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章童
蛮荒星球，神州历练基地边缘。 一条小溪从不远的小丘迤逦而来，欢腾的水花演奏着快乐的音符，它们绕过高地上的灌木丛，淌过柔顺的青草地，在零零星星的石块上迸溅，让月光下的蛮荒显得静谧安详。 章童伫立溪边，呼吸着山野中无比清新的空气，将胸中积郁已久的浊闷渲泄出来。 “终于能来蛮荒星球了，一路走来，太艰难，也太幸运了。”章童感慨万千，往事如泉涌似的喷发，历历在目，格外清晰。 章童先天带来一种语言失控的怪病，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言，心有所想，就会脱口而出，喜怒哀乐，好言脏话，毫无掩饰。幼时尚无太大麻烦，只是童言无忌罢了，稍大一些，尴尬就不断了。学校生活就在不停的转学过程中度过，印象中，进入鲲鹏班之前，就只知父母带着他四处求医和不断换班转学。这个阶段的记忆唯有白眼、责骂、歧视、殴打的屈辱和母亲到处赔笑脸、道歉、被围攻的羞耻。 龙城学府内，鲲鹏班门口，母亲满面堆笑地拜托班主任，旁边的姨妈适时插了几句，含蓄的介绍着章童的情况。 这是章童第十二次转学了，如果这里再呆不下去，巅国虽大，不知哪里还有接受他的地方。 章童怯生生抬头向班主任望去，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真丑。”脱口而出，立马就知闯祸了，心里怦怦乱跳，眼见母亲和姨妈的笑容都僵住了。 谁知那胖老头并没什么反应，只淡然一笑，“章童，欢迎来到鲲鹏班。” 章童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旋即激动起来，不知如何应对。 “这孩子就是这样，我们伤透脑筋，也不指望他上学有什么出息，可这么小老呆在家也不是回事，怕憋出更大的毛病。还请老师慈悲，让他在这里混混，将来弄个服务营的事干干就罢了。”母亲见老师没光火，松了一口气，絮叼起来。 “噢，好吧，就在这儿混混吧。”胖老头顺口应道，接着就带章童进班，安排他在后边空位坐下。 巅国为了扩张，以先军政策治国，一切均以军国大业为重。后备人才的培养也是如此，教育自然要服从这一国策。 巅国人才培养需经过三个阶段：基础教育，专业教育，特长教育。基础教育注重文化素质的基本养成，武学基础的奠定；专业教育则针对学生基本素质进行分流，第一等是进入武学府深造，第二等进入文管院培养，第三等进入专技校培训，第四等进入服务营锻炼。第一等人将来自是从军，征战四方，以军功取爵，这是巅国普通人创造人生奇迹的捷径；第二等人将来派驻于各占领区参与管理，是巅国统治天下不可缺少的人才，也是热门选择。第三类人则是武艺不成功力不到，掌握一门技术，虽没太大前途，却也可养家糊口。最差的人进服务营，说白了是培养听差跟班，做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苦累差事，打仗时当炮灰的料。因此全巅国的父母对孩子的培养尽其所有不遗余力，子女的未来自是生活中最大的期待。章童母亲的话中已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就这样，章童进了鲲鹏班。 章童是个很聪慧的孩子，辗转不停的生活让他异常的敏感，长期不断的打击又让他极端自卑，所以他越来越孤僻，这让他父母无比焦心。 章童在同学的注目下紧张地走向座位，心如小鹿般急跳，生怕发出怪异的叫声吓跑大家。但他知道迟早会爆料的，只祈祷多拖一些日子吧。 他静下心窥视一下新集体的环境：乱，散乱，脏乱差。他转过许多学校，进过好多班级，虽然都没呆久，但眼界还挺宽的。巅国是讲究精细化管理的国家，教育更是极致，每个班级都以军事化管理为标杆，讲究整齐划一，清洁有序。这个鲲鹏班，名字到挺气派，可…… “cao！”不由自主，他爆出粗口。 “什么？”“那家伙喊什么？”“脏话，他骂脏话。”“他骂谁？”“不知道”……霎时，本就不太安静的教室sao动起来。 “安静！安静！”一个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的帅哥喝道，教室里静下来，但不住传来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不少脑袋转过来好奇地打量章童。 章童知道出洋相了，低下头拿出一本书假装看起来。 捱到自修结束，教室里迅速热闹起来。孩子们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和章童搭讪起来。 这种场面章童可见多了，大家先是好奇，仿佛身边来了只猴子，接着就发觉他有病，顿觉自己优越，心理很满足，然后回家老谈起他的糗事，兴味浓厚，最后必然会导致那些生怕误了子女前途家长到校抗议，直至赶走他为止。章童低头不吭声，他心里烦着呢。 “让开！”刚才管理班级的帅哥过来，一声之下，竟挺有威信，围着他的那帮小子就散开玩去了。 “我叫宁炜，你的大师兄。”帅哥和气地说，一脸的坦然让章童顿生亲近感。 “我叫章童，大师兄多关照。”章童站起来，握住大师兄伸过来的手。他第一次如此正式与人对话，感觉特好。 “我是天宇，你二师兄。”另一只手伸过来。 “我是大师姐俞悦，师弟好！”一张圆嘟嘟的脸凑过来，笑嘻嘻的。 “叫我修涵吧，章童。”人缝里挤出一张脸，正朝他做着鬼脸。 “还有我，古毅。”也是个调皮鬼。 …… 瞬间，阳光洒满章童心田，本来阴霾层层的胸腔顿觉豁然，眼前凌乱的环境一下子顺眼了，章童可从未体验过这种舒畅的感觉。 少年的性情是活泼而又相互传染的，一会儿，章童就认识了一大半同窗。 “班主任凶吗？”章童终于问出他最担心的问题。 “你说胖叔吗？他最好糊弄，别怕他，我罩着你。”机灵鬼修涵嚷道。 “胖叔好说话，不怎么管我们，没事的。”古毅眨巴着小眼睛，附和着。 “是这样的，胖叔不凶，也不怎么管大家，但他会时刻关注着我们的。”大师兄郑重地说，看来他还挺在乎胖叔的。 “噢。”章童不说话了，但他已把这里看成自己唯一的班级了，他不愿再从这里被赶走了。 学府课程设置是五花八门，大多是枯燥乏味的，主要课程有：体质训练，器械训练，套路训练，军事素养训练；巅国历史，神州历史，思维训练，语言文法，情报学，神州地理，生理学，救护学等。然而学生生活却是丰富多彩，情趣盎然的。 章童进班第二天，就出洋相了。思维训练课，全班肃然，可见这位老师很凶，章童有些紧张。一会儿，“的嗒，的嗒，”高跟鞋的清脆声传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士步入教室。褐色的短发微卷，银月般脸庞特别嫩白，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摄人心魄，尤其是那红红的嘴唇格外诱人，就像一只饱满的草莓，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米色风衣罩着宝蓝色长裙，既精干又显高贵，正是思维训练师萍萍。 “老师好！”在大师兄带领下，全班规规矩矩行礼，章童也像模像样。 “请坐！”老师说，声音特别悦耳。 “美女，我爱你！”章童突然喊起来，全班愕然，都傻乎乎瞪着老师，竟没人敢出声。 “——？”萍萍也一下楞住了，她还从没遇到这种情况，虽然倾慕她的人很多，当面赞她的也很多，但上课素以整顿纪律严苛著称的她在课堂上被一个男生这样喊还是第一次。 她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凌厉的眼光扫向全场，然后盯在章童脸上，那张脸上满是惊惶，眼皮下垂，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好在胖叔已给她打了预防针，提前告知她可能出现的尴尬，可仍然令她意外，一时全场静得连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 瞬息，她的脸色恢复常态，竟嫣然一笑，微微颔首，悦耳的声音响起：“你是章童吧，初次见面，谢谢你的赞美，我也爱你。” 