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87 特别篇 KP7113（三）
胖子为什么会死。 这一点他到死都不清楚。 因为他平时坏事做的实在太多了……自从“Saya”开始为人类帝国服务，并给每个人进行了评分之后，人类社会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人说“Saya”让这个社会的等级变得越来越森严，阶级性已经深刻的烙印在骨髓里。 可也有人说，“Saya”的出现其实才是真正意义上打破了阶级本身的“牢不可摧”。因为只有向“Saya”证明你有价值，你才能在你所属的阶级上站稳脚跟。 但无论那种，“Saya”的分数都对这世界、这个时代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杀死胖子的女人冷漠至极，她甚至都没有多看那些尸体一眼，更没有打算去碰那条死鱼。穿过后堂象征式的布帘，在胖子的私人领域，女人看到了胖子的很多珍贵私人收藏。 有被关在笼子里的发泄工具，有被整齐的摆在桌子上的各种珍惜异星动植物的标本，还有挂满了三面墙的各种武器。 拉开的抽屉里金光灿灿，但女人一眼就看出那些不过是粗劣的仿制星神碎片，而且仿制的工艺水品非常一般。 女人对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兴趣，她径直来到胖子私人领域的最里边一间屋子。 在那里，她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一个只有半个身子，而且还被浸泡在罐子里的尘埃步兵。 他的标号烙印在脖子上，正是学蜥蜴断尾求存的。 可为什么会被胖子带到这里呢？ 这得从完成断尾之后说起。 九天前。 给自己做完手术的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一阵颠簸，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被人关进了一只铁箱子里。 那箱子里还有许多物件，只是其中之一。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件垃圾被人这么粗暴的回收，但此时此刻，知道自己的命运正走向终结。 终于，颠簸结束了。 到达目的后，回收的家伙把装有的箱子丢在了一个非常冷的地方。 在那里，熬了整整三天三夜。 那感觉糟糕透顶，想过很多种可能。要么手术失败，自己惨死，死后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没有意义了。要么就是活下来，然后像怪物一样爬出去月影平原，然后找机会获取义体的下半身。 所有这些都是依赖于“求存”意识的。 对于一个活物，“求存”几乎是本能。即使是被当做战争消耗品投入战场的尘埃步兵也一眼需要“求存意识”，否则他们的战斗力会大大缩水，这是连制造尘埃步兵的那些疯狂科学家们都懂的道理。 只不过的“求存”意识明显要更强烈一些。 那句关于他的基因年龄已经二十九岁，他已经是个废物的话就像是垂死之际身体得到的肾上腺素一样不断的反复的刺激着的大脑。 他要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记录着时间流逝，已经虚弱至极。终于在他弥留之际，回收的家伙回来了，并且取走了箱子。 这一次，被带到了一间幽暗的屋子里。 箱子打开时，四目相对。 对方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吓得惨叫着后退。 则顺势抬起双手抓住箱子的两侧想要逃走，他已经是个只剩下上半身的怪物了，绝不能再为活下去付出更多的代价了。 那被吓到失声的家伙自然就是胖子老板了。 这家伙是黑市里最印象的一类人，他们被鸦月这些秃鹫称之为“偷蛋贼”，专指那种习惯于不劳而获，用各种不道义的方式获取利益的家伙。而且这些“偷蛋贼”还都有一个统一的习惯，那就是他们特别喜欢收藏，尽管这些收藏品中绝大数都不是他们自己的来的。 从箱子里爬出来后，被冰雹砸的血rou模糊的脸显得那样狰狞，他恶狠狠的瞪了胖子一样，算是一种威胁，跟着从桌子上栽下去。 落地时的脸摔的很痛，但他没有停留，直接就向门口爬去。 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终于能够重获自由的时候，胖子突然爬起身并用一个类似套索的工具把给抓了回来。 他决不能让外头的人知道他抓回了一个尘埃步兵作为收藏品。 在月影平原的战场上，你可以从尘埃步兵身上获取除了重要脏器以外的任何物品，但你绝不可以将一个活着的尘埃步兵作为收藏品带回去，或者干脆将他们变成奴隶。因为这是写进里的规定。 任何存在的，或者复刻的都享有最基本的生命与生存权利。 因而即便是这样的尘埃步兵，在他活着的时候，鸦月不敢对他做任何事，这不仅是出于善念，更是对的敬畏。 胖子做了很多恶魔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囚禁了智械傀儡作为发泄工具，他盗窃并残害了自己的的邻居，他甚至还私藏有许多违法的武器弹药，但他还是不能让人知道他对一个尘埃步兵下了手。 