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听琴

    左侧二楼小阁内，司空琴羽与妲寧若尘共进晚餐。

    其实三人的修为均已超过神魂境，自身真元就能提供人体能量，人间饮食已经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供给更多能量。所以吃饭对于他们除满足味觉外没什么特别意义。然而此刻妲寧修为压制于真气境二层，若尘修为在练体境突破到真气境临界状态，所以还要通过饮食提供能量，所以必须吃，而且要吃得很多。

    好在菜肴十分精致，色香味俱全，妲寧对每样菜都要大呼小叫一番，然后品尝后更觉滋味诱人，直把她吃得两眼放光，完全一副吃货的呆萌样。

    若尘吃相更为粗野，似乎不太在乎口味，只求吃饱，他对妖兽rou特别感兴趣，而对那些清素的菜品不太关注。

    司空琴羽身着休闲裙袍坐在主位，虽然很家常状态，未刻意妆扮，但那优雅的动作温婉的语言，无不彰显一种高贵的气质，让人见之忘俗，近之敬仰。她很少动箸，除偶尔挟一筷清新可人的素菜外，更多的是用充满母性的慈爱目光，看着眼前两个萌萌的孩子。一个漂亮异常，一个顽皮野性，但不知怎的，她对这个男孩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亲近感，怎么看怎么顺眼，这可与追求绝对完美的她的审美相悖逆的，她无法解释这种感觉，只能用缘分称之。

    看两人吃得香甜，她也很欣喜地给他俩介绍菜品特色，应怎样吃才更有品味，言语之中并无教导之意，然而妲寧一听，模仿为之，果然气质一变，立刻文雅娴淑起来，若尘即知琴羽正巧妙地培训妲寧的餐饮之仪。妲寧本身模仿能力极强，又被琴羽的高华气质折服，因而学起来特别带劲和用心。若尘则无所谓，我行我素，虽然他也极钦佩琴羽的风度。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琴羽对妲寧的感悟力深为赞叹，一些细节她稍一点拨，甚至只要一个眼神，她就能心领神会，举止得体。琴羽不觉赞叹此女太聪慧了。

    “妲寧，你不仅漂亮，而且极聪明，比我强多了，只要好好培训，没人能超过你。”琴羽由衷地勉励妲寧，对妲寧的出类拔萃充满信心。

    “我会努力的。”妲寧很开心地说。

    “人的漂亮是天生的，而气质是后天形成的，所以你要慧外秀中，必须靠学习来增加内涵。就像修炼一样，光有很棒的体质没有雄浑的真元是不行的，必须通过不断的积累充盈你的内在，你才会拥有一个完美的自己。”琴羽谆谆教诲，亲和温婉。

    “师傅多指教，我也想拥有你那样的气质。”妲寧真诚地说。

    “气质也是有个性的，各人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如果一味刻意模仿别人，就落了下乘。只要做最好的自己，就会形成独有的气质，那才是真正的完美。”琴羽不疾不徐，言语轻柔，然而所呈理念竟令人震聋发聩，若尘一听即知高明，不由得更为佩服。

    妲寧听得，娥眉紧蹙，一时不解，进而若有所思，轻颔螓首，有所领悟。

    “音律舞蹈，诗词歌赋，独门绝艺是每个参赛者都会竭力训练的，但如果只是摹其形仿其样，依靠强化训练加以塑造，也许初试阶段还有效果，可进入决赛阶段，内在没有自我的必会被动，所谓不足于内必将形之于外，所以妲寧必须挖掘出属于自己的气质，否则即使学我学到十足十，最后也不过一探花而已。”话中颇有自嘲之意，但一语中的，可见她对妲寧选美之事思虑颇深。若尘对此十分感念，即使没有姨妈之血脉情分，他也会珍视此人。

    “妲寧，听说你有一架古琴，能否取来一观。”琴羽对妲寧说。

    “好的。”妲寧话音未落，若尘已一溜烟跑到他们小楼的琴室，将那架古琴捧来，动作敏捷，来去如风，琴羽不禁喜赞：“若尘真机灵。”转眼看向他捧来的古琴，不禁大吃一惊，脸上现出少有的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这不是绿绮琴吗？已失传千年了，怎会在你手里？”琴羽仔细端详古琴，只见这古琴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如缕缕藤蔓缠绕在黑色树干上，琴侧有古字，细辨确为绿绮。琴羽诧异至极。

