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会盟
这一年关小雅并不像外人所羡慕的那样独享新婚闺房之乐,而是坐镇凤栖园运筹帷幄,她手下的侍女侍卫均是中兴门骨干,也忙得不亦乐乎,就是新郎官程琛也常为她东奔西走,一些至关重要之事都是他亲自出马。 但即便如此,关小雅仍觉危机将临,时间紧迫,而且人才紧缺,虽有近卫军团这一培训基地,她还在神剑山脉中组建了两个基地,一个负责收容整编流亡至东洲国的亡国者,另一个侧重对异能人士进行集训。用小雅勉励所有人的话:只争朝夕! 可是计划仍没有变化快,程琛小雅大婚一年半后,天下形势巨变,巅国军队以排山倒海之势三个月破灭六个国家,国家机器迅速介入占领区,开始通过各种方式吞并,一时间东部大乱,虽然东洲国与巅国军队尚隔四个小国,但已嗅到nongnong的血腥味。 根据朝廷命令,各郡府兵全调往边界参与戍边,郡内安定由近卫军负责,近卫军团可以扩编到一万五千人,整个东洲国顿时紧张起来。 千年的和平安宁已让人忘记血与火的惨烈,虽然神州大陆尚武好勇,武林争斗死人也是常事,但真正大规模的杀戮来临时人们还是极度恐慌的。于是谣言乱飞,人心惶惶,特别是越来越多的邻国难民涌入时带来的惊怖恐慌,让所有人都感到世界末日即将到来,无助的痛苦最难发泄,人们在努力寻找救世英雄或是避难方舟。 然而大势所趋,东洲国西边的几个国家或灭或降,迅速崩溃,巅国大军已兵临东洲国境,统帅正是上次前来给小雅贺喜的四王子格布尔。 格布尔率军一路向东,势如破竹,连灭数国,气焰极盛,所遇抵抗均不堪一击。一方面因为巅国国力已很强大,军容阵势一摆就应敌国信心全无;另一方面就是长期的战争准备非常完备,将士骁勇,暗中势力策应,岂有不胜之理。 带着所向无敌的骄横,四王子派出使节,邀请东洲国王来边境会猎,耀武扬威之意昭然若揭,能不战而胜最好,如果要战只不是多费一些手脚罢了。 一封轻飘飘的邀请函却让东洲国倍感沉重,众臣都谏不能前往,又不知如何拒绝搪塞。赴约危险重重,拒绝则会直接挑起战争,两难之际国王看到堂下侧立的清源郡王,不觉想起聪慧的关小雅,立命召小雅郡主见驾。 关小雅接旨,立即启程赴都城,程琛陪同。一入皇宫,国王即传,两人参拜国王,圣上即赐平身,旋即将目前情形告知小雅。小雅此时已怀孕三月,但思维依旧快捷敏锐: “圣上,巅国亡我之心必然,东洲国是抗战还是妥协?” “江山社稷祖宗留下,决不可拱手让人。但也不能给巅国留下口实,以致理亏在我。”国王沉吟道。 “既然圣上有此决断,小雅觉得可以前去赴会。格布尔布局在先,优势尽占,但圣上做好准备,也可无虞,只是针对格布尔提出的无理要求,圣上要随机应变,据理力争。” 随即小雅将格布尔可能刁难的问题梳理出来,提出自己的建议。国王频频点头,心中有了些底气。 “圣上,让程琛护卫前往,他必能护陛下凯旋。” “好,你就在宫中休息,太子监国,你全力襄赞,赐如联亲临金牌,关键时刻你可便宜行事。”圣上心志既坚,则决然安排,臣下也无异言,反而心定下来。 翌日,国王车驾出都,御林军一万护驾,程琛侍卫在侧,直奔边境祁山山口而来。此刻众多谍报传来,真假难辨,程琛也随时接到小雅指示,坚定按小雅部署前进,果然一切顺利,毫无险情。 到祁山山口东洲国一侧扎营,这里本是东洲国与中山国边界,原来两国交好,此山口是商贸交易中心,挺繁华所在,现在竟成敌国对垒战场,实在让人痛心。