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渐逝,玉兔初升四十三
一侧,媚娘与李治见状,含泪退下,留与他们二人一点空间。 太宗轻轻地,怜悯地抚着她光洁的额头,良久才道: “惠儿……苦了你了……” 徐惠摇头,含泪道: “陛下……别离开惠儿……带惠儿走,好不好?” 太宗心中微痛,却叹息道: “惠儿……朕还需要……需要你……你留在稚奴身边……记得么? 这一……一局,才开始。” 徐惠不语,默默点头,只是默默点头。可是眼底的绝望,却没有人看得到。 太宗也没有看到,只是默默地心痛: “朕……对你不好……是朕对你不好。一直以来……一直以来……” “陛下不必说了……惠儿,惠儿很幸福。真的。这一生,能长伴陛下左右,是惠儿最幸福的时候……” 徐惠含泪,抬起头,轻轻地伸出双手,将这个已然形容枯槁的老人拥在怀中,默默地流泪,绝望地流泪—— 是的,对她来说,他就是她还能活在这深宫后廷中,唯一的理由,唯一的希望与光芒。如今,他要去了…… 她又该何去何从? 茫然地,她看着远方。 …… 另外一边。 殿侧。 李治与媚娘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默默流泪。就像一对互相依偎着取暖的受伤小兽。 他要走了…… 他终究还是要走了。 媚娘的眼泪,一颗颗地滴在李治的肩膀上,终究洇湿一片: 从她出生那一刻起,从她识字那一刻起,从她入宫那一刻起…… 那个一直在自己耳边响起的英雄,就要走了…… 那自己呢? 自己又当如何? 茫然地,她流着泪,问着自己。 …… 李治无声地痛哭着。 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恐慌不安过。恐慌得他不得不忘记了礼仪规矩,紧紧地抱着媚娘,才能得到一些安慰…… 即使他知道,这里随时有人进出。即使他知道…… 可是他也不能不抱着媚娘。 他很不安…… 真的不安…… 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相信,那个父皇,那个永远是意气风发,永远在他最不安最害怕最痛苦的时候,挡在他面前的父皇…… 他的父亲,竟然也会有离开他的一天。 他不能相信…… 也不敢相信。 可是…… 当他看到太宗那已然枯干如木的手指,竟然连夕年他赐于大哥,后来又由大哥亲自送回来的,最爱的云龙韘也戴不得了…… 他突然发觉,真的…… 原来真的有这么一天。 他也会离开。 李治眼中的泪,一直不停。一直不停。一直不停。 除了哭泣,他们真的已然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还可以做些什么。 …… 最后的时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当太宗已然不能再言语,王德依制入内,着人半抱半拖地,将放声痛哭,拉着太宗衣衫不愿离开的徐惠请出寝殿时,李治与媚娘终于知道。 最后的时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默默地,媚娘上前扶住了哭得几近昏厥的徐惠,李治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裳,无助地立在殿外。 默默地…… 站立着。 李世民静静地躺在龙榻之上。 他知道,自己的气息,只剩最后几口了。 艰难地,他看向一侧已然是泪流满面的王德: “无……无……” 王德急忙上前,流泪道: “主上有什么吩咐,指一指,老奴便知。” 李世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努力地伸手,指向一侧的柜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