尤其是这个样子的。 他的身体断成两截，虽然这不是胖子的所作所为，可外头的人会认定是他对尘埃步兵施虐。即使只有1.9分，却一样可以给胖子侵犯100分上层贵族的重罪。 所以…… 胖子发了疯，他把抓了回来。 开始反抗，两人就这么在阴暗的房间里扭打起来，没有一句言语对话。 最终，输了。 1.9分的尘埃步兵，还受了重伤，又被伤痛饥饿折磨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是胖子的对手。但胖子制服的时候，也被他惊人的求生欲望反制的头破血流。他气喘吁吁的把塞回了箱子里。 开始求饶，他绝望的敲打着箱子说道：“先生，求求你，我只想活下去而已，我绝不会告发你的，所以……求求你了先生！我还不想死！我想活着！” 胖子却冷笑一声道：“你想活？我也不想死啊，再者说了，你都成这个鬼样子了，还能有什么希望活下去，还不如干脆就死在这箱子里吧，然后我会把你做成标本，这样你的价值说不定会变得更高一些。” 这样的话在听来简直比地狱饿鬼的嘶吼声还要来的惊悚，他从没想过会落入这般无间地狱，身心都因此颤抖起来。 终于放弃了。 胖子也没有一直压在箱子上，他缓了一会后，锁上了箱子，然后去给自己拿了些喝得。 就这么，在箱子里沉默着，胖子在箱子外一边喝酒一边时不时的抬头看向箱子。他也很犹豫…… 是一部集合了宪法、制度和至高人权法案的神圣法典，只要身在太阳系，只要你还是一个帝国的公民，就没有说不敬畏它的。 甚至在很多时候，帝皇的意志也不得违背大宪章的精神。 胖子当然也很清楚一个尘埃步兵最多不过2.5分，而这家伙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能连1分都不到了，杀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毁尸灭迹，谁能知道他做了什么呢？ 一想到这，胖子居然还有一种异样的兴奋。 但当他看向箱子的时候，兴奋就像被浇了冷水，瞬间就冷静下来。 ‘不行……那些武装警察不会来黑市，可黑市里帝国的鹰犬却蛰伏的很深，难保他们不会无意中从我身上嗅到原体幽能散发的气息……到那时候，我该怎么办？’胖子不愧是坏事做绝的家伙，像这样的难题在他面前自然会被谨慎的对待。 他活络起大脑，手中的酒瓶与房间昏暗的灯光结成伴，反射出一种阴暗的色泽。 ‘有了！’胖子突然灵光一闪。 幽能气息的确不好掩盖，只要胖子动手杀了，或者就这么自然的死在他这里，都会给胖子引来不少麻烦，但如果他能去找一些半幽能半生物质的存在的话，问题就解决了。 想到这，胖子重新兴奋起来。 他首先把箱子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然后悄悄的出了门，没有离开黑市，因为进出黑市本身就要冒很大的风险。如果是之前不知道箱子里的东西还活着的话，也许胖子会再次铤而走险，可现在他可不会允许自己再在刀尖上走一遭。 几个小时后，胖子回来了，怀里揣着几样东西，分别是一条鱼和一些可以暂时遮蔽幽能气息散发的异星植物粉末。 回到房间，胖子开始动手。 虽然被困在箱子里时放弃了挣扎，可只要箱子一打开，他就会拼尽全力想要逃走。因为他也意识到胖子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因为彼此之间没有所谓的信任。 或许这一刻会为了求存打心眼里愿意帮胖子隐瞒事情，可一旦他逃出去，或许心态就变了，就变得想要报复这一切了。 胖子也早有准备，他在又抬手想要攻击他的头部的时候给注射了镇定剂。 很快就变得老老实实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胖子把自己塞进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那是医用生物质医疗舱改造而成的东西，一般在黑市里会被人作为民用级的水生动植物养殖仓买卖。 现在却如同被泡进酒里的中药，整个人都被一种散发着刺鼻气息的液体包裹进去。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但他却没办法再反抗了。 那条鱼也被胖子丢进来。 它散发着奇异的幽蓝色的光，像水中的萤火虫一般一闪一闪的围绕着的身体游动，同时张着嘴不断的吞噬着那看不见却不断从身体内散发出的幽能气息。 胖子搓了搓手，他嘿嘿的笑起来：“你会成为我最棒的收藏品的！” 听清了胖子的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他准备以一种相对体面的状态去迎接死亡的到来。 按道理说，胖子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了。 而且处理完这些后，胖子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小题大做了。毕竟月影平原上的战争都结束好久了，他一个被军方舍弃的尘埃步兵能惹来多大的麻烦？ 