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潜伏
正如云霞所言，无忧宫里人头攒动，仿佛赶集一样，绝大多数集聚在一二两层的博采区，宽大如演武场似的区域，排列着一张张赌桌，赌客们狂热地拿着一块块灵晶挤在桌前下注，吆三喝五，不时传出兴奋的喝采声和沮丧的咒骂声，真是人声鼎沸，热闹嘈杂。 细看看，这些赌桌也是分门别类的，有猜枚的，有赌骰子的，有玩纸牌的，有推牌九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你玩什么？我只会玩骰子，赌大小，最快，也最刺激。”云霞笑眯眯地问程琛，拉着他直奔赌骰子的桌子。 “我跟你看看。”程琛也笑了，他对赌不感兴趣，以前只专注修炼，后来只情系小雅，对这些俗世玩乐项目真一无所知。 云霞站在一张赌桌前，盯着宝官正在摇动的骰盅，问道：“天宝哥，你说是大还是小？” “我哪知道？” “就是让你猜嘛，赌的就是运气。” ”那就大吧。”程琛无所谓地说。 “听你的。”云霞立马拿出两块灵晶，押在标注“大”的方框里。 “请下注——”，“停止下注——”，“开！”随着宝官悠扬的吆喝声，骰盅扣在赌桌中央的墨绿色桌布上，揭开骰盅，三粒骰子现在眼前，朝上的分别是一点，三点，四点。“8点，小。”宝官吆喝着，身边一美女助手分别赔付押小的灵晶，押一赔一，押二赔二，然后用一精致的木耙将押大的所有灵晶耙进身前的箱子里，动作娴熟优雅，竟说不出的好看。 一阵欢呼夹杂着一阵懊恼，下一局又开始了，宝官又摇起了骰盅，口里吆喝起来。 “都是听你的，我本想押小的。出师不利。”云霞埋怨道，随即又拿出两块灵晶押上，这次她押“小”。 “开！十一点，大。”宝官的声音依旧悠扬，可云霞又输了。 接下来云霞连输三把，好不容易第四把押对，算算输了八块灵晶。 程琛旁观一会儿就已知规则，三粒骰子落下正面朝上的点数加起来超过九为大，其余为小，很简单。他稍一凝神，神魂境巅峰岂是泛泛，对面骰盅里的骰子翻滚的所有状态纤毫毕现，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神念。 “听我的，这次押大，多押点。”程琛忍不住对云霞说。 “好，听你的。”云霞刚赢一把，正高兴，就将手中四块灵晶一起押在“大”上。 “开！豹子，通吃——”宝官的吆喝声传来，程琛正高兴呢，因为开出来是三个五点，十五点自然是“大”了。谁知美女一耙将桌上所有灵晶都扫进箱子，大家都叹一声晦气。 “你这乌鸦嘴，听你的就输。你给我的十块灵晶还没捂热就飞了，哼！”云霞气得圆嘟嘟的脸涨得通红，瞪着程琛抱怨起来。 程琛这才知道还有这规则，有些不好意思，忙掏出十块灵晶给云霞，“对不起，我背运，你自己玩，我到那边看看，不干扰你了。” 云霞一喜，立马接过灵晶，“天宝哥，你先随意转转，等我翻本了就去找你。”说罢走向另一赌桌，她要转转运气，还不忘叮嘱一声：“你今天手气不好，别玩。” “噢，知道了。”程琛答应，其实心中已了然，赢对他而言如探囊取物罢了。他也换了一张赌桌，掏出两块灵晶，等宝官骰盅扣在桌上，就押在“小“上。果然一开是“小”，程琛手中有了四块灵晶。他直接将四块灵晶押上去，又赢了，变成八块。继续将八块灵晶押上去，变成十六块。继续，又成了三十二块。当他把三十二块灵晶再推上去时，宝官开口了：“公子，这里押注二十块灵晶封顶，您最多押二十。如果要玩大注的，请到贵宾区。” “哦？”程琛恍然，原来如此。他就收回十二块灵晶，再押一次，又赢了，他也挺开心的。蓦地，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掠过，他突然感觉不对劲。往周边看看，身边挤着好多赌客，都眼巴巴盯着自己，手中拿着灵晶，谁也不先押，等着他选大还是小。程琛一激灵，他出来时小雅再三吩咐要低调，现在连赢几把可算运气奇佳，但这样赢下去，想不让别人注意都不可能。 想定主意，虽然明知开出来是“小”，他仍将二十块灵晶押在“大“上，结果自然输了，导致周围一片哀声，大家都输了，只有宝官轻舒一口气，表面若无其事，实则眼角露出一丝笑意。 接着程琛仍以二十块下注，赢赢输输，还碰到一次通吃，这下也没人再跟着他下注了。 程琛玩了一会儿，又换了几张赌桌，不再下大注，多进行对游戏规则及周边人的观察，他发现除押大小外还有多种玩法，有些赔率甚至很高，如押三粒骰子出现两粒相同点数可赔八倍，押中豹子可中一百倍，花样繁多，数不胜数。 