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善良
当然不行,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冯凯急问“你还要怎样?” 我望了一眼杜雅娟“她的赔偿呢?” 冯凯咬牙切齿,却不敢声张“我再赔她三百,可以了吧?你不要得寸进尺,狗急了还跳墙。” 他双眼通红,显然很是紧张。 冯涛在门口站着,望着我。 “八百,要不然,这个事情,不算完。” 他愤怒的举起手指,指着我“你!你欺人太甚,我特么跟你拼了。” 他做势要推我,我按住他的胳膊“想好了?你要动手,老子把你踩在脚底。” 他又怒又恨,回头望了一眼他哥。 “五百,顶天了,你再要,那打死我吧。” 我一把推开冯凯,向冯涛走去,我已看出来,他很怕他的哥哥。 我刚走两步,冯凯再次拉住我。 “行,八百八百,你满意了吧?走,赶紧走。别在我家闹。” 我点头,“行,你去告诉杜雅娟,说赔偿我们一千八的医药费,让她再赔你八十块了事。” 他恨恨的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恨不得吃了我,可他终究是个没胆子的小人。 我已想到对付他的办法,用他的弱点,他的弱点,是他的哥哥,因为他怕他哥哥,非常怕。 冯凯走到杜雅娟身旁,低头说“昨天打了你们,是我不对,我赔一千八的医药费,你给了我一百二,再还我八十行。” 杜雅娟竟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冯凯冷哼道“算你们狠。” 冯凯走了回来“可以了吧?能走了吧?” 我笑“咱们的事情还没完,昨天的事情解决了,以前的事情呢?” 他惊慌失措“以前的什么事情。” 我冷笑,一把推开他,把他推走,我站到冯涛面前,和这个威严的年人面前。 “你是冯凯的哥哥,那冯凯的事情你管是不管?” 冯涛说“当然管。” “好,兄弟情深,那我且问你,你这个弟弟,是我揍他,还是你揍他?” 冯涛怒哼一声“你试试?” 我向前一步,和他对视,绝不畏惧。 “你弟弟,犯了罪,你是干不干他?” 冯凯吓的冲过来拦住我“武忠,你要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们说,我们说。” 我推开他“滚。” 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再次喝问冯涛“他犯了罪,你管是不管?” 冯涛已愤怒,他脸尽是怒气,双手握成拳头,“他犯了什么罪。” “哼哼,他犯了杀人的罪。” 冯涛面色一变“他杀了谁?” 我笑“他没杀了谁,但他去杀了,只是没得手。” 冯涛怒吼“是谁!” 我看着一旁呆住的冯凯“你自己问他吧。” 冯涛显然相信了我的话,他的弟弟不争气,他当然罪了解。他指着冯凯,浑身气的发抖“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有,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啊?”他已吓的崩溃。 我问他“太原城防司令部,那颗要炸死傅作义将军的*,难道不是你扔的吗?” 冯凯吓的瞬间瘫软倒地,冯涛也吓的睁大了眼睛。 他指着他的亲弟弟“你!你!你特么不要命了啊!啊?你疯了啊?你特么长了几个脑袋?什么事情你也敢干啊?” 冯涛,是冯凯的弱点。 我一击致命。 冯凯瘫软在地,像丢了魂,嘴里喃喃自语“没有,我没有。” “要不要我找方蓝来和你对峙!” 他一惊“你们抓到了方蓝?” 我冷笑一声。 我望向冯涛,对他说“他已经承认了?你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 冯涛看着我,又看着他的弟弟。 他已经被我胁迫,而且毫无办法。冯涛突然冲去,抬起脚冲着冯凯的头踢了下去。 通,通,通,通。 冯涛下手绝不算软,对着冯凯的脑袋和腰能踢,冯凯抱着头在地滚。 “你个畜生,蠢货,你特么长没长脑子?啊?长没长脑子?那种事情是随便干的吗?啊?别说你,咱父亲都得被你坑死!你个蠢货,煞笔,你特么怎么不去死?啊?蠢货,蠢货啊。” 通,通,通。 片刻后,冯凯已经一脸的血,被踢成了血人。 附近聚集了几百人,望着重庆警察局副局长的长子在街暴揍他的弟弟。 我想,我已经完成了徐永昌交给我的任务。 我打回去了,而且不用自己动手。 冯凯绝对被踢成了重伤,已经躺在地不能动弹了,冯涛走过来,冷冷的望着我。 “满意了吗?” 我看着冯凯的样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对他,丝毫没有同情。 