    “此琴是祖上所传，一直在德岭山中，未曾出世，我们年幼，家人未曾提过这张琴的来历，所以我也不知。”妲寧早就想好应对之语，毫无破绽。

    “没想到我还能见到绿绮琴，真是福气。”琴羽本是爱琴之人，见此琴中圣品，自是有些激动。

    “师傅，您就用此琴弹一曲吧。”妲寧提议，若尘拍手叫好。

    “就这么弹绿绮是亵渎，且移步琴室，容我沐浴更衣，焚香奏琴。”琴羽也来了兴致，端容正色道。若尘深为感动，这可是真正的艺术尊重啊。

    妲寧和若尘捧琴进入琴室，丹姨已将琴羽准备奏琴的信息传出，竟然院内所有人都来静候，连正在喝酒的施总几人也离席赶来，要知道能就近聆听司空大师琴曲的可是要天大的机缘的。

    半晌，司空琴羽方从她的寝居出来，已换上一套素色礼服，淡施粉妆，莲步轻移，顿觉仙女下凡，飘逸圣洁。她旁若无人，缓步走到琴台，先在香炉燃起龙涎香，轻烟袅袅，芳香馥郁，沁人心脾。然后在琴台前端坐，注目绿绮琴，满面端庄洁净，仿佛笼罩一层神圣的光辉。

    皎洁的月光倾洒在静谧的庭院，如水中世界，空明而安详。院中稀稀疏疏十多人或凭或立，或席地而坐，尽在静候佳音。二楼琴室内，司空琴羽坐在绿绮之前，视端容寂，满满的虔诚。妲寧侍立于侧，一双美目流泻着无限仰慕，她已被琴羽的气场融化了。若尘则悄悄打开窗子，然后顺势坐在地板上，收敛心猿意马，神魂宁静。

    “仙翁，仙翁一一”古琴清越的声音响起，先是舒缓的旋律，如清风拂面，如溪流淙淙，一会儿低抑下去，似鸟鸣深涧，落水飘零，一会儿高扬起来，似鹤唳云端，鹰击长空。听众的心境随乐音变幻，面部表情如痴如醉，如若身临其境。

    骤变突起，琴声节奏陡增，音韵激昂，如龙吟虎啸，撕云裂帛，暴雨骤临，气势磅礴，意境开阔。众人仿佛置身沙场，金戈铁马，雷霆万钧，每个人血脉贲张，战意凛凛，斗志昂扬，胸中似乎结郁着豪迈之气，就差一个渲泄之道，恨不得长啸怒吼，方能抒发心中霸气。

    若尘的神魂也被这激越的琴音震撼，魂力竟不由自主地在经脉中奔流，带动气海中的真元涌动，形成海啸般的能量潮，霎时遍布全身，头顶竟隐约凝起氤氲之气，只要稍一努力，必将突破到神魂境巅峰期。他一个激灵，赶紧收敛魂力，平复真元之气，否则此刻突破，必会惊世骇俗，这可不是好时机。若尘环预四周，见众人皆沉浸在乐音之中，未有人关注他的异相，暗中舒出一口气，也不禁对司空琴羽的琴声感染力赞叹不已。

    乐声又渐缓缓，凄美无比，如泣如诉，尤如清风冷月笼罩死寂的战场，又似冬雪飘飘覆盖茫茫的大地，特别空旷沉寂，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油然而生，让人的心不觉空灵起来。

    曲终乐止，余音依旧袅袅，在场聆听的众人呆若泥偶，佁然不动，浸润在无边的月色中，陶醉于琴曲的意蕴里，尽皆忘却自我身在何处。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一声幽幽的感叹从后院上空传来，惊醒了沉迷的听众。施总第一个反应过来，沉声低喝：“谁？”话音未落，人已腾空，径向后院射去，身法快捷，神威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