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交心

    天台之上，一老一少盘腿打坐，相对无言。其实两人的神魂之力一直都在较量，互相切磋。

    若尘发现袁老的魂体凝实，隐隐有形体呈现，似乎是一兽形，但只是一个朦胧的躯壳，没有实际的力道和行动能力。但仅是这一发现，已让若尘惊喜不已，恨不能一探究竟。

    袁老的神魂也在伸量着若尘的魂体，他只感到自己的魂体立在一座气势宏伟的大山面前，显得特别缈小而无力，不觉骇然莫名。而且一试探即知，自己先前的神念触碰到的强大魂体就是若尘的，进而一想便明白在会议厅中神念消失之因，看来若尘已知自己正在窥探孙洲他们的会议。

    “若尘，你虽不问，我亦知你怀疑我是间谍，想弄清楚我的意图。”袁老沉吟半晌，见若尘不主动询问，再也忍不住开口了。

    “是的，袁老，我知你有为而来。我只是疑惑，像你如此修为，在整个神州大陆都是顶尖的存在，有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让你来做卧底，这太匪夷所思了，你竟然还真这样做了。”若尘向来不拐弯抹角，直率坦言。

    “若尘坦率。我如果说自己毫无恶意，你会相信吗？”袁老平静地说道。

    “我相信，袁老非阴诡小人，否则你的魂修难以达到如此境界。”若尘毫不犹疑地回答，因为他的确没感到袁老的对立之意，仅凭神念窃听不足为据，他自己就常用神念扫描，窃知他人想法，若尘并未觉得此举有何不妥，这不过是了解有关讯息的一种手段而已。

    “章童你认识吧，我乃章童现在的师傅袁天正。他目前是官，是巅皇亲信，然而我非官，是山野之民。他与我相识于筹建军统访察人才之时，我俩一见如故，相交莫逆，竟成忘年之交。他尊重我的选择，并不强求我加入军统，为巅国效力，而是认我为方外之师，亦师亦友。我很喜欢这种关系。”袁老简明叙述，若尘心中了然，他突然想起自己与黄老、剑痴交往的经历，不禁露出会心的微笑。

    “章童前些时来见我，全部在谈论你，让我知晓天下竟出现若尘这么个神童。你曾点拔过他几句，竟成了他的心障，他很认真地思考你的意见，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目标。他深知自己身在朝中，许多时身不由己，桎梏难除。寻求成仙之道亦是我俩相知的基础，他认为只有接近于你，才有可能找到捷径，少走弯路，而他自己因身份拘囿，不可能与你推心置腹，因而就请我出山，找机会与你结交。以你智慧，必知我到孙洲身边来自章童设计，但我可以人格保证，这是私下行为，绝非官方阴谋。至于我窥探孙洲他们会议，也不过是明了他们的一些情况而已，没想到竟被你一眼识破，真是贻笑大方。”袁老侃侃而谈，倒也没啥惭愧之意，可见其心性淡泊，荣辱不动于心。

    “袁老原来是为若尘而来，若尘受宠若惊。我与章童确有渊源，而且很深，只不过难以明言，可称为神交已久。我见他深陷官场，格局日小，因果日增，可惜其好资质，故有意提醒他一番，看来他已作出选择，可喜可贺。”若尘很高兴袁老是友非敌，又知章童内心选择，自是欣慰。他对章童有种割舍不掉的情感，如同孪生兄弟一样。

    “章童知若尘心胸阔大，志存高远，十分钦佩，听说你将创建飞升基地，探寻升仙之路，心中非常向住。以他身份，不便出面直接支持你，也想避免一些冲突，故请我出山，想法亲近于你，早结善缘。我苦修近两百年，一直在寻求成仙之路，听章童介绍你的情况，非常向往，就这样想法子先到孙洲身边，必可见到你。只是没想到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袁老直言相告，毫不虚饰，若尘从其神念波动中能感应到其中真诚。

    “袁老竟有两百岁啦，真看不出来。”若尘笑道，“我有个兄弟也两百零七岁了，不知比你大还是小。”

    “你说的是剑痴独孤寻败吧，他比我大两岁，修为挺高的。你问他天川钓叟袁天正，他一定认识。一百多年前，他曾找我比剑，他胜了，赢了我三招剑法而去。”袁老兴致勃勃，提到剑痴，百年以前的争斗现在竟成趣事。

    “噢，一百多年前你们就较量过，太好玩了，那时剑痴兄弟是啥境界？”若尘很感兴趣，好奇地问。

    “那时我俩都九十几岁了，早已进入神魂境巅峰期，这百余年苦修，一直难以突破到圣元境，只不过真元提纯了些，再没进步了。”袁老笑道。

    “剑痴不通魂修，剑法虽强，但你老魂力强大，甚至能形成魂力攻击，你怎么会输给他。”若尘难以理解，因为他知道魂体凝实后，其反应敏捷度大为提升，修为虽不会提高很快，但战力肯定会有大幅度增强，按道理袁老不会输给剑痴。

