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战后疑团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火焰的暖意驱散了秋初林中的森冷，时间接近清晨，霜和雾都开始凝结，漆黑的草甸上蒙着白白的一层，而浓密的树冠上也飘着一团团的氤氲。

    瑞恩盘膝而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营火，他的上半身没穿衣服，而是裹满了纱布，看上去活像一具木乃伊，在他的狂化结束之后，他上半身的伤口就全都崩裂开来，幸好那些伤口都不深，包扎止血之后，除了看上去非常吓人之外，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而大腿和小臂上的伤口，虽然很深，但却没有伤到动脉和骨骼，因此虽然严重，但只要不感染，也没有太大的危险。真正摧垮他身体的，是狂化后的后遗症，当狂化结束后，那些本来被锁死在毛孔中的汗水刹那间就如同泉水一样涌了出来，他整个人就像淋了一场大雨一样变成了落汤鸡，与热汗一同涌出的还有因虚弱而产生的冷汗，双方交替着淌出，忽冷忽热，再加上带着盐分的汗水不断地冲洗伤口所带来的刺痛和瘙痒，瑞恩的身体开始忍不住的开始颤抖。

    而在颤抖之中，瑞恩立刻感觉到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条肌rou都像是被拧干了水分的枯枝，只要稍稍一动，就会发出要断裂一般的剧痛，随之而来的还有肌rou筋骨一阵阵的痉挛，于是瑞恩靠着树干，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地抽搐起来。

    精灵兄弟见状，也顾不得去追击恶魔巫师，立刻回头给他僵硬的肌rou按摩，仅仅是按摩就让瑞恩疼得死去活来，但如此持续了十分钟之后，他的状态终于渐渐稳定了下来。

    这种狂化的原因，瑞恩其实并不感到疑惑，他很熟悉这种状态，那种情感和人格，是属于青阳的，就像这个人格因为络腮胡子的死苏醒了，而他的身体呼应着人格的苏醒，强行将体质拔升到了青阳的巅峰状态。

    至于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瑞恩没怎么去想，穿越、复活，这本来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他又不是恶魔那种深渊蛔虫凝聚成的生物，在主位面不会真的死亡。在穿越这个前提下，发生的任何与青阳相关的事情都没办法找到解释是正常的。

    更何况络腮胡子的死对他的打击非常巨大，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到，如果当时自己不喊那一声，也许络腮胡子只会被砍一刀，而不会被割喉，虽然这个想法没什么意义，那个小恶魔纵然从背后也绝对会发出致命的攻击，但它一经出现，就盘踞在瑞恩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这种情况下，瑞恩的理智强制他不去想那些根本得不出答案的问题，因为那样会让他的情绪越来越焦躁，直到崩溃。

    “别想太多了，休息一下吧”一个虚弱的声音安慰道，那是躺在一旁的巴斯，精灵兄弟在处理他们两个的伤口的时候，一直在惊叹这他们两兄弟的幸运，巴斯腹部的伤口看上去很吓人，但其实并没有造成贯穿伤，而刀锋更是诡异地从他的脏器之间穿了过去，一点也没有伤及内脏，止住血之后，恢复的反而比瑞恩更快，只是因为伤口在小腹，所以没办法坐起来。

    “我没想什么，哥哥，你休息一会儿吧，我睡不着，嘶嘶，疼”瑞恩笑着摇了摇头，脖子上的肌rou立刻发出撕裂一般的剧痛，疼得他呲牙咧嘴，瑞恩在精灵兄弟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嘴里咬着的木头都差点被他嚼碎了吃了，但却硬撑着一声不吭，到了平时没必要忍耐了，却经常咿咿呀呀、龇牙咧嘴起来。

    他说着没什么，但实际上却想了很多，因为心态上的变化，所以他思考问题的深度也不再浮于表面，当他用崭新的视角去回味这次任务时，就发现处处都透着诡异，首先便是这些恶魔的行为，这个世界上的火炮也好，魔法也罢，普及程度都非常低。即使是断剑之战使用了魔法师，也没有与他们配套的战术，但这些恶魔却掌握了古斯塔夫战术，这显然违背了他们混乱的天性。

    与瑞恩对战的小恶魔也一样是用上了阴谋诡计，青阳巅峰状态下的全力一击，如果不是因为那种异能，那个小恶魔绝对是被一刀两断的命运。如果他不是引诱着瑞恩发起全力攻击，一下子废掉了瑞恩的战斗力，那即使有四条手臂，他也依然不是狂化瑞恩的对手。这种玩弄心机的行为一点也不像是恶魔，倒像是他们在下层位面的邻居魔鬼。