好在祁山地势险要,所有危险地带均有重兵把守,严阵以待,因此这里暂时尚未爆发战事。只是往日热闹非常的集市中央现在空荡荡的,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台,等待双方主人到来。 国王带程琛缓步走向高台,大内总管领一万御林军列阵于离台几十步处,隐隐戒备。程琛知国王修为奇高,应是圣元境天劫关,比他强得多,而格布尔才神魂境圆满期,根本不是对手,自不会太担心他会暴起伤人,但格布尔以阴险狡诈著称,程琛时刻警惕,不敢疏忽大意。 四王子格布尔身着团花绣龙袍,头戴五珠亲王冠,站在高台前迎接东洲国王,后面一列高大侍卫,青铜面具,黑色战甲,显得格外的雄壮威武。不远处漫山遍野布满巅国军队,旌旗招展,甲胄分明,坚兵利刃闪着耀眼的寒光,阵阵杀气涌来,虽在灿烂的阳光下,仍让人感到心寒。 “东洲国主亲临,给小王这么大面子,小王感激不尽,这厢有礼了。”格布尔说罢微微一躬身,言语虽如此讲,神态上却倨傲无比,“请国主上台一叙。”左手一肃客,右手一撩袍角,率先登台。 “且慢,”程琛见国王也要随之而上,出口阻止,“四王子名满天下,不意竟是如此无礼之人。” “嗯?”四王子眼风扫过,鹰隼一般,直刺程琛,“程琛?神州第一剑客,此话怎讲?” 程琛知东洲国王是个宽厚长者,平日只重修炼,对俗务很少过问,清静淡泊的性格使他对任何荣辱不萦于怀。此刻见他仍很随意,便越俎代庖,直接应对:“四王子,东洲国虽不大,但毕竟是与巅国同等的存在,东洲国王也与巅皇同一身分,你如此轻慢无礼,难道你见巅国国主也这样?东洲国王来此并非给你面子,而是给巅国国王面子,这一点你别搞错了,连感谢的意思都没有,要么就是你教养太差,要么就是你故意羞辱东洲国,你觉得是哪一种呢?” “哼!”四王子眉头一皱,面若寒霜,旋即堆起满脸笑容,对程琛说:“程兄指教的是,我乃粗人一个,不黯礼数,见谅。程兄请,国王请。” “你应先请国王登台上座,招呼我干嘛?我只是陛下侍卫而已。”程琛知道四王子不怀好意,直接顶过去。 四王子深深注视程琛一眼,回头恭敬地向国王行礼,退后一步,让国王先行登台。东洲国王宽厚地笑了笑,拾级而上,四王子紧随其后,双方各有三位侍卫跟随,站立本主后面,程琛也在其中。 “国王陛下,此次请您来会猎,一方面是为了表达我国和平友好的诚意,另一方面也是想与东洲国合作开发,共同打造神州东大陆共荣圈。……”格布尔对东洲国王侃侃而谈,貌似极为诚恳。 “东洲国只求独立自主,从不想扩张,贵国已吞并这么多国家,现在目标已指东洲国了,你们想要东洲国怎么办?”国王未废话,直截了当责问。 “我们两国一向交好,自无吞并之理。以前也曾商议过平分十国,但贵国未有行动,毫无建树。现在整个东部也只有东洲国与南边汉国为主的地区,尚未明确加入共荣圈建设,就此阻碍巅皇宏图大业的实现,难道非要兵戎相见闹得血流成河方罢?这将置苍生于何地?”格布尔语气一变,咄咄逼人,一通歪理竟被他说得大义凛然。 “噗嗤—”程琛不禁讥笑出声,引得格布尔和他身后的三名侍卫怒目相向。 “照四王子所说,巅国兼并这么多国家是为了各国的和平和自由,之所以出现苍生蒙难尸山血海是这些国家的人不识好歹。那么我们本来都平稳安乐生活在自己的国度里,这些灾难是谁带来的?巅国军队所到之处,白骨累累,城村俱毁,老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就是你共荣的样子?