可我忽然想起了孙慧对我说过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那一瞬间想起她说过的话, 我感觉脑子里像雷击了一样! 要保持善良。 我忽然蒙了,我呆在原地,望着冯凯,我蒙了,因为我发现,我根本不恨他。 冯涛看我不说话,继续问“你还要我怎样?难道,真的要我把他送进军法处?” 他当然不会进军法处,因为他是被方蓝指使的,而方蓝,是我的朋友,至少现在是。 我走到了杜雅娟旁边,我看到她眼的不忍。 我问她“是不是,过分了些?” 她望着我,我能看到她眼的意思,她对我点头。 我回来找到冯涛,他是一个正直的人,至少他真的下了死手揍他的亲弟弟。 我对他说“以后,只要冯凯不来惹我和我的朋友,这件事情,过去了,没有人会再提。” 冯涛重重点头“好,我向你保证。” 我走过去,走到了冯凯身边,冯凯一身的血,但还有意识。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对他说“对不住了哥们儿,以前,我是冲动了点儿,咱俩的事,到此为止吧,傅作义的事情,我不会再提,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们,这里是剩下的八十块钱,你收好,以后好好混,别给自己丢人,谁特么都有倒下的时候,倒下了再站起来,才是爷们儿,不要欺负不如你的人,记住了,只有欺负你强的人,你才算个男人。保重吧。” 我起身,离开,然后听到有女人的哭声,还有冯涛的叹息声。 我想心里存一份善良,真的想。 我让十个后生先回了办事处,我不想回去,我只想去杜雅娟的阳台躺一躺,我又感觉心好累。 开门,进屋,屋里还是昨天的乱样子,杜雅娟还没来得及收拾。 进屋后,我把五十块钱扔在床 “剩下的房租和伙食费。” 我说完直接躺在了躺椅,我需要静一静,我真的需要静一静。 经历的事情多了,想法会多,人会变,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以前虽然是个混混,但那个时候我认为我是善良的。 但今天,当花园口十几万人死在洪水里的时候,我心里却居然能够理解,我现在才明白,不光是立场的问题,还有,善良。 人,不能没有善良。 没有了善良的人,会变成野兽,会变成杀人机器。 那样的人,太可怕了。 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一壶铁观音放在茶几,她给我倒了一杯,看见我在想事情,她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走开。 我在心里,默默决定了一件事情,我要去和徐永昌谈谈了,好好谈谈,关于善良。 外面的门被推开,杜雅娟抱着一个新的躺椅进来,我起身接过来。 “你真的买了?” “你抢了我的地方,我当然要买新的。” 我笑“傻瓜,真以为我能在这儿长住啊?” “你待一天,也是抢我一天的地方啊,我最喜欢看风景。” 我把躺椅放在阳台,一张椅子变成了两张。 她拉我“走,跟我去买东西。” “还要买什么?” “买床啊?不然你一直睡柜子啊?” 我抗议“柜子挺好的啊。” “让你走走,我要做一个好房东,对你负责。” 那天下午不光买了新的床,还买了新的被子,新的衣柜,新的脸盆,新的毛巾,所有新的生活用品。 直接花了二十块钱。 床是非常好的实木床,很贵,床用品也是挑好的买,她一点都不心疼钱。 可是我心疼啊,要不是梁化之批了我二百银元,我早穷的卖裤子了。 我被她拉着折腾了一下午,终于把小屋子布置好,这里变成了两个人的家。 她把钥匙递给我“从今天起,你是这个屋子的一员了,以后家里的事情,你也要分担一半。” “我不会做饭。” “我来做。” “不会洗衣服。” “我来洗。” “不会收拾家。” “我来收拾。” 我一笑“那还用我干啥?” “你洗碗,买菜,晾衣服,扔垃圾,东西坏了你修,还要热水,还要买柴,事情多着呢。” 我一拍额头“完了,当了,自己把自己玩儿死了。” “哼,你是主人了,当然要干活。” 我点头“好,知道了,奶奶。” 我第一次和一个女人一起生活,我在军校待了几年,又在部队待了几年,我已很久没有过正常的生活,我都忘了该怎样过。 她问我“今晚吃什么?” 我一看窗外,又要天黑了。 “你想吃什么?” 她说“你买菜,你买回来什么,我做什么,出门左拐到头有卖菜的,卖菜的老婆婆们只听的懂四川话,她们要是听不懂你的话,你跟她们划。” 我沮丧着脸“要不你带我去吧?” 她把我推出门“我还要做米饭,你快去。” 我只好一个人溜达着找卖菜的,街口的确有七八位老奶奶在卖菜,而且多是些我不认识的青菜,我是真的不认识那些菜。 老奶奶们也是真的听不懂我的话,我买了一堆菜和一条鱼,回到了家里。 