲的,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随身带着。她尽力压抑着悲伤,说道:“只是我父亲的腰带。” 她又一一指出几件她父亲的遗物,到最后一件,是一盒散开了的糖酥。赵依依解释道:“这是你父亲手中最后触碰到的,好像是李记的糖酥,我听人说过,听说很好吃。” 这时,江巧颜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悲伤了,父亲宴席过后晚归,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去买这个李记的糖酥,是自己常和父亲说起这家糖酥。父亲最后触摸着它,这是父亲最后还在挂恋着自己,她放声痛哭起来了,父亲难道是为自己而死吗? 赵依依先将情绪有些失控的江巧颜先安置到了隔壁房间歇息,随后去找苏朝夕。 苏朝夕倒是十分庆幸今天自己没有错过这本书,这本名叫“李氏摹印”,摹印是秦书八体之一,用于刻印,而符咒师使用摹印字体制符,可以使符咒更加稳定。 而这本李氏摹印是一李姓符咒师前辈,有关摹印这一字体的书写制符感悟,前人之鉴,对修行者符咒师来说,都是很好的经验,但不得一味按图索骥,否则会失去自己修行之道。 这本感悟写的很透彻,应该是这符咒师留给其后人之作,没有藏私,苏朝夕也从其中参透到了些许,他的书写流派属于秦书八体之一的隶书,虽不相同,但可取之。 而这本书居然暗藏玄妙,苏朝夕翻到书页中间,文章所阐述的内容与上文之中那李姓符咒师的所谈的内容突然开始迥异,摹印这一类秦书,用于刻印,讲究的是笔触忠实,稳而厚实。 而从这一段文字开始,他所阐述的符咒师的书写因是可顺其心意,他所阐述时而是飘忽若神,翩若惊鸿的狂浪写法,时而又是端庄大气,参古悟今的古拙派写法,又或是遒劲凝重中带着温润空灵,超然物外的大篆写法。 苏朝夕这时才明白,这是被藏在这李氏摹印里的一残卷,而他所说的书写顺其心意出自心意流,这一流派的文人或者说符咒师,已经消失在这片土地上很久。 先秦的这一流派的符咒师,书写的符咒大都拥有超越自身品阶的强大力量,但因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导致失传。自秦建国五十载之后,直到如今的秦历三二一年就再未有过心意流符咒师,也未有过能够书写心意流的书法家。 许多渴望获得这种力量的符咒师,不停的钻研,大都是悲观的发现,这条路难以走通,或者说心意流已经是传说了。 但对苏朝夕来说,这心意流却不陌生,他在刚开始练习书法之时,就学习了些许的心意流,虽是数十个残缺字符,苏朝夕也模仿了好几载,看到这一段,他的手不自觉的在腿上,缓缓勾勒起来,他所勾勒的正是那数十个残缺字符,心意流的遗迹。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教给自己的,自己绝不可能忘,他接着读了下去,表面平静,但手上的动作却暴露他的内心,翻开到了下一页,整整三行,都是些难以阅读的字符。 而苏朝夕的呼吸却瞬间加快,瞳孔急剧收缩,这,居然是心意流的遗迹,他依稀可以看出其中有两个字符,是他一直在模仿的。 这本书居然也有遗迹,或者说这也是那本心意流遗卷的一份残卷,他只想拿到笔,立刻临摹起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要冷静,他告诫自己,心意流背后究竟埋藏着多大的造化,他是知道的。 一个宗派,一个流派的宝藏财富,都蕴含于这心意流之中,它还能辅助修行,心意流的符咒师,作为修行者甚至可以做到,没有负担的随心意般完美破境。 这时,赵依依走进了偏房,脚步轻快。苏朝夕也察觉到这动静,稍微压抑了些许激动,依旧平稳的翻着书页。 “怎么样,看的?”赵依依看着认真阅读的少年,轻轻说道。 “依依姐,这本书确实非同一般,前篇是在说秦书八体中摹印,中间却夹藏着些许其他流派的思想感悟,这种感悟有些奇妙。”苏朝夕放下了书本,长叹一声道。 “你果然是很有悟性。”赵依依轻赞一声。“我虽不谙制符一道,但也听司内符咒师所说,这中间所夹藏的,是属心意流。” “心意流。”苏朝夕沉吟道。“可曾听闻过?”赵依依问道。“它是制符和书法流派中最佳者,如今已失传。”苏朝夕缓缓道。 随即又抱拳道谢道:“多谢依姐,这算是机密吧,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赵依依摇了摇头,淡淡道:“都是残卷了,那么多人都研究不出来,借给你看不算越线。只是想给你些许点拨,你也别太纠结于其中。” “还是想多看几眼。”苏朝夕微微一笑。“恩,没事,你再多看看,如需要笔墨这儿也有。”赵依依回答道。“多谢。”苏朝夕道。 “那我先去忙,你看好了找我,我安排人送你回去。”赵依依轻轻看了少年一眼,心中也有淡淡喜意,就像是看见了上进的弟弟。 “好的。”苏朝夕应了一声,右手拿起毛笔,左手按在书写的毛边纸上,手自笔录起来。 赵依依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屋,揉了揉眉心,翻找着案卷,案子的苦主还在偏房休息,江巧颜哭晕后,被安排在那休息。这一系列案件的定性是仇杀,这些被杀者大都是天羽军或者是西关之战的老卒,都是在西关之战安全归来的“英雄”。 赵依依接触到些许关于这些“英雄”的资料,他们大都是属于帝王朝廷一边,在西关之战中做出了最符合帝王朝廷利益的选择。 这也是天羽侯一脉余孽选择他们刺杀的原因,而凶手究竟是,按那洛阳卫将谢明所言,凶手是两人,二人皆是使剑,还有一人是符咒师。 剑修在大秦修行者中可实在不是少数,会使剑还是符咒师,在五十万人口的洛阳里,这样的人也是不少。 赵依依叹了口气道:“棘手。”洛阳卫和绣衣司暗中的所有探子都已经运作起来,洛阳城里的地下势力,帮派镖局,漕运码头,都一同运作起来,去搜寻有嫌疑之人。 在五十万人中寻找两人,虽说是大海捞针,而绣衣司和洛阳卫之上的洛阳王赵骁还是真有这个捞针的能力。 而赵依依恐怕想不到,她和她所属的绣衣司所想寻找之人,正大光明的坐在绣衣司之内,阅读着她给的书籍。 说来还真有荒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