再走到其他样式的赌桌，各有规则，不胜枚举。而赌客普遍的情态均是精神亢奋，注意力高度集中，眼里都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程琛尝试着玩各种花样，不在乎输赢，只了解规则，一圈下来，也就了然，所有赌术在他眼中已不值一哂了。 随意玩玩，信步前行，施施然又站到云霞身边。也不知她换了几张桌子了，只见她手抓一把灵晶，全神贯注盯着宝官摇动的骰盅，宝官手一停，立刻押上两块灵晶，然后充满期待地等着那一声“开“，赢了又跳又蹦，输了小嘴一瘪，欣喜懊丧是那么清晰地写在脸上，满满的一副可爱的小赌鬼模样。 程琛站在她身边看了几局，她丝毫没有察觉，可见投入程度。程琛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押大”，她回头看看他，“是你？”然后说“这次决不听你的了”，结果输了。她又气又恼，噘着小嘴说：“你是我的克星，听你要输，不听你也要输，我刚赢一点点，你一来就没戏了，今天是不能玩了，唉。”一脸懊丧，旁边的几个人也都笑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再去转转。”云霞小手一挥，直往前走，脸上又是那样活泼喜庆，已没有了刚才的郁闷。程琛陪着小心，说：“你输了多少？算我的。”云霞嘻嘻一笑：“你给了我二十灵晶，我没输掉，还留了几块明天玩。” “这丫头真天真。”程琛心想，跟着云霞转悠起来。 无忧宫很大，有博采区，才艺区，美食区，休闲区，健身区等。转了一会儿，云霞把程琛带到美食区，挑一处座位坐下，吩咐道：“你在这看位置，我去买些小吃来，襄城的小吃可好了。”说罢扭看小腰就去了。 程琛坐在位置上耐心等待，四下看看。忽然觉得一股神念传来，定晴望去，隔几个位置有一人似曾相识。仔细一瞧，那不是刘伯庸吗？虽然容貌已变，但程琛确定他就是自己来襄城会合的刘伯庸。 “现在别相认，晚上天香阁见。”刘伯庸神念传来信息。只见他已起身付账，瞬息消失在人流中。 云霞手托两盘小吃过来，满脸萌萌的堆满笑意：“天宝哥，给你隆重推荐襄城最佳小吃。” “谢谢，遇到你真好，今天玩得太开心了。”程琛真心说。 “是嘛，你花了二十灵晶不亏吧。要不明天还请我做向导，除了不陪睡，其他都可以陪。”小姑娘大大咧咧的，一付没心没肺的快活样。 “好啊，明天到哪儿等你？” “你先付我十块灵晶的定金，告诉我你现在住哪儿，我会找你的。你该不会怕我昧了你的灵晶吧？”云霞想了想笑着说。 “哪里话？”程琛手一挥，丢过去二十块灵晶，“你怎会是这样的人，我住天香阁，明天见。” 边说边吃，又闲聊一会儿，两人出门分手，程琛独自散步回天香阁。 天香阁是襄城比较高档的客栈，没有官方身份的有钱人没资格住进贵宾馆，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在天香阁一幢楼宇中一套客房内，两个人静静对坐着，正是程琛和刘伯庸。中间茶几上一只小炭炉燃烧着，炉上茶壶热气腾腾，室内茶香弥散，清新诱人。 刘伯庸端杯轻嗅，一脸陶醉：“好久没品到东洲的香茗了。” 呷一口茶，他放下杯子，凝视程琛。 “伯庸大哥，这两年你辛苦了。”程琛知道刘伯庸是关小雅布局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两年之前失踪，整个东洲国就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去向，连程琛也不甚了了。程琛来前小雅才告诉他这里是刘伯庸负责，但并未让他去找刘伯庸，说到时刘伯庸会找他的，果然，刚到一天，才安顿下来，伯庸就找到了。 “程公子，别来无恙。你易容术很高明，不真熟悉你的人还真看不出来。” “经验不足，今天在赌场差点露出破绽。” “是啊，这里是巅国大本营，表面虽杂乱，实则明松暗紧，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这里的每个人。只不过襄城膨胀太快，巅国警戒力量分散，力有不逮，才有空隙可钻。”伯庸严肃地说，可见他的郑重。 “襄城对巅国扩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巅国在此经营很久，也知敌国会在此布局设点，因此监控特别严密。公子如今身份伪造虽无破绽，但如果稍让人感知你神魂境巅峰气息，你就立刻暴露。