再者说了，就算那些鹰犬们发现了他杀害并私藏尘埃步兵的事情，以胖子的油滑，也可以有很好的说辞来摆平这些麻烦，大不了……就给他们看看自己的私藏珍品，或者让他们沾些便宜，总之，这件事在胖子看来已经不算是个麻烦了。 直到……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胖子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 “鬣狗”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女人已经离开了。 这些家伙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只看到胖子的店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店老板胖子自己也死在了柜台后边。 作为这场演出凶杀案中唯一幸存者的鸦月为了避免麻烦早早的离开了黑市。 她换上了伪装，就像一般公民一般穿梭于街道，并尽可能的让自己远离麻烦的中心。 而呢？ 被浸泡在2000cc侵蚀性液体内的其实在生理特征上已经死透了。 不过他的情报样本，和他的基因记忆依然保存完好。 女人将带回自己那位于莱斯卡纳穹顶最上层富人区的悬空别墅后，就有专门负责接收的医生将带进了实验室。 女人目送远去，然后轻声一叹，独自一人去了装配室换上了便装。 三天后，女人清晨醒来时，枕边多了一个通体粉嫩的孩子。 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女人看，似乎认出了她。 女人也在看着这个孩子，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后，女人坐起身，孩子消失了。 都是幻觉。 最近幽能的干扰让女人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她光洁如玉的身躯上出现了规整的暗金色线条，那些线条就像是一座规划完整的超级都市里的主干道一样贯穿着女人的身体各处。 当她下床时，那些线条闪烁了一次后就消失了。 房间里透明的窗格变得朦胧。 …… “你有多少把握确定你带回来的那个东西就是他？”在实验室，一个与女人着装相同的男人问道。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实验室里已经重新诞生出下半身，而且体型体貌都更加自然匀称的，她淡淡的说道：“帝皇希望每一个原体的子嗣都是完美的，这样在我们正式踏足二级文明阶梯的时候，才能无惧任何未知的风险，所以……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值得尝试。” “千万分之一啊？听起来还真是个不错的数字。”男人微微一笑，雕版画一般英俊的面孔上挂着让人生厌的做作笑脸。 女人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后说道：“近期‘Saya’的评定就会送来，你这个在1000分呆了十年的男人，就不担心自己会跌落神坛吗？” 男人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与其说是千分神坛，倒不如说是这世界最顶端的坟墓，那种冰冷和压迫感不是一般的痛苦，所以我倒宁可跌落下来……或者干脆像他一样……从零开始。” 女人冷声轻哼，她当然不会相信这个男人的鬼话。 在这个时代，个人的极限价值不可能突破1000分，而能达到1000分，乃至1000分以上的，往往都是身系一整个家族，依托着几百几千乃至上万人才能达到的登峰造极。 因此，这个男人如果跌落1000分的界线，就将意味着大厦将倾，所以女人才不相信这种鬼话。 “像他？他就是一个没长大的野孩子，就算给他一个家，还是想着无拘无束的满处撒欢……改不掉的劣根性。”女人的这番话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男人多看了她一眼，随后微微勾起唇角，大概也觉得她骂的对吧。 但此时此刻，是不会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身系何种命运。 他之徘徊在一个无休止的梦境轮回中。 看到那片花园，看到那只蝴蝶，还有那个永远都看不到正脸的背影…… …… 一年后。 地球塔古拉大裂口。 位于原西藏高原上的塔古拉大裂谷曾是一道惊醒世人的战争疮疤，可过去的一百五十年里，这里已经兴盛为太阳系的商务、娱乐和文化中心。 每年都是十几亿人往来其中。 鸦月最近一次来这里，是跟随曹云来找一个叫泰平黑市商人做交易，当时才十七岁的鸦月险些被泰平的手下认出是女儿身而惹来大麻烦。 这一次，鸦月是自己来的，不过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遇到麻烦只知道逃避和哭鼻子的小丫头了，所以即使只是第二次见到泰平，鸦月也一点不害怕。 书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