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科幻小说 - 天空中的地图在线阅读 - 第七十九章 绫绮殿内

第七十九章 绫绮殿内

    隔着珠帘能看见车轮一样粗的青色蟒蛇的身体,它下体微微蜷缩,朝外泛出带有环节的雪白的蛇腹,一头乌黑的头发顺着人头向着蛇身流去。因为啜泣,也使得蛇尾摩挲着身体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蛇喘着粗重的鼻息,说道:“知道了,退下吧。”玉树便恭谨地缓缓退出去,只留我一个人伫立在这里。

    “你来了?”他依然保持原样躺在那里,不曾起身。

    我喏地答应道。

    “果真来了,我还以为你又来不了呢!承宇啊,你听到了没有?他回来了。我为王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从那个地方死里逃生回来的呢!承宇,看来你也能回来了,快要回来了,那样的话,我们又可以相见了。”

    说罢,珠帘唰地卷起来,伴随着珠帘撩起,珍珠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乐鸣。

    他蠕动着准备起身,蛇身的样子渐渐地褪去,露出穿一袭青蛇纹滚边白色燕弁冠服的自己来,头发也不再散着了,在头顶绾起,被燕弁冠罩起来,一枚玉簪从冠中间穿过,将其固着。衣身为白色,领、袖、衣襟等处用青缘边,前胸绘蟠蛇圆补,后背绣双蛇方补,蛇纹前一后二,领、袖、衣襟、下摆衣襟俱施以青蛇缘边。

    很难想象,就这样一副清癯且温和的一个人,怎能承载这衣服上如许多的意义呢!又是怎样统治着这样一个桀纣般的国度呢!

    他睡的是雕松鹤延年图的檀香木床榻,床单上还余留身体滚躺过的褶皱。

    我见他这副仁善的模样,一直以来心中悬吊的石头便也放下了,只管老样子,率性地答道:“从那里回来后几天身体需要调理一段时间,所以才没有立刻过来觐见大王的,大王该不会怪罪吧!”

    “你是外面人,见我的礼数恐怕一是并不知道,二也没人教你吧!那么就免了吧,孤也不是那种太讲究繁文缛节的人。由着他们外面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这时他从床榻上坐起来,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说道:“所以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了,来来,别戳在那里了,快些坐到床榻上,给我讲下那里的奇闻异事吧。”

    于是我便把在羽翅国的一切遭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丧失大王。

    他一直耐心地听我说,不曾丝毫打断,有时眉头微蹙,有时眼睛又炯炯乎若存藏在幽深湖底的宝石,似乎要跳将出来照亮整个漆黑的夜色。

    “难道大王对我说的这一切都一无所知?或者难道,大王没有听父皇一辈人说过羽翅国的一些事情?”我半途中突然停住问道。

    “那倒也不是,我国毕竟有国史馆的,也有史官,像《青丘国书》这样的纪传正史的《地理志》篇便记载了丧失大王更制九州,列五服,任土作贡的内容,羽翅国本属戎狄,归为荒服,它的情况便也有记录,只不过都是一些再大面不过的东西了,妇孺皆知,而像民间或者有学之士编的诸如《青丘春秋》或是《青丘稗史类钞》记载羽翅国的内容比正史多不少,倒底也净是些闾巷风俗,民间琐事,当事者用文字博录而成,就是这样简单,没有人知道他记录时的心情和意图,这样就难免流于杂荒疏浅,捕风捉影,所以消遣的意味可能更多点,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就算是有明确记录的,也随着年代久远,见证人恐怕也意识不清,或者死去,想听一手的见闻恐怕是不可能了。如果孤没有记错的,正史文献最近的一次记载羽翅国和我国的“大规模战争”也得追溯到距今二十年前了吧!那个时候孤还小,也不大受父王喜爱,谁知今日……但是亲历者要问也不是不可以找到,可总比不了你,你亲历了最近的那一次偷袭,又深入虎xue,然后九死一生逃出来,没有比你再合适的人了。”

    他像是在沉思什么,说道:“至于父王一辈的对于羽翅人的训诫,说实话,实不相瞒,当真没有给我讲过。大概是孤生性怯懦,一直不得父王之欢心的缘故,大概他怕说了也会吓到我。”

    “大王没有必要一直这样说自己,这叫仁爱文明。用不着和那些野蛮粗鲁之人相比。”我一边劝他,一边银执大人的身影在脑海又浮现了。

    “你不用安慰孤,孤自即位十几年以来,遭受羽翅人sao扰的次数明显比先王多了很多,私交越狱之事层出不穷,屡禁不止,而孤却一直拿不出好的办法来缓解这一切。孤让你讲,你便直接讲就是了。”

    “那这么说羽翅人是上下一气咯?”待我讲完后,他握着我的手问道。那手如同寒冰一般,脸上也是冷峻严肃的表情,期待着什么,这不禁让人打个寒战。

    我这才想起刚才玉树给我的交代,意识到自己已经讲错话了,便灵机一动,转寰道:“其实那也未必了,国内反对族长他的人也是数不数胜数。”我便把那晚上的所见所闻细节又一一道清楚。

    “哦,那可是一场好戏哦。孤倒是想看看他们自相杀伐的样子,也让我国好好解解气。承宇,听到了吗?他们也有今天呐!我们很快就要再见面了。”这时他的脸上有按捺不住的兴奋之情。

    “那倒也是,羽翅国劫走我们的囚犯,美其名曰说是救他们的同胞于水火之中,实则让国家黎民百姓重蹈覆辙,当真可恨!”我嫉恨道,等到我说完,我才反省过来我自己竟然也枉称“我们”,这不禁让我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