这就是你带来的幸福?”程琛愈说愈气愤,怒发冲冠。 “程大侠稍安勿躁。你说的只是一面之词,如果那些国主妥协一些,就不会如此了。我现在礼尊东洲国王,就是不想与东洲国刀兵相向,而是寻求合作,以图双赢。”格布尔反而没发火,只坏坏的一笑,对国王说。 “如何合作?有何条件?”国王问。 “签订结盟协议,承认巅国为宗主,接受我的直接指挥,联合组军攻下汉国,然后按巅国赏赐标准以功封赏。这样东洲可避兵祸,豪门可免玉石俱焚。”赤裸裸的威胁,“您不必急忙表态,给您一月时间与臣子商量然后答复,切莫误己误国。”说罢回首示意一侍卫,侍卫掏一令旗挥动,霎时方圆几十里地震天动地响起吼声:“大巅必胜,大巅无敌!”真是震耳欲聋,霸气凌云。在高台上望去,看不到尽头的队伍整齐排列,大约远超百万之数,令人心惊胆颤。 东洲国王拍案而起,冷冷盯着格布尔,圣元境气息遽然爆发,台上几人突感压力骤增,尤如泰山压顶,特别是格布尔气息紊乱,心跳加速。到底是神州大陆最高修为的存在,所有人都一下子仰视了。 “格布尔王子,我东洲国只求国泰民安,但决不会委屈求全,请转告巅皇,对他国我无意置喙,可东洲也请他收敛妄想,爬得高跌得必重,好自为之,告辞。”字字如铁锤般砸下,声震云霄,然后带程琛他们一步步走下高台,御林军迅建变阵,护卫王驾徐徐进入祁山谷口,无视身后杀气腾腾的雄师。东洲边防军队精神为之一振,山呼万岁,气势顿时压过巅军。 四王子脸色阴沉,心情极为不爽,此次出征以来尚未吃过这样的亏,按他的推测,在如此形势下,东洲国王即使不服也只能采用拖延战术,用外交手段多争取些利益,决不会断然拒绝,直接导致战争爆发。他恨不得下令军队立刻进攻,但现在的他也困难重重,有心无力。 战争进程虽顺利,但由于军队推进过快,后续接应跟不上。战线越拉越长,后勤辎重难以及时接济,又要不断留下驻军维护占领区,兵力已捉襟见肘了。越来越多破亡的国家乱象丛生,举义旗反巅的层出不穷,镇压了一茬,另一茬又冒出来,实在难缠。当然格布尔的处境比他南征的二哥和北征的三哥要好一些,他们已陷胶着状态,步履艰难。只要他拿下东洲国,则既可挥师南下,也可北上夹击,巅国大业在此一举,所以他格外谨慎从事。 格布尔本来筹划与东洲国王见面时,让早就经营布局好的内线,在东洲全国特别是都城同时发难,制造混乱,扰乱民心,破坏皇室尊严,造成国家分裂,导致内战,让东洲国王内外交困,迫他签定城下之盟。但一直到双方会面时都未传来有关东洲动乱信息,难以左右国王情绪,出乎他意料之外。最终东洲国王铿锵有力的表态加上那霸道绝伦的气势,让他不得不憋屈收场。他知道现在发动全面进攻是可以的,可一旦战事胶着,以后就困难了,甚至会有满盘皆输的危险,他怎能不谋定后动?他给东洲一月时间考虑,其实是给了自己一个月休整准备时间,他深感时间太紧,一月后发动进攻太仓促,他陷于两难之中。 东洲国王没在边境逗留,只匆匆见了前线几个主将就立刻返回都城,他心里惴惴不安。当都城人民欢迎英雄般的国王回京时,他也没心情享受欢呼,直趋皇宫,召见太子和小雅郡主,迫不及待了解情况。 太子敬佩地看了看小雅回禀:“父皇,若非小雅郡主睿智果断,筹谋深远,此次东洲国危矣。” 关小雅闲闲地站立在朝堂上,淡定,平和,并无激动神色,只是用清澈而又深邃的目光迎向国王和群臣惊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