    “那时我根本不会魂修，甚至从未听说过魂修之名。与剑痴相斗之叼，我在天川一带可算是武学泰斗，当地许多学院门派皆以我为尊。没想到剑痴找上门来要求比武，我不答应，不想跟一痴子比武。这老儿执意要比，极尽挑衅之能事。为逼我出战，与我打赌，他输则认我为兄，送一套剑法，我输则将三招天川剑绝招传给他。他后来取胜，索要剑招，称不是要学习，而且要找其破绽，帮我完善。此老童心不泯，实乃高人。”袁老回忆往事，虽历百年，仍觉亲切，感慨不已，“此役一败，我深感丢人，于是挂剑退隐，寻深山幽境潜修。后遇一瘦老头，其貌不扬，然修为极高，莫测高深。与他切磋，我百年修炼完全无用，他的神魂之力能将我的魂体全盘掌控，毫无还手之可能。此时我方知有魂修一说，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己乃井底之蛙。瘦老头传我凝神聚魂之法，相聚一日则飘然而去，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依法苦修，逐步凝实魂体，形成魂力，发现修为不见增长，而战力却有大幅提升，因此勤修不辍，自以为有所成就，谁知在你若尘面前，还是不堪一击，看来天分还是必要的。”袁老说着说着，不免有些心灰。

    若尘听到瘦老头教过他魂修，不禁激动起来，用神念幻化出师傅形象，传输给袁老，询问传其魂修者是否此人。

    “正是他，高人哪。若尘，你识得此人？他是谁？”袁老兴奋至极，近百年来他时刻想再见瘦老头，然而连影子都没见过，十分沮丧。然而若尘竟然知道，真是喜出望外。

    “他是我师傅，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知其姓名，我也在找他。”若尘面露期盼之色，他对师傅的思念因袁老的出现更为强烈。

    “哦，他是你师傅？太好了，我可找到亲人了。”袁老也很兴奋，多少岁月的消磨已让他对找到瘦老头不抱希望，此刻竟令他产生绝处逢生之感，对若尘顿觉亲近，激动异常。

    “袁老，看来我们之间缘分也是挺深的。”若尘笑道，袁老连连点头，“我们的魂修同出一门，以后可多交流切磋。”

    “那是必须的。”袁老开心地说，他对若尘的师傅一直敬若天人，现在知道一些音讯，自然心慰，知道若尘是瘦老头弟子，感到以后必有机会见其师傅，满腹期待更是强烈。

    “袁老，我刚才察觉你的魂体也呈兽形，这可玄妙得紧，你是咋修炼的？”若尘对魂体成形特别好奇。

    “惭愧，我魂修只能算半路出家，凝实魂体还比较容易，但形成魂刺就难了，魂力不足。我按你师傅传授的聚魂术，在山野幽境聚集游魂。一开始只能搜集些碎魂片，慢慢增强了魂力，逐步能吞噬些大的魂体。山野之中以妖兽为多，有一次我捕捉到一头虎妖魂体，也许刚脱离本体，灵魂中煞气甚凶，难以控制。我的魂力与其旗鼓相当，在反复争持之后，我与虎的魂体合二为一，魂力大增，虎魂原有的一些敏感和神念给予我很大的能力支撑，其兽魂原形使我的魂力分工更为明确，如虎眼则让我透视，虎爪则成为魂刺，虎躯则重在防御，这些分工其实是那虎魂原有，我不过将自身魂力加持其中，共同发挥作用而已。所以我的灵魂是人虎共生体，以后聚集的魂体均没有太强劲的，因而魂力虽增，形体也就如此了。”袁老详细陈述他虎魂形成过程，这让若尘大开眼界，引发他很多联想。

    其实各种魂体与其显性本体有本质的联系，这并非刻意塑造出来的。只要其魂体功能区分清楚，则其外显状态必与其习惯性躯体结构相似。生命体不断进化是基本规律，构成躯体的每个部分都是有作用的，一旦某部分对生命体进化失去作用，必然会退化直至淘汰。

    若尘这时明白了魂体形象与本体相似的原理，登时兴奋得手舞足蹈，袁老不知何意，望着若尘发愣。

    “袁老，谢谢，你给我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若尘高兴得说，“这一阶段你先跟孙洲打好金融战，你可告知章童，我与他缘分极深，改日必会殊途同归，共建飞升秘境。”

    袁老点点头，他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与若尘交心结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