    可以说，如果不是这种战术和诡计，这些恶魔的战斗力不值一提，但他们却装备了精良的武器，尤其是那些恶魔巫师，他们其实没有施法的能力，只是拥有魔力，火球术也好、复活小恶魔也好，这些法术的真正来源是他们的权杖——那是一种储存着魔法的魔具，只要输入魔力，就可以激活法术。

    不管是那种威力惊人的火球术，还是将死亡的小恶魔再从深渊里拉出来，都不是什么低级的法术，在恶魔力量为尊的世界里，哪个领主脑子抽风了？为这个蝼蚁一样的族群配备制式装备和可重复使用的制式魔具？

    这种情况，按照一般常理来理解，瑞恩只能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那就是这个恶魔领主试图进攻主位面！因为越是个体强大的恶魔，就越是难以传送到主位面来，反倒是这样低阶的恶魔，可以成批量地进入人间，再搭配上可以不断复活的魔具……确实可能形成比传送少量强力恶魔更强悍的战斗力。

    但，哪个恶魔领主神经病了要进攻物质位面？人类的个体实力确实不强，但白银级的高端战力可不比恶魔弱，古往今来，恶魔征服人间都是游吟诗人瞎编的故事，真正对物质位面感兴趣的，其实是他们的邻居魔鬼。

    而那个领主也是最让瑞恩忧心的，那柄恶魔长刀就放在他的膝盖上，经过一连串剧烈的战斗，刀刃已经卷了刃，满是坑坑洼洼的豁口，但那张拥有人类面孔的头像却依旧清晰，那个面孔给他的感觉更是搅得瑞恩心神不宁。

    那种感觉不仅仅是熟悉那么简单，而是，亲切，似乎拥有这张面孔的人和他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但瑞恩想破了脑袋，却怎么也想到，他究竟在哪里，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这可是个恶魔领主，跟这家伙扯上关系，铁定要被认为是邪教徒，神圣教廷对异教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邪教徒可是只有上火刑架这一条路可走。

    要是他能想起来什么还好，还能避免暴露，但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这头像上的人什么关系，要是哪天被查到了，碰上个不讲道理的裁判所，估计连个抗辩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要被做成烤rou了！

    并且他所发现的异常还不仅仅是在敌人身上，那对精灵兄弟身上也充满了疑团，这两个人都有黑铁实力，黑铁实力的人很容易能看得出来，也许普通人也能在某一方面不比黑铁实力的人差，但综合能力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同时具备敏捷、力量、柔韧、耐力、武技等等全能的能力，而且普通人的能力水平是需要不停地锻炼来维持的，就像世界举重冠军力量虽大，但百米成绩可能还不如一般人，而且也不是随时都能举起那么大的重量，并且那些力量奇大的人，往往都是矮壮敦实的铁塔一样的身材，并且普通人在文明中生活久了，生命难免变得精细但脆弱，就像是越精密的仪器越容易损坏，自然中生活的野兽就不是，他们的生命粗犷而坚韧的，对于人类足以立刻致命的伤害和环境，放到野兽身上，它们却可以存活很久，甚至还能发起进攻，甚至得到救治还能活下来，普通人中就算是最优秀的特种兵，也无法改变这种由文明世世代代遗传下来的基因里的柔弱。

    但黑铁实力的人没有这个问题，他们的身体是被能量强化过的，肌rou、骨骼、内脏的结构和强度与普通人完全不同。他们的身材完全可能适中，各项全能，又随时保持巅峰状态，生命力即精细又坚韧，甚至还要超过野兽。再加上，黑铁实力的人往往还拥有一些普通人不可能拥有的能力，比如一个专精弓箭的黑铁高手，如果弓足够承受，那他射出的强力击，其威力甚至堪比使用穿甲弹的巴特雷大口径狙击枪，而视觉也可以变得像鹰那样可以进行远距离聚焦，这种能力普通人绝不可能拥有。

    所以，当精灵兄弟战斗时，剑刃上不时浮现出月白色的亮光，瑞恩就明白他们是有黑铁实力的，并且他们其实不是弓箭手，而是游侠，因为他们的剑术，瑞恩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剑舞——月华之舞，双剑流。

    剑舞传承自精灵，在斗气于人类社会崛起之后，已经是一门很稀有的剑术，而月华之舞，更是其中最高贵的几支传承之一，双剑流，又是月华之舞中最难以掌握的流派。

    现在这门剑舞若不是历史悠久的豪门贵族，根本无缘一窥。

    要说掌握着这门剑术，又是黑铁实力的人，居然会是两个普通的佣兵，那瑞恩是不太相信的，这种实力，放在哪个领主手下，都足以受封踏入贵族阶级了，否则也必然是极受重用的家臣，就算是佣兵，拉起一支自己的团队也根本不是什么问题。