以后,这里叫做家了。 当我进了门以后,杜雅娟大叫着“你怎么买这么多,青菜买一捆干什么?” 我尴尬的笑笑“我们那儿买菜是按堆买啊。” 她噗嗤笑出声“哈哈哈,这里是南方,这里买菜不按堆买,哈哈,吃不完放坏了。” “怪不得刚才老奶奶们都是给我抓一把,我嫌烦,都抱了。” “你个傻子,放下吧,我来做。” “好,我给你洗。” 我已经很久没有洗过菜了,我端着盆在阳台洗菜,不远处阳台也有一个男人在洗菜,那个男人热情的对我打招呼“老表,刚搬来啊?” “对,刚来。” “自己做饭啊?” 我说“不是,他做,我洗菜。” 男人说“哈哈,一样苦命的人儿呦。” 然后我听见那边有个女人骂“让你洗菜总是啰啰嗦嗦的,别家的男人不也在洗菜。” 他求饶“是,是,是,老婆大人说的对。是我错,是我错。” 我也在旁边笑。 我们的卧室隔壁是厨房,厨房里勉强放了一张饭桌。 她的手艺很好,水煮鱼,炒青菜,白菜玉米汤,米饭。 她问我“为什么不吃?” 我撇嘴“红色的。” “对啊,辣椒当然是红色的。” “山西人不吃辣的。” “哈哈哈,那你今天要饿着喽。” 她给我盛了一碗汤“喝点儿汤,没那么辣了。” “谢谢。” 她吃的很香,四川人和湖南人为什么这么能吃辣椒啊,哎,好痛苦。 我看着尖辣椒炒青辣椒,配着红辣椒和麻椒,只想一头栽进长江里。 可是肚子饿啊,没办法,吃吧。 我吃的满头大汗,她在对面笑的春光灿烂。 我骂她“二傻子。” 她笑我“蒸乳猪。” 我咬牙吃了很多,米饭总感觉吃不饱,我吃光了米饭也没饱。 我问她“有没有想过不去听风楼班?” 她愣了愣,说“想过,但是找不到工作,城里的女人并不好找工作,我又没过几天学,而且现在又涌来了许多外地人,更没有工作可找,你不看满大街的人都没有工作。” 我悄悄的问“那你做舞女,会不会陪睡?” 她说“你会嫌弃我吗?” 我摇头“我一个嫂子,以前被迫在青楼里待了很久,重要的是人,人好,什么都好” 她停了下,说“刚来城里的时候做过,后来买了这个屋子没做了。” 她似乎想起了伤心事“有些人是适合做的,有些人的确是被迫做的,我想有个家,所以我做。” 这个世界里,有很多人被压迫着,你可以装着不知道,但你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我说“去学吧,完学,可以找一个机关里的工作。” 她说“我是舞女,算了学,那些机关会要吗?” “只要你改变,当然会要。这是新时代,女性,将会真正的崛起,你没看已经有个女性做到了部长。” 杜雅娟似乎有些想法,但随后又叹气“兵荒马乱的,还是先挣些钱,以后再说。” 我也不便勉强,我犟,她我更犟。 吃完饭,她把剩菜收拾到一边“你负责洗碗。” “好。” 她笑着躺到了阳台躺椅,泡了一壶茶,找来了一本书。 热茶,凉风,还有一个洗碗的男人。 她忽然笑“生活,似乎不一样了呢。” 我以前很发愁洗碗,我想大多数的男人都发愁洗碗,但是当我洗的时候却发现也没那么麻烦,很快洗好了。 我也躺在了阳台,右边那个隔壁的男人也躺在椅子抽着一个小烟斗,对我打了个招呼。 “老表,洗完了?” 我也说“你也洗碗了?” “那能不洗吗?不洗不让床。” 我和杜雅娟一起笑,“哈哈哈哈。” 我问杜雅娟“这个男的叫什么啊?” “不知道,他以前从来不敢和我说话,怕他老婆揍他。” 我笑“原来是个妻管严啊。” 男人喊“啊,忘了介绍,你叫我老罗。” “行,你叫我老武。” “好好好。” 杜雅娟给我倒一杯茶,问我“要不要看书?不过我的书都是些诗爱情,不一定有你们男人喜欢的书。” 我往那儿一躺,说“书没有你美,看你够了。” 她笑“嘴真甜,可是没有糖奖励你。” 渐渐的,夜深了,重庆万家灯火。 嘀呜嘀呜嘀呜。 我一惊,抬头看。 杜雅娟说“防空警报,日本人又来了。” 天空里有两架飞机出现,在重庆空盘旋,杜雅娟立刻关了灯,整个重庆立刻关了灯,重庆渐渐陷入黑暗之。 这是侦察机,可能是侦查政府驻地。 我问杜雅娟“日本人的飞机来了几次了?” 她想了想,“大概五六次了,炸了三次,每次都有十几架飞机,炸的山崩地裂,好吓人的,死了好多人。” 我叹气“重庆,也成了战区啊。武汉会战开始了,那边的空军应该能拖住日军的战机,但是以后说不好了。” 她问“你打过仗吗?” 我点头。 她又问“打仗惨吗?是不是死很多人,我看报纸每次打仗都是死几万几十万人,真吓人。” 我苦笑“不是真吓人,是吓死人啊,等你见一下尸山血海,你会像我一样多么珍惜能躺在这里的时光。” 她点点头“是啊,男人们做了很多事,女人们只会跑。” 我说“不对,战场有很多女护士,也有一些女军官,女干事,女人同样可以保家卫国。” /html/book/42/42717/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