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无罪,怀璧其罪三十
是夜。 长安。 芙蓉苑内。 媚娘坐在水榭边,看着廊下水光之中,映着月色显得分外皎洁的几枝白荷,慢慢道: “哦…… 这般说来,她也是乱了分寸了么?” 六儿一侧侍立,悄声笑道: “可不是? 那怜奴这些年,可不若她左膀右臂一般…… 知道她的事,也不是少的…… 自然是要怕的。 且人一旦怕了,那自然也是要慌张起来的。” 媚娘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又问道: “现下那怜奴安排在哪里了? 一切可都妥当?” “jiejie尽可安心,有德安哥哥安置着,自然是不会出事的。” 媚娘闻得德安二字,不由皱眉道: “到底还是把他也给牵进来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当知,从今日起,这怜奴再出那所在之地时,不是她家主人一朝一切俱失,再无所得…… 便是她身死命消之时了。 明白么?” 六儿点头道: “这个不必jiejie安排,德安哥哥清楚得紧。” 媚娘点了点头,叹道: “不过…… 以那怜奴的性儿,只怕只有后一条路可走了。” 媚娘所料,却是不差。 次日傍晚时分,一顶华丽小轿,便匆匆而入了芙蓉苑。 不多时,轿子的主人,也就是当今主上身边儿最得宠的内侍监德安,便见到了媚娘。 “如何?” 媚娘神情严肃地问道。 “唉! 果如jiejie所料,那贱婢,却是个嘴硬的。 且又是极向着她家旧主…… 什么法儿都上尽了,就是不肯开口。” 媚娘点头,淡淡道: “本在情理之中。 她与当年那春盈不同,到底是自小儿跟着王皇后一块儿长大的,又是出身名门,自然是觉得自己多了些么贵气。” 德安冷冷一笑道: “可不是? 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依德安的见,不若将她丢在那官伎寮(就是古代被充入人事特殊行业的官家女子的集中地,很黑暗的一种地方)里去,不出七日,怕是她家主人今日吃喝都是些什么,也会老老实实地吐出来了。” “你好歹也为自己积些福罢!” 媚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轻轻道: “我知道这些年,为了治郎,你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 可是德安,你需得知,你对治郎的意义,绝非只是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你也应该学着收一收手。 否则…… 只怕将来有一日,总归是会有大祸的!” 德安淡淡一笑道: “娘子为德安担忧,德安感愧不已。 德安也自知,自己多年来所行之事,若果有天道,早就已经注定德安不得好死。 不过便是如此也无妨。 只要德安想看到的一切,都能成真…… 那什么都不紧要了。” 媚娘闻得这等言语,一时也是无话可说,沉默良久之后,她才轻轻叹道: “罢了…… 左右我说了,你也是不听的。 莫说是我,只怕今日便是治郎来劝你,你也不肯听罢?” 她又沉默了片刻,这才道: “不过话说回来,有些事,你终究还是要小心些的为好。 说到底,眼下治郎也好,我也好,都还离不得你呢!” 德安却淡淡一笑道; “若说这话,那娘子便不是娘子,还是那个jiejie了…… 只是jiejie,你却不知德安的心思—— 但凡主上与jiejie,还得需靠着德安一日,那德安便是再也不会离开主上与jiejie半步的。 尽可放心。” 媚娘叹息,只是又与他说了几句之后,便着六儿送了他离开。 不多时,六儿转了回来,有些不安地看着媚娘道: “jiejie,六儿怎么觉得…… 这德安哥哥,一发是不像早前的那样了…… 如今动不动便是生生死死的……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媚娘不语,良久才轻轻道; “你这两日,寻了机会便着人去打听一下,内司里的一个女官,名唤苏儿的,如今却在何处,如何境况。 若有什么异动,立时来报我,知道么?” 六儿闻言,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但对着媚娘,他到底还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 …… 三日后。 太极宫中。 西苑之内,一片废弃已久的栏池内。 一个偶然经过此地的老监,发现了那具已然泡得稀烂的女尸。 很快地,事情惊动了内司省。 而内司省派来的小内监一眼便认出,那女尸身上的衣着随物,正是当朝皇后身边的宠侍怜奴所有。 王皇后接到消息时,已是午后。 她沉默地坐在殿上,听着内司里派来的人,将事情禀明之后,却沉默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