霎时，犹如一阵春风拂过，宽敞的教室内顿时温暖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快乐无声的传递着。 “继续上课。今天我们……”萍萍迅速将大家思绪牵回课堂，只是脸上似乎不再像往常那样冷，一直有那么一丝笑意。 课后，八卦新闻迅速传遍校园，连府君都知道了，这么大胆的学生前所未见，萍萍老师的反应也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鲲鹏班，这个怪胎班级。”府君嘀咕了一句。 其他班级也知鲲鹏班来了个奇葩，一个个好事者找出种种借口来看章童，甚至某些老师也好奇，也来见见这位有怪病的学生，章童迅速成了名人。 然而鲲鹏班见怪不怪，一段时间后也没有出现以往家长投诉老师埋怨的现象，章童的忐忑不安的心境终于平复下来，问问大师兄，他只淡淡的说胖叔会摆平的。 章童很少见到胖叔，这是他见过的最不负责的班主任，不修边幅，有时还胡子拉碴的，没啥好印象。 渐渐的，周围环境熟悉了，学习节奏适应了，怪病发作频率渐渐多起来。章童一旦投入，就会忘乎所以。精力专注之时，极易兴奋，常会口不择言，信口开河，因此也常被老师请出教室，让他冷静冷静，认为他不适宜在班学习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终于胖叔找他了。他站在胖叔面前，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抬眼偷窥，只见胖叔仍如最初见到的那样，笑眯眯地瞧着他，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心中的念头从口中冲出：“别放弃我！”进这个班以来的感觉太好了，这么多年来，这里对他来说就是快乐的天堂，同学们可亲可爱的，老师们宽宏大量，他怎么也不舍得离开这个团体，就不知眼前这个老头会不会刁难他。 “章童，谁都不会也不能放弃你，关键在于你自己。”胖叔用手指轻轻弹击着桌子温和地说，“这个世界谁也不应该依靠谁，不是有人在乎你你就成，有人放弃你你就完蛋，你不是因他人而存在，你是为证明自己在奋斗。其实你很有天赋，也有很强的进取心，只不过你的这个病给你带来不少困扰，它是你的敌人，你要想办法战胜它。我给你一个权利，当你觉得自己憋不住时，你可以自由离开课堂，平复了再回来，自行修炼时怕干扰其他人，你可以到我办公室修炼。” 章童震惊了，大喜过望，知道自己得到胖叔的认可，“谢谢，谢谢！”脱口而出，真诚，毫无虚情。 接着胖叔跟他聊了些修炼的情况，顺便指点了他提升修为的技巧。虽是轻描淡写，好像无意间提及，却往往一语中的，让章童豁然开朗，眼前仿佛出现一个新的世界。交流之中，胖叔对他的悟性也很赞赏。 章童这才知道胖叔的修为不一般，心中的忐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踏实和喜悦。 带着欣喜，章童回到鲲鹏班，只听大师兄在讲台上布置任务：“十天后武学府和文管院的考核官来校视察，其实就是提前物色好苗子，大家可要努力表现啊！” 一声令下，全员动手，把平时乱糟糟的教室翻了个底朝天，不一会，窗明几净，整洁如新，布局大变，让人赏心悦目。章童不敢相信，这群懒鬼竟也能把环境布置得这么棒。接着大家开始郑重其事的准备起来。 大师兄拉过章童，简单介绍了考核规则，即以班为单位进行综合素质比拼，表面是校内演练，其实是考核官初选人才的方式，其中蕴含很多机遇。 “刚组建鲲鹏班时，胖叔就赠我们一句话：机遇属于有准备的人。现在机遇来了，就看大伙准备怎样了。”学霸子涵凑过来说，踌躇满志。 原来充斥着每个角落的松散气息一扫而空，就连平日最散漫各方面能力都稀松的苏炜也像模像样地修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