天下有几个这等修为？你的档案襄城的高管肯定有，并且时常研究。加上现在巅国前线战事胶着，巅皇常亲临这里就近指挥，那警戒就更如铁桶一般，稍有不慎，就会有灭顶之灾。中兴门能在此有一席之地，实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哪。”刘伯庸感慨地说，仰头饮下一杯茶。 “现在最难的就是情报交流，采用飞鸽传书最易截获，好多势力的间谍网都因此暴露，一抓就是一串，一株连就是一大批。我们蛰伏至今，采用最笨但相对安全的传递方式，虽屡遭风险，但总算没出大事，只是效率太低了。” 程琛知他心思缜密，凡事谋定后动，现在如此感慨，自是经历风险太多，承担的责任太重，不禁感动莫名，起身一揖，“我代小雅感谢你，太不容易了。” “不用谢我，既逢乱世，大丈夫当有所作为，只不想枉自牺牲，辜负郡主重托罢了。你此番前来，必是启动斩首行动，我等布局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刘伯庸神色决然。 “是，这次我来，目标就是伺机刺杀巅皇。”程琛攥紧拳头，坚决地说。 “小雅分析，目前巅军扩张受阻，东南北几路皆已陷胶着相持之态。巅皇必会常至襄城统筹指挥，在此处刺杀有机会。巅皇十二世雄才大略，比前几代巅皇心气更大，步子也迈得更快，企图在他这一代全毕此功，创万世基业。殊不知正因cao之过急，进展过速，难以及时消化，必然伏下诸多隐患。一旦此皇被刺，必致巅国内部大乱，群雄并起，败象必成，不仅东洲国无虞，天下势力重新配置亦可期待，那时中兴门可在东洲之外开辟新天地，未来令人憧憬。“ “是啊，当初筹建中兴门，小雅郡主就谈及此志，当时觉得是天方夜谭，才过两三年，形势剧变如此，这已不是幻想而是理想了，小雅郡主真神人也。”刘伯庸满心佩服，崇拜不已。 “我必斩巅皇首级，成就小雅泼天大志，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程琛坚定地说。 “伯庸自然追随公子。”刘伯庸受程琛情绪感染，毫不犹疑地说，“其实这一计划早已布局。巅皇十二世是历代巅皇中修为最高的，据说已过地劫关达到圣元境，与东洲国主相差无几，春秋鼎盛尚未立储，放众王子逐鹿天下，以功定评，所以巅国王子也很拚命，争嫡相斗已是日趋白热化。巅皇在襄城行宫，虽戒备森严，水泼难进，但终不似在皇都无懈可击。这一代巔皇自恃修为，又好色无度，所以这成为我们的突破口。现在行宫之内已有中兴门的人存在，而且有两美人已得宠幸，只要策划周密，必可找到机会。” “圣元境？”程琛深知圣元境的强大，他知道以他修为，正面对战圣元境必输无疑，甚至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唯有突施暗算方有一线机会。“如何才能暗算到巅皇呢？”程琛苦恼了。 “有办法，而且已实施。”刘伯庸笑道，“刚才提到两美人已被宠幸，这就给巅皇下毒了。” “下毒？别说是圣元境，就是我这神魂境巅峰，什么毒药能毒到我？有毒物一近我身我就会知道，怎能瞒过圣元境耳目？”程琛十分不解。 “嘿嘿，这两美人就是毒药，她们是唐门秘传，是唐仪亲自调教的。” “哦？”程琛知道唐仪，是东洲国天才，唐俊的meimei，清源近卫军成立后她就不知所踪，竟然早就到了襄城。 “唐仪是我直属手下，全权负责行宫事务，身处最危境地。她训练的两美人个体没有问题，但两种体气相融就会产生奇异的特性，只要适时激发，会使人春情勃发，精虫入脑，神志巅狂，难以清醒，这种情况下，就是圣元境又有何作为？狂躁之下必有破绽，一击中的，大功必成。” “好！”程琛兴奋得拍案叫绝。 “当然其中艰险难以预测，即使巅皇毒发躁狂，修为还在，一般人难以近身，你最后一击凶险无比，圣元境就算濒死，爆发出的反击也是难以抗衡的。”刘伯庸也有些兴奋，但仔细推敲又感没有胜算。 “不管这些，就这样干，即使是老天我也要捅他个大窟窿。不成功便成仁，能除暴君，我程琛即使死也无憾。”程琛心志一定，豪气磅礴，大义凛然。 刘伯庸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眼圈有点红了，显见内心激动无比。 义无返顾，两人就伏案策划，一个细节一个细节推敲起来，不觉天光渐亮，长夜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